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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温昭尔起床洗漱后习惯性地压腿拉伸一套动作,然后一早上都待在家里读剧本。

这部电影名字叫《过往之梦》,讲述了男主角陈见易高中时代暗恋班内那个跳舞时会闪闪发光的女孩章梦,因为个性内敛不善言辞,直到毕业都没敢跟她表明心迹,两人多年后在同学聚会上重逢。

彼时陈见易还是名穷困潦倒的作家,章梦却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一场ktv游戏让陈见易偶然发现原来高中时候的章梦也同样默默关注着他,在迟到的互通心意后,两人迅速扎进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但最终以分手告终。

分手多年,见易仍对那段感情抱有遗憾,为了纪念,他打算将两人的故事写进小说,才刚落笔开头,竟意外地穿越回自己高中时代的课堂里,这一次他想挽回遗憾,勇敢追爱,却发现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温昭尔沉浸在故事里头,矮几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声。

她拿起来看,是沈诚粦发来消息,列了几件事——

第一是告知她片酬已经打至她账户,让她查询是否到账,第二件事说请她这段时间认真熟读剧本,他临时有事要回美国一趟,在这期间对剧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微信联系他。

给人回复完,温昭尔盯着手机银行里账户余额上的那串数字看了会,然后将这笔钱扣除自己的必要开销后,分别转至两个账户。

没多久,万巧妙打来电话。

“昭尔,你怎么突然给我转那么多钱啊?”电话那头万巧妙语气不解。

“沈诚粦那边给我打片酬了,”温昭尔说:“我按之前的抽成转给你,剩余的虽然不多,当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了,平时没少在你那蹭吃蹭喝的。”

“干嘛突然这么煽情,”万巧妙被说的有点鼻酸,关心:“你有给自己留点吗?”

“有的。”温昭尔说。

“行,那我收下了,正好最近想去洗涤一下心灵,明天我就用这笔钱去旅游,爱你爱你么么么么么!”万巧妙连做了好几个飞吻才肯挂断。

挂断通话后,温昭尔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合同上写的进组时间在一个月后,她原先以为会需要演员先聚会互相熟悉下,但现在沈诚粦回美国了,听他的意思应该是等进组前再认识认识。

既然这样,温昭尔在犹豫要不要回海城一趟,否则等到电影开机后,可能有好几月都没时间回去看望妈妈了。

她给妈妈发消息,结果得知梁绮芝被江父今早刚带着,到临市的一个江南古镇旅游去了,温昭尔有点意外,妈妈以前一直闷在屋里,连客厅有时候都不比爱待,现在居然都肯出门走动了。

但温昭尔还挺为她高兴的,只是既然妈妈不在海城,那她也没有回去的必要,这么想着,手机里又进来一条短信——“温小姐,我刚刚收到了您的转账,谢谢您,真的谢谢。”

温昭尔顿了下,过会才敲字回复:“没事。”

想了想,又问了句:“陈鑫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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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头斜挂在树梢上,烘烤地面,温昭尔换了件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从家里出来,三信花园离附属三院没两步路,但她走了挺久,到医院门口,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就来了,又转头去了对面的水果店一趟。

从水果店出来,按刚才短信里林秀玲给的地址,乘电梯到住院部顶楼,转过弯,便看到狭长的走廊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闭着眼,头发也凌乱着,整个人都透着极度的疲惫和憔悴。

温昭尔抿了抿唇,放轻脚步走近。

但女人还是被惊醒,蓦然睁开眼,那双疲惫的眼睛布满血丝,看清来人,她站起身,有些局促道:“温小姐,你来了。”

声音嘶哑无力,温昭尔听得有点难受,将买的果篮递给她,问:“情况还好吗?”

谁知,林秀玲听到这话,眼泪突然如决堤般涌出,她胡乱抹了把脸,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勉强着哭腔说:“前几天又突发脑出血,抢救回来后一直在重症病房里。”

温昭尔不知道说什么,半响才低低一句:“对不起。”

林秀玲摇头:“温小姐,您能愿意帮助我们,还来医院看小鑫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知道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上次才会去找你,我才要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但我实在没办法,我真的……”

她像是说不下去,屏息好久最后双手掩面,直接在走廊上呜咽着大哭起来。

温昭尔喉咙哽住,有点不知所措。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击别人溃不成军的脆弱,很早以前,梁绮芝也经常在她面前崩溃,有时是大哭,有时候只是静静地流眼泪。

但妈妈现在已经走出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可林秀玲却还在困缚在过去的折磨里。

林秀玲口中的小鑫是她的儿子陈鑫。

温昭尔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的最后几天,宜市的一场台风,掀翻了那栋未封顶的大楼。

后来也有人说,其实那个时候台风还没正式登陆,天空只是划过一道闪电,随后一声轰鸣,大楼就应声坍塌。

但结局都是一样的,林秀玲的丈夫因此丧生,儿子断了一条腿。

那天身为包工头的陈国辉模糊想起大楼里有袋开封过的水泥粉没有处理,怕台风一来会卷得到处是,在接送儿子回家的路上顺路去了趟工地,还没走进楼里,一道惊雷砸下,大楼在他眼前轰然倒下,他躲避不及,只能死命护住儿子。

陈鑫捡了条命回家,却永远地失去了父亲还有自己的左腿。

一栋大楼的建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少层的人员,一层一层查下来,最后查到了温昭尔父亲头上。

他们说,是温承明为了账面利润,上报的材料和实际使用的天差地别,说温承明就是个黑心的商人,说他迟早会遭到报应,温承明没办法辩解,因为事故发生的第二天,他就因为车子刹车失灵,撞上护栏死亡。

有人说这是报应到了,也有人说温承明其实是畏罪自杀。

温昭尔那时候才意识到,死亡有多不公平,关于你的所有都只能由着他人去说了。

没过几天,梁绮芝就因为受不了精神折磨,赔偿陈家后,带着温昭尔搬家转学了。

再后面的事,温昭尔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陈鑫装了假肢,可惜适应的不好,在一次走楼梯途中,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摔成了植物人。

昂贵的医药费让林秀玲心力交瘁,那笔赔偿金早就所剩无几,她没有办法,不知道怎么得知温昭尔的地址,找到学校来,就在保送名单下来的前两天。

温昭尔许久才想起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一旁护士站值班的两个小护士,在讨论最近热播电视剧的剧情,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见怪不怪。

或许这也更让林秀玲感到无助和绝望,医院本身承载了太多的苦难与痛楚,有时候对你而言是沉重打击的,在他人眼里却是司空见惯。

所以她的两句话才让林秀玲有这么大的起伏,她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人可以一起分担情绪。

其实那天林秀玲来学校找她后,温昭尔一直不敢来医院探望,也许潜意识里她也有很懦弱想逃避的一面。

在那之前,她以为生活在一点点地好转,梁绮芝走出抑郁,开始积极生活,而她虽然每天都是日复一日的练舞,但也乐在其中,她们终于摆脱六年前的那场“噩梦”。

可见到林秀玲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在她们向前走的时候,林秀玲母子还在原地饱受折磨,他们挣不开过去,甚至越陷越深。

直到此刻,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她意识到,有些事不是用钱赔偿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却的,对于林秀玲母子,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温昭尔待到很晚才离开。

医院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味,她机械地跟着人群出去,无意识地走着,直到一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来不小心把她撞到,她才回过神,小男孩妈妈过来跟她道了歉,温昭尔摇头说没事,抬头看到路旁的标识牌,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原本要出医院的,不知怎么走到住院部后面的广场了。

正要转身,一个年龄看着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过来,问她说:“小姑娘,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姓温吗?”

温昭尔迟疑地点了下头。

“你别害怕,”女人笑说:“我家老夫人说看你眼熟,所以让我过来问问。”她说着指了指左侧。

温昭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十米外的银杏树下,一老奶奶坐在轮椅上,左边小腿上打着石膏,头发花白,但看着精神矍铄,正冲她和蔼地露出一个笑容。

温昭尔反应了有一会,才把这个笑容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形象重叠起来。

是周聿外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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