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温昭尔把这话看了两遍，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
孙尚尚不了解她，大概觉得她的生活顺风顺水。
殊不知，她也过着糊里糊涂不敢深想的日子。
……
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周聿把车刹停在温昭尔家楼下时，已经夜深。
温昭尔临下车突然想起件事，心底一咯噔，下意识小声地“啊”了下。
“怎么？”
温昭尔稍顿，转头看他，如实道：“我家电路坏了，我刚才原本是想去超市买盏台灯……”
周聿微微扬眉，随后低头去看表盘，说：“已经凌晨了。”
“……”
她刚才就是想到这点才心下一沉，这个时间点，超市早都关门了。
温昭尔有点郁闷地呼出一口气，说：“算了。”
周聿像是笑了下：“怎么算，你现在敢上去吗？”
温昭尔抿唇，被他说中了，她确实有点不敢上楼，默了默，有些泄气道：“那也没办法，我之前给房东打电话他没接，只能明天再让他找电工过来看看。”
她刚才打过去的两通电话，都没人接，后面也没给她回过来，估计是房东睡得早，现在这个时间点，更不好再打过去。
周聿看她一会，忽然问：“家里有工具箱吗？”
“啊？”
--
十五分钟后，温昭尔站在自己家门口，举着手电筒在给周聿打着灯，而面前的男人正拿着电笔专注地拆她家的电闸。
她家当然没有工具箱，这电笔还是周聿找小区门口那保安大爷借的。
温昭尔看他一脸正经地跟面前的五颜六色的电线打交道，觉得有些神奇，不由得地问：“你还会修这个？”
“试试，应该不难，”周聿旋开螺丝递给她，顺便瞥她一眼：“总比你今晚一个人摸黑硬撑好。”
温昭尔：“……”
怕打扰他，她没再说话，安静在旁边当盏灯。
周聿个子比这电闸还高，这会只能弓着背，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此刻正勾勒着他紧实流畅的脊背线条，电闸已经被他拆开，电线七零八落地散着，他一根根排查完，又有条不紊地全装了回去，神情淡淡的，手上动作却干净利落，连锁个螺丝都莫名让人心动。
温昭尔轻抿下唇，压住胸口处没由来的砰砰跳。
忽然，听见他低低“嘶”了声。
“怎么了？被电到了？”温昭尔心口一慌，也顾不上其他，径直去看他的手，声音急促。
“没，”周聿放由手被她拉着，眼神难得温柔，随口说：“抽筋了。”
其实是真电到了，指尖这会都还有点麻，见她这模样，猜到她估计又要瞎自责，所以胡扯了个理由。
温昭尔也不太信，抬头道：“要不就放着，明天等电工过来再说。”
“真没事。”周聿收回手，锁好最后一颗螺丝，然后抬手往总闸开关上随意一拨，屋内骤然亮起。
玄关的光照过来，走廊都亮了几分，半明的光线里，他低头看着她笑说：“你找电工的钱不如给我赚。”
温昭尔：“……”感觉胸口好像跳得更快了。
……
周师傅事了拂身去，连她家门口都没打算进。
温昭尔想他今晚，先是给她当了司机现在大半夜又来兼职电工，有点过意不去，说：“我送你。”
周聿低低一笑：“不用。”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昭尔感觉他这会声音听着似乎都比平时柔了不少，心口又没缘由地一跳，余光瞥到客厅半满的垃圾袋，随手一指：“没事，我正好去扔垃圾。”
周聿稍稍挑眉，这次没拒绝。
--
信都花园每栋一楼楼道口的墙上都钉着一排铁信箱，深绿色的铁皮盒，又因为时间长久，边缘卷起露出生锈的斑痕，看起来有些脏兮兮。
周聿站在信箱前，疏淡的月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身形，被身后的老旧铁皮衬托得干净出尘，他微抬下巴，说：“上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还有，今晚谢谢你，”温昭尔说着发现只是道谢好像有点太没诚意了，想了想说：“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饭？”
周聿扬眉：“改天？”
温昭尔微顿。
她是真打算请他吃饭，怎么被他这么一反问，好像她是在用“改天”当托辞一样，于是说：“或者……现在也行，我请你吃夜宵？”
话落，她开始在脑子里搜寻着这附近有什么夜宵店还开着，却听面前的人淡淡道：“夜宵就算了。”
温昭尔仰头。
周聿垂眼对上她的视线，眉梢一抬，说：“看个电影吧。”
“……啊？”温昭尔一愣。
周聿却也没再说别的，只静静注视着她，仿佛在耐心等她给一个答案。
温昭尔轻抿下唇，不知怎么回事，胸口又开始毫无规律地砰砰跳起来，一瞬间似乎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紧接着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于意识地答应下来。
“好。”
闻言，周聿微勾嘴角，拿出手机，调到购票页面后递给她。
温昭尔脑子其实还没转过来，愣愣接过，挑片子时才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还有，不是说的请他吃饭吗？怎么就变成一起看电影了？
热映影片第一的是部轻松喜剧片，但因为他们是临时起意，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合适的场次了。
排第二的是部文艺爱情片，但是大晚上两个人看爱情片，走向好像有点难控制……温昭尔默默略过，最后选了一部主旋律的战争片。
选好位置后，她把手机递还给周聿，周聿随意瞥了眼，倒没什么反应，付钱买票很干脆。
只是这场电影最终还是没看成。
彼时，两人刚要走出信都花园的大门，周聿接到了周达礼的电话。
周达礼在电话里声音凝重，直接道：“小田打电话说你妈在工作室晕倒了。”
小田是沈君的生活助理，因为沈君这人经常在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画起画来从来不顾天昏地暗，所以周达礼特意请了个人专门来负责照顾她三餐起居，今天要不是有小田在，周达礼都不敢想可能会发生什么。
周聿眉头皱起，微沉着声音：“怎么回事？”
“具体还不清楚，你现在马上去机场，机票信息我已经让秘书发你手机了，香港这里没有直达的航班，你先飞过去看看。”周达礼也悬着一颗心，偏偏他刚巧来香港出差，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这会声音也止不住有些急燥。
温昭尔在旁边也跟着心下一紧，等周聿挂断电话才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他神色依旧不算好，低声道：“电影可能要放你鸽子了，我妈那边出了点事，我现在得去机场。”
“那你快去，别误机了，”温昭尔忙道：“电影以后也能看。”
周聿看她一眼，顿了会，才点点头往车上走。
--
回到家，洗漱完，温昭尔乱糟糟的脑袋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今天一晚上她明明也没干什么但这会却累得不行，简单地护肤完就去床上躺下。
夜幕四合，身子很累，脑子却迟迟没有睡意，她只能睁着眼干看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闪过周聿方才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总感觉他那时候应该是想说点什么的，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温昭尔缓缓地眨了下眼，记起他们高中那会，周聿第一次约她看电影的时候。
那天是平安夜，有部她很喜欢的电影好不容易再映，她期待了挺久的，结果周聿也是因为临时家里出了点事，两人当时也没看成。
温昭尔那会还有些小失落。
隔天是圣诞节，德致讲究劳逸结合，当晚全校都取消晚自习，让大家自行娱乐，于是每个班都在自己班内举办起了小型晚会。
大家虽然都没特意准备节目，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这种时候，面上再云淡风轻，总忍不住想暗暗彰显魅力。
周聿一向都不爱出这种风头，那次难得主动上台。
全班都挺意外的，但还是热烈地鼓着掌，雷腾飞最兴奋，还激动地吹了个口哨。
班里气氛顿时被点燃，万众瞩目下，班长作为主持人问他想表演什么节目。
周聿随意看了温昭尔一眼，说：“唱首歌。”
前奏刚响起的时候，温昭尔就一怔，她就是因为喜欢那部电影里的这首插曲才想再去电影院看一遍的，所以这个前奏，她一听就听出来了。
一抬眼便瞧见，黑板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了那首歌的歌名——《waybackintolove》
她下意识看向台上那人，周聿一只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因为要看屏幕上的歌词，所以背对着大家，他当时身上是件宽松的墨绿色毛衣，背影看着挺拔又随意。
那也是温昭尔第一次听他唱歌，周聿唱歌的时候给人感觉不怎么投入，一首英文歌被他唱得有些慵懒，但耐不住声线好听，音准也在线，所以这样随随便便一唱，反而有种漫不经心的好听。
一首歌不到五分钟，唱完，全班女生都挪不开眼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而周聿只转头朝她笑了下。
温昭尔抿抿唇，那个瞬间，胸腔原本那点因为没看成电影的失落，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被另一种很微妙的甜意填满了。
后来两人元旦的时候还是把那部电影一起看了，出电影院的时候，温昭尔还假装不经意地问他那天为什么选那首歌。
周聿当时挑了下眉，用一副“你明知故问什么”的表情看了她一会，然后弯腰在她耳旁悠悠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给你赔罪。”
……
思及此，温昭尔翻了个身。
高中时候那场没看成的电影，她很清楚自己那时候的少女心思，是真的有点失落，但多年以后，一模一样的情境，对于今晚这场同样也没看成的电影，她却说不清心底现在是失落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