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棍来

擂台四周围观好事者，瞧见那狠人额头插着根尖针，当场双膝往前屈倒跪地，双手软软地垂下，带动身躯往后坐下，正好一个跪坐的姿势。

聪明的人已然明白，詹虎三死在当场，不够机灵的人，看着那根针一动不动，身子这般剧烈动静，也没有掉下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没准是死了。

与新军有些隐秘关联的机甲武士，神情颇有些激动，毕竟詹虎三这狠人，在军营里也是条敢杀敢拼的硬汉，即便报了个伤病的缘由退出去，在这擂台上混地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比詹虎三还心狠手辣的机甲武士，都能在这擂台上全身而退，他却将这条小命撂在这里了，果真是气数到了，运势耗尽？

有几个平日里，与詹虎三谈得来的外族武士，不出铁勒、鲜卑之族，心伤于这狠人死于敌手，根本不管他先出黑手害人，按捺不住地拍案而起，伸手戟指游方郎中，嘴里骂骂咧咧，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袁天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拱手环抱，走了一圈下来：“谁说这人死了？”这不说话还好，一出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话音刚落，机甲武士这边与军方有旧的阵营都怒了，狠人詹虎三明明就是死在当场，一点气息都没有，为什么这人还如此厚颜无耻，竟然当众鬼话连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可是，群情激动之下，袁天纲并没有看到有哪个不开眼的机甲武士上擂台来挑战自己，显然是刚才那一战，前后不过一个回合，自己就以绝对优势碾压对手，恐怕吓到不少自视甚高，却很爱惜羽毛的人了。

“谁说他死了？这不是咒人的话吗？多大仇？多大恨？竟然恨不得他去死？”

这番话说地有点诛心了，机甲武士那方阵营的人，哪怕头再铁、脑子再愣的人，也不敢炸翅了，唯恐自己稍微过分点，就会被游方郎中扣上催死鬼的帽子。

袁天纲看也不看徒有蛮力，仗着机甲逞能的武士们，自顾自迈步上前，伸手搭住狠人詹虎三的额头插针，小指轻轻一弹，一点动静都没有，立即发现这人的确是气息断绝，却没有彻底死透，马上将许多圆融融的念头渡送过去，做成一个道标，请此界的“唐纳德”投影分身过来。

远在伊斯特洛大陆的“织法者”唐纳德收到消息后，毫不迟疑地投射过去，跨越数个大陆的超远距离，将自己的一点本质注入还算鲜活的尸体体内，迅速接管这具躯体。

袁天纲同时拔掉尖针，立即看到跪坐在地上的狠人，用力地“咳……咳咳”了几下，缓缓地站起身。附近的好事者、看客无不哗然，实在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大庭广众之下，詹虎三真的死而复生，尽管双手被废，人生未来前途一片灰暗，可是有心人仔细看他的眼睛，竟然透露出明悟的神彩。

游方郎中双手快如疾风，三下五除二，就剥掉狠人詹虎三断成几截的左臂纠缠着的“断金斩”，那一片片指剑落下，发出砊啷砊啷的砸地声，打破了紧绷的场面气氛。

“先贤曾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看来，这位先生的确是死而复生，且有所明悟，双眼才会如此明亮，身上的气势一洗先前的颓丧、暴虐，变得智慧圆融，就像传说中的悟道。”

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看客，用一种可以压低声音，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叙说着擂台上某人的转变。

袁天纲看着对面的狠人，发现詹虎三的确是死透了，不过“唐纳德”却在自己的指引下，顺利地投射转劫过来，不仅顶了这人的身份，就连这具身躯也炼化了。

“不愧是窥见过魔术之根源，获得部分真理的大炼金师，以这具身体的精气之浓厚，瞬息间治愈双手的伤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我们的事业正在起步期，既得显露出部分底牌，同时也得保持一定的低调。”

仙道大佬的分身和魔术根源的投影相视一笑，保持着相当的默契，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接头对上暗号的地下工作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了一次交洽。

这时，袁天纲在众人眼里，不仅仅是一个云游四方，在阆中成落脚的游方郎中，还是一个不世出的武道巨擘，甚或者是杏林圣手，毕竟能将新死之人救回来，就凭这份人前实证，自称医家第二，也没人敢称自己第一了。

不过，众人没有想到，他们眼里道骨仙风的袁天纲，接下来一把扯掉自己的圣人容姿，拱手环了一圈，含笑道：“跌打损伤、筋断骨折，请到什么药材都便宜的百草堂医馆，就诊时辰从早到晚。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打九折，五回六回八折五，七回八回是八折。九回以后折上折，收你一半诊金，药钱也折半……”

这一副公事公办、多多益善的商人口吻，实在是与刚才仙风道骨的身姿截然相反，知道的人都认为这是医家圣手和光同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游方郎中发疯了。

约莫是袁天纲前后对比太过于匪夷所思，引起了机甲武士里某人的瞩目，这人忍不住跳出来，迳自上了擂台，拱手一礼道：“本人温太来，身披保宁军机甲【奔雷手】，先生请赐教！”

游方郎中的眼里，对面的武士身披机甲的覆盖率相当之高，以一次冲压成型的板甲为主，辅之以鳞甲，前胸后背有坎离震巽四个卦象宝珠，一条条看不见的纹路里，奔流着“风水之力”，以浩浩荡荡之势，不断地循环往复。

“唐纳德”顶着狠人詹虎三的身躯，主动翻身下了擂台，由于之前袁天纲空手拆了机甲部件“断金斩”，徒手给断成几截的左臂续上复位，此时开口唤来公盘擂台的医者，用柔韧的柳木板和绑带不松不紧地捆着，自然可以缓缓地加以治愈修复。

当然了，公盘擂台的医者亲手敷着上好的伤药，也能加快伤愈，自然是千恩万谢一番，给所有人交代过去。

“奔雷手？覆盖率八成的机甲，最近从军中流出来的新型号？看样子，帝**用机甲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啊！”

袁天纲忍不住轻轻点头，发现温太来双手合掌一拍，两条鳞甲手臂之间，无形的天地元气剧烈摩擦，随即在鳞甲片上蹿起一丝丝蓝白电弧。

那场面就别提多震撼了，就连见过大场面的世家子张格都觉得两个盾卫甲士不够得力，忍不住往后退了十几步，来到距离公盘擂台五六丈，自以为足够安全的位置。

“风火雷电化神兵！以前的机甲不过是机关组合，这奔雷手得了天地枢纽之力，算是真的登堂入室了！如此一来，我也不敢托大……棍来！”

袁天纲一声令下，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齐天棍”，顿时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手里。

众人只见游方郎中单手抖了个棍花，一团明晃晃的棍影，砰地一声，落在碎裂一地的“断金斩”残件上，即便是金铁质地，也被这棍子点中瞬间，当场炸裂，往周围溅射而去。

“哚哚哚”一连串锐金戳进钝木的闷响，吓地就在楯墙后面的看客人人惊呼，心里恨上了多事的游方郎中，尤其是方才下了重注，却发现压错宝的赌客，直到双手摸边全身，察觉自己和身边人毫发无损后，才松了口气，后怕不已地拍了拍胸口。

有心人看到坚硬无比的指剑，看上去完好无损，亲手捡起来，就发现寸寸碎裂，连修复的机会都不给，只能回炉重造了，不由地叹息了一声，对游方郎中的本事不禁高看一眼。

这时，公盘擂台幕后黑手之一，赌局的主事人忍不住开口喊着“慢来，慢来！”，示意主持人暂停开打，先让人组个局再说。

不料，端人家的碗，吃人家这口饭的主持人，竟然丝毫不给赌局主事人面子，双手挥动黑白旗，敲锤开锣的那人也是实诚，竟然毫不迟疑地一锤，再次重重一砸响铜造的大锣。

“当……”地一声，悠扬高昂的锣声传递开去，公盘擂台上，出现赌局没开，屈指可数的对手战。

赌局主事人气极反笑，右手拇指哥翘起，对着擂台主持人连叫了三声，“好好好！”，随即毫无风度的拂袖而去。

“擂台主持也是江湖出身，难怪如此血性，丝毫不给赌头面子。也对，公盘擂台出现至今也有年余，终于出了一流高手，对战机甲大拿。如此盛事，怎可以被蝇营狗苟之辈摆弄。”

“是极是极！兄台说地实是在理。”

不知是谁，开口点破了关键，既解了主持人的围，还给他台阶下，还调转矛头，指向人人皆厌憎的赌盘主事，舆论造作起来，哪怕是此人位高权重还有钱，都根本发作不得，否则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破坏公盘擂台公平交战的规矩，是会被更上面的权贵抛弃的。

这便是以小博大之理！

众人转头望着擂台，看着游方郎中单手提长棍一端，另一端指着“奔雷手”温太来，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莹白光气，飞快地注入棍子。

“武道罡气！”

江湖游侠、大豪的阵营里，也有识货的大家，看到袁天纲不过而立之年，竟然练成了罡气，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