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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黄天遗蜕

“大胆妖人,竟敢谋害圣上!”数百铁甲禁军鱼贯而入,领头一小校尉,相貌英武却无胡须。原来这宦官名叫蹇硕,见天生异象,而宫苑内似有嚎叫,心里惦记今夜安排在法坛下诵念的结义弟兄。前些日子这结义兄弟告诉他,皇帝要仿黄帝故事,依国师之法修道登仙,还要请下这黄天上帝亲自接引。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届时他也能随皇帝登天咧。

蹇硕没读过几本经书,胸无点墨但心中疑惑,这黄天,不是外面黄巾流贼的口号么。他可不知道什么中央土德黄帝,是华夏民族炎黄子孙的祖先神祇。便心中多了个心眼,对这宫姓方士多有怀疑。

此刻漫天黄袍无面虚影,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却透着恐怖。他忧心自己结义兄弟能不能顺利乘上皇帝的顺风,得道成仙。便施展身法,爬上大树一窥,却撞见天子跪地哭嚎,似是在怒斥宫姓方士,便遣军士速报权宦张让,不等张让下令,召本部禁军二百余人,曰:“内有变矣,祭仪似有诡怪。欲荣华富贵者,速速随我入内勤王救驾。”军士虽知无诏入内死罪,但平日素知蹇硕忠心不二,便信了这回。

那方士仍在跪地祝祷,不理会一干禁军。蹇硕大喝:“妖贼!休害陛下。”未及国师开言,灵帝在痛苦和幻觉折磨中,似是听到蹇硕和禁军闯入。抬头满面血污目眦欲裂,嚎叫道:“救朕,救朕!”诸军士见皇帝蒙难,皆是心中愤怒,却也放下心来,毕竟皇帝果真遇险,他们不会被当做无诏闯宫。

一拨军士急切踏入法坛,救下了灵帝,另有百人摆出圆阵盾墙将皇帝围在核心,护驾向苑外退去。

宫苑内还剩百余禁军,已是张弓搭箭,瞄准了陷入癫狂的方士。

方士狂笑而念念有词:南天门已开,祭仪已成!黄天上帝,长生久视!只待黄天亲临,这凡间天子被汝等带到何处躲藏皆是无用,他是黄天在此界的肉身。

蹇硕见此人欺君之实,便令禁军:放。

军士们引弓待发已久,一时弓弩齐发。却只见射穿道袍后,道袍下空无一物凭风而鼓,充作人形罢了。而方士却化为一滩脓血烂肉,向军士们汹涌而来。

军士见此异象大骇欲逃,蹇硕大喝一声:“诸位弟兄,今退则怯战死罪家人坐罪,进则是勤王救驾,诛戮妖贼,泼天富贵必在眼前。”众军士心稍定,便举着火把,挺枪与这怪物冲杀上去。

不料这脓血烂肉竟突袭裹持住几名禁军,分出触手,竟是生撕了这几个禁军,再用卷入血肉之内,却似生吞食物消化了一般,几息后体表又吐露出那几个军士人头,人头皆狂笑,而身体已化作邪物血肉,让这邪物体形又壮大了几分。

天子尚未走远,宫内军士不敢退避,只得结阵死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百余禁军已被杀得七七八八,邪物的血肉越来越大,几十人禁军人头挂在血肉小山上面,面目狰狞一齐阴森怪笑。

余下禁军哪里见过这种邪物,早已失了战意,面对如此怪物纷纷转身欲逃,那妖物却又将触手伸出,如同长枪,将几人刺做一串。

蹇硕此刻也已六神无主,着实不知如何对付此物,被部下的尸首绊了一跤,跌坐在地,愣在此时,而妖物的触手,已经照他面门射出。

……

桃林里,刘式被这三连问的心里打怵,转过身来看看后面空地,却未见得人影。

只见一只小雀,从林中飞出,向刘式而来。待到刘式身边,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纸扎的小燕,却似女童声音在说话。

刘式大脑已经宕机,无法用唯物主义视角解释这个问题。迅速接受了设定,纸动物会说话,嗯,聊斋志异,小狐狸讨口封的故事倒是听过。

刘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向这纸燕作揖行礼,道:

“不知是哪家仙女在此,小生误闯宝地,绝非有意冲撞,实在是误会。这肉山我虽不知何物,但想来必是仙子之物,我这就离去,仙子不必远送。”说罢,拔腿就跑,向树林外头也不回一路狂奔。

仿佛恐惧能激活人体潜能,刘式这会身上伤也不痛了,如同刘翔附体,伏地的树干,杂乱的荆棘枝丫也一跃而过。刘式万分感谢这个身体的原主,自小锦衣玉食却还有备无患的学习了些拳脚内力,体能就是好。

当真是少年强则大汉强,少年能跑则汉室不倒。

经过片刻左冲右突,终于迈出桃林看见了小马的卢,此刻折腾了大半夜。刘式扶着马背气喘吁吁。的卢似乎不满他拿自己借力,却也没躲开,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你这小男娃还挺能跑,害本仙女差点跟丢。”

坏了,没甩掉,刘式心想。强撑着站起来,天上能掉肉球的事还能勉强接受,毕竟没危及自己更不是冲自己来的,就当他是自然现象。这纸燕对自己说话,却想必有些手段,不敢大意。

刘式放弃了跑路,试图和纸燕交涉:“不知这纸仙子,不,燕仙女有何指教?圣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愿退避三舍,将林中之物献于仙子,但还请燕仙女莫要再苦苦相追,着实有伤风化,毕竟您这么貌美……”

纸燕噗嗤一笑,打断道:“你这小弟,也太早熟,跟我师父似的,讲的甚么圣人歪理。姐儿我听不太懂,你且说说,我一只纸燕,如何貌美了?”

刘式心里害怕,这什么妖魔鬼怪,我随便拍马屁也要较真?我放弃了,你是女鬼还是狐狸精我都敢夸你来日死我吧,一个纸鸟也来讨口封吗?

哎,灵机一动,胡诌道:“仙子岂不闻,两个翅膀赛西施,一只鸟头似飞燕。身似昆仑千秋雪,尾如天竺金孔雀。家父清河崔琰,知名大儒,崔家挂有燕仙女您的画像,说是以前祖先受过大恩,着令后人日日焚香礼拜,我作为清河崔家子弟,打小便知如此……”刘式虽然面对这纸燕嘴里夸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妖精总不能随手打杀给自己供香火的凡人吧。手却已经搭上马鞍,准备苗头不对翻身上马拍马便逃。

“什么有恩崔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只闻背后又有姑娘家声音传来,刘式绝望了,不止一只?

扭头朝身后望去,却是一身着柳绿色罗裙,刚到及笄之年的少女,从积雪的树梢上一跃而起却又缓缓落下。在清澈月光下,裙袖飘飘,美目流转,掩面巧笑。看得刘式呆住了。

此刻脑海里不由浮现几句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东汉真的有仙女啊。

“你这小娃,对我的纸燕子胡言乱语,可真是好笑,呵呵。”少女嗤笑道。

“有话好好说,不要呵呵。”刘式眉头一皱。

“小娃,为何不能呵呵。呵……呵……?”少女有意拖长了音节。

“在我的家乡安平国,与人呵呵如辱人父母。”刘式道。

“啊,那是不好,我不说便是了。”少女只觉刘式奇怪,却没多想,却追问道:“刚刚那句什么飘飘兮倒是不错,哎又被你胡言乱语扰了。且打住,我跟着你是想问你为何能近身林中那黄天遗蜕,寻常人莫说近身,仅是看见这遗蜕一眼,便会被这遗蜕残存的神识冲昏灵智毁了元神,要么当场横死,要么成为疯子。”

古代人玩这么疯的么,什么世界线,就那玩意叫做黄天遗蜕,不是肉太岁么?前些年电视台记者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给你从井里捞一个都没人出事啊,我摸了摸切了切又如何?

“我也不知,没觉得不一样啊。倒是那肉球会发黄光,密密麻麻的眼睛一样的东西闭起来光就会黯淡,一面被烧坏了,肉球里面又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刘式解释起来。

少女却以手扶头,似有痛苦像是某种含糊的嘶吼,依稀能听出:“啊……黄天上帝,中央土德,不不,万法归一太初之嗣,司风司巽,六天故鬼…别,别说了!我修为不够,不能引三清正法护住神识,你莫再说了!”

见少女陷入痛苦,刘式赶忙住口,面带歉意。少女调整数息,连忙道:“小娃我不是怪你,你所见所闻,我们修三清道术之人听不得。

那黄天遗蜕下界,必有黄印加持。黄印非物,而是黄天残存神识,仅是见思闻想,都会让黄印沟通灵界,让黄天灵须深入众生神识,进而污染元神。”

刘式心中此刻念头烦乱,一是不知这少女身份,但是好歹暂且没有恶意。二是被她一说,这寻宝似乎变成作死,只能暂且撤退。

便道:“对不住,冲撞了仙子,在下不说便是。在下确实不知什么元神什么黄天,只是凡人,祖籍安平国,现居清河,尚未婚配。”

少女脸一红,嗔道:“呔,什么尚未婚配,你这小娃也太无赖。我是人不是仙子,我大你几岁,你应该喊我姐姐,把手予我。”刘式伸过手去,少女握住刘式的小手,刘式心中哀叹自己怎么是个十一岁小娃娃,遇到美女也不能加个微信。手被握住也罢了,自己比这少女还矮了一个头。

“体内当真无炁,不是修习方术之人,小娃,你快回家去吧,这里危险。

黄天……那黄天,师父说,除了三清正法,其他什么天帝上神都不是好东西,你是凡人勿近为好。”

说话间少女衣袂间玉佩相撞,发出悦耳的脆鸣。

“我走了…师父唤我了……有缘再会。”少女脚尖一点,人便飞了起来。

“我叫刘式,姐姐有空来清河找我玩,我给美人姐姐再拍拍马屁。”刘式看着少女衣袂飘飘,似是痴了,但几息功夫,月光下已看不清少女身影。无奈叹息,经此一别,和小仙女再难逢。

“我记住了。”的卢身上,一只纸燕却幽幽道,“只是你说你崔家人,怎地又叫刘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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