第4章 转念
这一夜过后,陆媛三天没有踏出暖阁,孝纯太后没有再去暖阁,也没有召唤她去寿康癜,只是叮嘱了春华和茗清好生伺候。她知道她需要自己想清楚一些事情。
三天之后的清晨,陆媛早早起床,命春华和茗清给她梳洗打扮。穿戴完毕,带了茗清前去寿康癜给太后请安。
孝纯太后也刚刚梳洗完毕,正在偏厅用早膳。陆媛盈盈俯身一拜,道:“媛媛给姨母请安。媛媛闭门三日,不曾请安,请姨母恕罪。”
孝纯太后见她神色平静,遂笑道:“无妨。快来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膳毕,太后携着陆媛的手来到正室,才一进门,陆媛便双膝跪下了,字字清晰地说:“媛媛思虑过了,愿意入后宫为妃,请姨母为媛媛筹谋。”
孝纯太后并不感意外,双手扶起媛媛,问道:“这是你真心所愿?”
“是媛媛真心,媛媛心意已定,绝不后悔。”陆媛坚定地说。
“那薛家公子?”
“是媛媛与薛家哥哥没有夫妻缘分。”
孝纯太后见陆媛眼中目光坚绝,便知她已思虑成熟,主意已定。她踱到佛龛前,拿起案上的那串紫檀佛珠,在手里轻轻捻着,正色道:“你既已有心入后宫,哀家身为大寅朝的太后,皇帝的养母,要和你约法三章。”
陆媛举起右手,道:“姨母请说,媛媛对天起誓,一定遵从姨母之约。”
“第一章便是你虽是为搭救父母亲人,为情势所迫进入后宫,即使不真心爱着皇上,也要敬他从他。”
陆媛朗朗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媛媛明白。”
“第二章便是不得干涉朝堂之事。”太后继续说道。
陆媛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媛媛会时刻铭记,定不会做楚国郑袖那般的红颜祸水。”
“第三章便是在后宫中要明哲保身,不可蓄意谋害其他嫔妃,更不能戕害皇嗣。”
陆媛道:“媛媛一向光明磊落,从不会做害人之事。姨母难道不相信媛媛吗?”
太后缓缓摇头道:“哀家知道你生性纯良,定不会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不过,媛媛,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哀家十六岁入宫,如今已在这深宫中生活了三十六载,见过的事情多了。后宫险恶,要想在后宫立足,不能太强硬,也不能太软弱。”
陆媛点头,道:“媛媛谨记姨母教诲。”
太后温和地望着她,旋而笑道:“好在你有哀家依傍,想必就算有人要害你也会投鼠忌器。以你的才貌资质,定会做上皇上的宠妃。哀家也可有你在这宫中长久相伴了,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此时,镜竹走进来,道:“太后,皇后娘娘来请安了。”
太后淡淡道:“先将她引到正殿,哀家一会就去。”转而对陆媛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哀家便帮你打算。只是这件事情要细细考量,若操之过急只会露出破绽,要自然而然,顺水推舟才可。你先回去吧,哀家自有打算。”
陆媛俯身一拜,退出了寿康殿。
路过慈安宫正殿,恰逢皇后带着姑姑毓秋以及侍女慧心和岚秀正待步入正殿,媛媛见躲避不过,只得立住,神色镇定的俯身下拜:“民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见陆媛十分面生,和气的问道:“你是慈安宫的宫女?新来的?”
陆媛复拜道:“民女陆媛,承蒙太后不弃,两月前刚刚进宫来服侍太后。”
毓秋在皇后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皇后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向陆媛笑道:“地上湿寒,快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陆媛微微抬头,皇后见她清丽绝俗,气质不凡,虽一身素装,却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皇后拉起她掩在袖中的纤纤玉手,啧啧赞叹:“天底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本宫今天算是见到了,太后真是会调理人呢,一个个调理得跟水葱似的。”
陆媛双颊微红,垂首轻声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娘娘淑丽端庄,雍容华贵,民女望尘莫及。”
皇后笑道:“嘴巴还很甜呢。闲了就去本宫的坤仪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本宫和你很合眼缘。”说完,褪下右手腕上一只红石榴翡翠镶宝手钏,递到陆媛手里:“本宫出来请安,身无别物,这只手钏做个见面礼吧。”
陆媛忙拜倒谢恩:“民女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笑着迈进正殿去了。
走到无人处,茗清喜气洋洋的说:“姑娘真是合了皇后娘娘的眼缘,皇后对姑娘很是热络呢,还得了赏赐,这只石榴石手钏奴婢见皇后经常戴在腕上,竟赏赐给了姑娘,还邀姑娘去坤仪宫说话。要知道皇后平常不喜那些娘娘小主叨扰呢。”
陆媛微微一笑,抬头望天道:“如此意外的嘉宠,不知是福是祸呢。
慈安宫正殿里,孝纯太后安稳地坐在红木雕花鸟正座上,皇后福了礼,退到下首一把靠椅上坐下,笑盈盈的说:“臣妾见母后气色还好。前几日听刘太医说母后近几日来睡眠不好,臣妾担心不已。”
太后笑道:“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前几日不过是晚膳用多了,食滞不消,故而夜间不得安眠,倒叫皇后担心了。”
皇后忙欠身道:“儿臣惶恐,关心母后凤体安康是儿臣的本分。”
太后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道:“在这上面你一向做的很好。”又道:“再过半月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二十八虽不是整寿,也该好好贺贺。”
皇后迎笑道:“儿臣正想与母后商议此事呢。自除夕元宵两场夜宴以来,宫内久不做宴饮祝庆,儿臣想借着为皇上做寿,好好欢庆一场。”
太后道:“皇后和哀家想到一块去了。如今还有半月,时间紧促,荣妃尚在禁足,只得由皇后多加操劳了。”
“这是儿臣的分内之事,自然会竭力操持。只是臣妾这几个月来头痛的旧疾又犯了,恐力不从心。儿臣想从后宫姐妹中挑选一二人协助儿臣。”
太后点点头,道:“当然可以。皇后属意谁呢?”
皇后察言观色地说:“臣妾觉得瑜嫔聪慧伶俐,可历练一下。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嘴角含着笑意,思衬了一会,道:“瑜嫔到底年轻些,没什么经历,恐怕不能替皇后分担什么。哀家看娴妃温和敦厚,行事老成,或可协助皇后筹划筹划。”
皇后略一怔,转瞬忙道:“母后慧眼,儿臣也觉得娴妃妹妹好,就有劳娴妃妹妹了。”
太后又道:“前日午后嘉宁来向哀家问安,才几天没见,仿佛又长高了,长成大姑娘模样了,哀家没记错的话今年夏至就满十一了吧?”
皇后满脸笑意,如春风一般和煦,道:“母后记得不错,是快十一了,这么大了整日家还尽是淘气,不及娴妃妹妹的庆宁公主懂事娴静。”
“不然,嘉宁毕竟还是个孩子,活泼点未尝不好。哀家见她的学问也长进不少,前日给哀家诵了好几篇文章呢。”
皇后欠身笑道:“母后赏赐了她那么多好东西,乐的她叽叽喳喳地在儿臣耳边说个不停。”
又絮说了大约半个时辰,皇后便起身告退了。
镜竹走上前来伺候,言道:“方才太后举荐娴妃,皇后脸上似是不快。”
孝纯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慢慢道:“瑜嫔是皇后的心腹,就好比舒嫔是荣妃的心腹,哀家岂会不知。瑜嫔聪明是聪明,可聪明过了头便是算计了。娴妃呢,虽然平时里十分缄默,只想独善其身,然为人淳厚,明辨是非,大智若愚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镜竹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