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盛晴1
讽刺的是，今天是京都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气温不怎么高。
下车之后颜琛把外套披在钟时晴身上，带她走进了拾亿街，钟时晴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突然开口问：“我现在看上去很落魄吗？”
颜琛回过头看着她：虽然眼泪已经干了，但作为一个重感冒还没好全的病号，脸色苍白，唇色也不怎么健康，的确不能算是很好。
“詹宇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钟时晴凝视着他，颜琛的身家背景，她来京都之后还是有认真了解过的。
虽然表面上是几家书画拍卖行的老板，但颜琛跟整个文艺界关系密切的可怕，是文艺界，不是娱乐行当。所以，对于詹宇不愿意跟她多谈的颜净雪的背景，钟时晴也有一定的猜测。
“嗯。”颜琛点点头，“下飞机之后刚巧看到了新闻”
钟时晴讽刺一笑，“所以你是故意把我留下的？”难怪刚刚一劝再劝。
颜琛无奈，“我是真的想请你喝杯茶。”
不是拿喝茶做借口来看她笑话的。
颜琛找的那家店并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京都老字号，而是一家生意都不算特别热闹的奶茶店，钟时晴略微诧异。
“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店。”颜琛转过头来说，“所以回京都之后都有留意，这家是我觉得味道最好的。”
钟时晴脚步一顿，不自觉想到颜净雪，那小少爷从小生养在金玉池里，对各种垃圾食品嗤之以鼻，但也会用那副挑剔的舌头给她挑出最好的。
这俩人不愧是同一家的，钟时晴暗笑。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之后，钟时晴双手放在桌上，“你找我什么事？”
颜琛长叹一口气，“我真的只是想找你喝杯茶。”
钟时晴的视线下垂，落在颜琛衣服的扣子上，“我不信。”
“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让你这么提防我吗？”颜琛问。
“那倒没有。”钟时晴看着他领口那颗金色纽扣，詹宇手上常年带一枚金色戒指，很朴素只有十字花纹，“我只是觉得，对你们来说，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门。”
“那你多虑了。”颜琛放下手中的菜单，单手扣在桌子上，“我知道詹宇对你有知遇之恩，被他抛弃对你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这样不像你。”
钟时晴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像我？”
“你不觉得自己对詹宇依赖的有些过分了吗？”颜琛说道，“怎么他一离开，你就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这不是我认识的钟时晴。”
“我倒不是天塌下来了，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钟时晴长舒一口气，扫码给自己点了杯奶咖，“深信不疑的人一直把你当做一个替身这种事情，着实让人觉得挺没意思的。”
“当谁的替身？”颜琛想了一会，“费楠吗？”
钟时晴勾起嘴角，“你们果真都是一个圈子的。”
“我并不觉得你跟费楠相像。”颜琛的语气不能算很好，“她脾气差，人缘也很差。”
“那我呢？”钟时晴问。
“所有遇到你的人都想要跟你做朋友。”颜琛莞尔。
钟时晴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你身上有一种……与其说坚强勇敢，不如说无畏的精神，很能打动人。”颜琛比划了一下，“我一直很欣赏你。”
钟时晴笑了，“你今天说这么多好话，还真是用尽力气安慰我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颜琛点了柠檬盐水，“不过你要问我有什么事情，这里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你。”
钟时晴挑了挑眉毛，“什么事？”
“我最近收购了一家公司。”颜琛笑着。
钟时晴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深意，“然后？”
“一家时尚公司，跟你的老东家rdann是同行。”颜琛看着她。
钟时晴似乎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既然离开了rdann，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工作？”颜琛问，“这毕竟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左右手。”
“你信得过我？”钟时晴歪头看着他。
“我说一直很欣赏你，是实话。”颜琛说。
“那你曾经说过什么谎话呢？”钟时晴问。
颜琛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你最开始问我是不是旅行摄影师的时候，我说谎了。”
钟时晴扯起嘴角，“哦，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我早先确实是想当一个旅行摄影师的，但是种种因素限制，这个梦想没有实现。”颜琛说道。
“哦。”毕竟有家业要继承嘛。
颜琛继续说：“不过收购这家公司是为了侵吞rdann市场份额的。我也知道你在rdann工作那么多年是有感情的，现在让你转头去对付老东家是有些伤感情，不过你……”
“我还是蛮感兴趣的。”钟时晴笑着。
“嗯？”颜琛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我现在蛮讨厌费楠的。”钟时晴笑着，“跟詹宇的情分也到头了，我又不真的是他的奴才。”
颜琛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你不用那么急着答应我，你现在是还在气头上。”
听他这么说，原本还沉着心的钟时晴反而觉得轻松了些，等价互换，互不相干，这样很好。她现在可太怕别人跟她谈情谊了。
从rdann大门出来后的颜净雪身边气压极低，周围人都远远绕开他走，只有孟檀还无所畏惧的顶着他的低气压说工作的事情。
“就这样说好了，下个月过来上班。”孟檀翻了翻手机记事簿，“詹宇一走rdann的天要乱，费楠一个人抗不下来，你得帮衬一下。”
“为什么要我来帮费楠？”颜净雪问。
“你说过回来的，做点事吧，我的小少爷！”孟檀先是叹了一句，“帮你们家做事能让我老上十岁。”
颜净雪嗤之以鼻。
“再说你以为没人知道詹宇那点事情是你捅出来的吗？”孟檀揉着额角，“好歹也是合作那么久伙伴，唇亡齿寒啊……”
颜净雪的脚步一停，“你觉得我欠了rdann的吗？”
孟檀看向他。
“别人不知道，你跟詹宇两个人狼狈为奸那么多年你也不知道这一堆的脏水是他自己给自己泼的吗？”颜净雪冷笑着说。
孟檀笑了笑，“这话说得……”
“我被你们两个人算计的主动当刽子手，我说什么了吗？”颜净雪继续冷着脸，“现在还想让我给詹宇擦屁股？”
孟檀长叹一口气，他真的是对颜净雪很服气，这家伙脑子好用的匪夷所思，但就是屁事不干。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说老爷子是被颜净雪活活气死的了。
但孟檀的脾气还是比老爷子好很多的，他也比老爷子心机得多，听到颜净雪捅破窗户纸之后，他毫不客气的回敬：“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把一身脏水的詹宇推到世人面前千夫所指的那个人是你。”
颜净雪不说话了。
“你就这么讨厌他？”孟檀问，“我记得前两年你们关系没那么差的。”
颜净雪继续往前走，“我先回去了，下个月会去shiy报道的。”
“你最好是。”孟檀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正在奶茶店跟颜琛喝茶的钟时晴不知道刚刚回了趟她家的颜净雪正满世界找她，此刻她正闲极无聊的跟颜琛聊天。
“你跟费楠很熟吗？”钟时晴问。
这个话题颜琛并不想多谈，“泛泛之交，那女人有点疯疯癫癫的。”
钟时晴看出颜琛是不喜欢费楠了，就是不知道他对于费楠的好感度低，跟颜净雪有没有关系，毕竟颜净雪跟费楠关系不错。
这么想着，钟时晴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去颜琛的公司了。
她去颜琛那边对付rdann不会撞上颜净雪吧？
钟时晴低头喝了口咖啡，告诫自己不要吓自己，颜净雪那个怕麻烦的性格应该会老老实实在idi才对。
“我加入你公司之后，不会送我出去抛头露面吧？”钟时晴十指交叠搭了个三角形，放在桌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比如让我跟费楠正面硬刚什么的。”
颜琛笑了，“招揽了前rdann员工的你，我应该把你藏着掖着当最后底牌用才是正常逻辑吧？”
的确。
钟时晴过了会说：“你不是刚出差回来？回去补眠吧。”
颜琛无奈的看着她，“我发现自从来到京都之后，你每次跟我一起出门都想着怎么撵走我。”
钟时晴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
颜琛长叹一口气，“时晴，我是真的做了什么无可饶恕的事情让你开始记恨我了吗？”
钟时晴闻言，摇了摇头，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没有。”
“可你表现得并不像是没有的样子。”颜琛低头喝了口柠檬水，“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钟时晴心想我可不敢跟你做朋友，她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颜琛不甚愉悦的放下杯子，“好吧，那我走。”他起身准备告辞，但是离开之前看到她的行李，“你房子退了？那……”
“不需要公司提供住宿，自行解决食宿问题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钟时晴继续摇头。
颜琛轻轻叹了口气，想笑没笑出来，抽了张名片给她，“这是跟你恰接工作的首席秘书，罗伊，入职相关的问题可以跟他谈。”
钟时晴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不准备管我了吗？”
似乎是已经做好了惹恼他的准备了，颜琛看了她一会，手指轻轻落在她头上，抚了一下，“傻话。”
钟时晴轻轻眨了下眼睛，张口想要说什么。
“我不会不管你。”颜琛揉了揉她的头，“詹宇放弃你了，那我就是你的避风港。”
“为什么？”钟时晴有时候觉得颜琛这家伙也是暧昧的可以，前一秒公事公办，下一秒私交甚笃，她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
“欣赏，喜欢。”颜琛弯着嘴角。
钟时晴咬了咬唇，克制住不让自己说脏话骂人。
“是实话。”颜琛补了一句，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钟时晴看着颜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其实自从来了京都之后她真的越来越不喜欢这人了。或者说，在真正了解他之后，钟时晴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最初在自己面前温柔又体贴的在南府为她拍照，带她溜街串巷找美食的自由摄影师，而不是这个在京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的颜大少爷。
曾经的颜琛的温柔给她安全感和向往，支撑她向前和努力，但在真正走进他的世界后，钟时晴觉得自己只适合跟他谈利益。
颜净雪靠着消费记录查到钟时晴位置的时候，她还没从奶茶店离开。于是半个多钟头前刚刚跟颜琛作别的钟时晴，不得不在此刻迎面对上颜净雪。她倍感头疼：颜家这两个少爷，她现在一个都不想见到。
颜净雪坐在了钟时晴正对面的位置，轻轻扣了扣桌子，“做什么？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詹宇不要你了？”
要你管啊！钟时晴斜了他一眼，继续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
“一杯冰水。”颜净雪转头对服务台说了一声。
钟时晴怀疑小少爷不会用手机点单。
颜净雪此刻是生气的，“怎么詹宇跑了，你的魂也跟着跑了？”
钟时晴冷眼看着他。
颜净雪原本要说的话被吞了下去，偏了偏头之后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钟时晴冷淡的回答。
“回去给你做甜点，你想吃什么？”颜净雪问她。
“……”她什么都不想吃，她有点纠结的看着颜净雪。
颜净雪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幽幽的叹了口气，“至于那么沮丧吗？”
“我不可以沮丧吗？”钟时晴问他。
“我觉得你不是那么放不下的人。”颜净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相比在这里生闷气，冲上去咬詹宇一口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可真了解我。钟时晴忍不住望天，她是真的准备去反咬詹宇一口了。
“所以，打起精神来。”颜净雪扯扯嘴角，“别让我觉得你好像是爱上他了一样。”
“嗯。”钟时晴回应了一声。
“如果觉得不开心的话。”颜净雪思考了一会，“你可以来我这里讨还债务，但凡我能够给你提供的，都可以……”
“颜净雪，你不欠我什么了。”钟时晴突然说道。
颜净雪一愣，抬头看她，“是吗？”
“一笔一笔，你算的应该比我清楚。”她说。
颜净雪没有言语，对过来送冰水的服务员说了声谢谢，然后说：“那就不算了吧。”
“那就到此了结吧。”钟时晴说道。
“了结？”颜净雪好笑的看着她。
钟时晴闭了闭眼睛，“颜净雪，我不喜欢你的。”
颜净雪低头喝水。
“不要装作听不到。”钟时晴学他之前的样子扣了扣桌子，“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到底多深，但我可以很明确的跟你说，我们之间没结果的。”
颜净雪放下杯子，用那双冷冽的眼睛注视着她，“怎么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钟时晴说。
“谁？詹宇吗？”颜净雪勾起一丝恶意的笑，“他已经不要你了。”
钟时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过去，颜净雪捅刀是真的直戳人心，“不是。”
颜净雪收起了笑，冷漠的继续问：“哦。那是谁？”
“是别人。”钟时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各自安好。”
“他喜欢你吗？”颜净雪有一点好奇，“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完全没看到你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钟时晴料定了他会这么说，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套本子。
颜净雪看她低头准备找证据的时候，已经很愤怒了，等她把手中的本子递过来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心里想着干脆直接撕了吧！
那是一本日记，或者说记录——《摄影师先生观察日记》。
颜净雪草草的看了第一页，然后翻书一样翻到了最后一页：“来到京都，终于重逢了。”
“他是个旅行摄影师，家在京都。我来就是为了找他的。”钟时晴笑笑，“刚刚他跟我联系了。”
颜净雪磨了磨牙。
“说没了詹宇，他也会是我的避风港”钟时晴觉得活学活用的自己简直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