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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李淄坐的葬礼

“报告世子,云州来信,”郭嵩入府拜见李继存,“有一句话不该我说,但我又不能不说。近来城内多传言,按沙陀人习惯,晋王应把后事交与您叔父李淄信,还传言您大哥站在您叔父这边,望世子早做打算。”

李继存打开信件,是张成旭带来的消息。信中说,李淄信的亲信于昨日从云中郡出发,越过边境进入北辽。父亲昨日刚刚去世,还未入殓,潞阳前线正在激战,李淄信却暗自遣人和契丹人联络,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军中挑选十名信得过的武士,等我命令。”李继存预感到要出事。

对于李继存作为世子继承晋王爵位,在大部分汉人心中是理所应当的,如果现在皇室还在,等皇室册封即可,自然不会引起什么讨论。但现在皇帝已经让位,沙陀人按自己部落内的习俗,自然会认为李淄信作为弟弟继承李淄坐头人位置更为合理,而李继存恰恰这些年常年生活于帝都,其在沙坨人中势力远不及李淄信,所以才有今天的难处。

“大哥,近日有要事与你商议。”李继存知道取得李在元的支持是关键。

“二弟不准备父王葬礼,怎么突然来我府上?上午我听言,因父王去世太突然,晋阳城内没有那么多的布赶制丧服,不知是否已经解决?”李在元有点意外。

“我安排绮云姐去准备了,”李继存拿出张成旭的信,直入主题,“叔父恐怕要有异心,我想听听大哥的意见。”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军中近日多传言,”李在元立刻明白了李继存的来意,“我并非父王亲生儿子,自然无资格继承大位,所以我是坚决支持你的。父亲临走前将遗言说与你听,本意自然是让你以后来掌管河东。”

“有大哥的支持就好办。我自小没有生活在族内,所以希望大哥以后可以做沙陀的头人,你我兄弟携手,定可以继承父王遗志。”有了李在元的支持,李继存心里也就有了数。

其实,李在元本人也不是沙坨人,但其从小就生长于沙坨人中,为了让他不受人欺负,李淄坐甚至对外声称他是自己的私生子,所以至今也有很多人是这样以为的。

远在潞阳的石恒也收到晋阳消息,得知李淄坐已经去世,面对朱奎大军的围攻,他更加慌乱。一来他是坚决维护沙陀人利益的,李继存常年与汉人走得近,所以他发自内心更希望李在元做未来河东的主人,二来,他几次派人求援驻军壶关的邹德威,但邹德威始终不发兵,这晋阳遭遇如此变故也就更无暇前线战事,他能坚守多久自己心里也没数。

邹德威带兵进驻壶关,扼守住通往晋阳的唯一通道,他此刻才明白,晋王为何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他这个毫无领兵经验的年轻人去完成这个任务,他并不是去援助潞阳的,而是去保护晋阳安全的。他不能盲目出击迎敌,也不能放一个人出关。他在壶关站稳脚跟之后,立即与李继存取得了联络。

“明天你父王就要出殡了,今晚怎么抽空来找我?“赵辛然很意外。

“最近太忙了,忽略你了。”李继存强挤出一丝笑。

“没事,没事,我理解。”赵辛然看着满脸倦意的李继存,很是心疼。

“我想杀个人,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李继存嘀咕道。

“你还是不忍心吧,”赵辛然立刻明白过来,“如果下不了决心,就听听天意吧。”

说着,她拿出一枚铜钱,说道:“我扔三次,若‘通宝’字样在上,则天意即是如此。”

赵辛然向天上连抛三次,居然三次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要不再抛三次吧,无字一面朝上则是天意。”李继存有点难受。

赵辛然又连抛三次,居然三次无字一面都朝上。

李继存被震惊了,他今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相信,原来天意可以如此丝毫不差。他把赵辛然的脑袋放到了怀里,仿佛那个内心不安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第二天上午,李淄坐入殓出殡。亲眷、部下依次来到府上,先是领取孝服孝带,然后依次排队,李继存、李在元分别立于棺材旁边,后面是李淄坐的亲属和养子养女们,李淄信也和张成旭也在队伍里。晋阳城内的许多百姓,无论是沙陀人还是汉人,也都感怀李淄坐的爱民如子,纷纷披上白色披风或者系上白色腰带,走上街头,送别曾经威震海内的河东李淄坐。

“禀告世子,府外聚集了一些送别晋王的老百姓,挡住了我们的路,要不要驱散他们。”马上送葬的队伍就要出发了,这时突然有人报告。

“二叔,要不你去让大家散一散,让出一条路来。”李继存向四周看了看,假装没有合适人选。

“好,那我去吧。”李淄信也知道,按规矩,李继存和李在元作为儿子是要跟在棺材旁边的,此时不宜离开。

“要好好和百姓们说,这些人也都是感念我父王生前功绩才涌上街头的。”李继存又嘱托道。

李淄信走出府门,来到远处的人群当中,似乎在说些啥。

然而,没过多久,立刻人群就乱了起来,引来四处喊声。

“禀告世子,您叔父遭人砍杀于府门前的街道上。”有人慌忙跑来报告。

众人惊愕,院内霎时混乱起来,大家七嘴八舌。

“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别让凶手跑了!我看时辰已到,还是先把父王入土为安为好,弟弟以为如何?”李在元已经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替李继存揽过话。

“那就听大哥的吧。”李继存接着说。

送葬的队伍随之出发,纸钱飘向阴沉天空中,落满整个街道。家眷的哭声穿过整个街头,响彻晋阳半边天,这一天,广和楼的歌舞也暂时停歇,变成了送别李淄坐的哀乐。

赵辛然身披一件白色的布,把自己藏在晋阳街头的人群中。此刻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缓缓几片,远方的几棵老槐树在冬日肃杀的气氛中一动不动,只有寒鸦声在某个间歇飞过一片白色的长街,不知落在谁家房顶,又不知有何寓意。

赵辛然一直目送着队伍远去,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辛然,你需要考虑一下你是否还要留在晋阳了。”一个中年女子已经站在了赵辛然身后,她带着斗笠,左手拿着一把宝剑。

“婶娘,你怎么来晋阳了?”赵辛然看见女子,既欣喜又有些害怕。

“梁王已经做了皇帝,和河东的决战一触即发,我担心你留在晋阳会很危险,”女子把赵辛然拉到街角无人的巷子里,“一来你在晋阳就必须继续提供情报,而来我担心你真得爱上了那个晋王世子。”

“我真得爱上他会怎样?”赵辛然眼神迷离。

“当年我舍命救你,这些年视你如掌上珍珠,今天也不能看你走上歧途。如果你对他动了真情,怕是会让你昏了头,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要做什么。”那个女子又说。

“我怕我很难就这样离开他,而且我辛辛苦苦用了一年才真正成为他的知心人,这也是你们安排我去做的啊。”赵辛然知道,婶娘此次来就是要带她离开,但她还是不解。

“傻丫头,现在不一样了,李淄坐已死,朱奎大军将至,恐怕河东集团就要覆灭,李继存对我们没有价值了。你再想想,即使这小子挺过这一关,将来如果他得知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你这些天在晋阳所做的事,他可能会轻易原谅你吗?”女子看出赵辛然是真得不愿意离开,以至于脑子都有些混乱,“我是过来人,所以才不想让你陷入两难。怕是河东很难再与朱奎对抗了,而我们与河东并无仇恨,他们熟生熟死、孰胜孰负与我们无干,我不想你再掺和下去了,你已经陷入很深了,那朱奎正是通过你的情报才得知李淄坐病重的消息,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叔父知道这件事吗?”赵辛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这是我为你做的决定,他不愿意也得听,”那女子又说,“你若要留继续在这,有一日真相大白,你不仅做不了她的王妃,甚至会成为她的仇人,我带你离开是救你,也是在救他。”

李继存刚刚下葬了自己的父亲,仅仅三天后又要主持叔父的葬礼,他忙得不可开交。

“各位族人、各位亲属,我已经查清,刺杀我叔父的人就是我们死敌朱奎派来的,他们的同党已被我捉到了。

说罢,郭嵩押着几个刺客模样的人来到众人面前,这几个人都是郭嵩找来的死囚。当日,郭嵩安排杀手埋伏在街道附近,有的在街口,有的隐藏在人群中,李淄信刚刚走出府门,他们就从四面涌过来,将李淄信和几个随从乱刀砍死,而后混在混乱的人群中逃脱,郭嵩带兵追去,抓来了这几个安排好的死囚。

“是谁指使你们来我河东行刺,是否还有同伙?”郭嵩在旁边追问。

“我们都是梁王的人,在晋阳有人接应我们,他们都是反对您的人。”几个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

“将他们拉出去砍了,”李继存怒不可遏,“现在正是我河东生死存亡之际,在这晋阳城居然有人私通外敌,刺杀我的叔父,实在令人心痛。今日,我河东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无论是沙陀人还是汉人,都应该团结起来,保卫河东,与篡位逆贼朱奎战斗到底!”

李继存通过这样一出戏,一来震慑了自己的反对者,二来缓解了沙陀人和汉人的矛盾,三来很大程度凝聚了人心。此后不久,沙陀贵族和军中将领均上书表达了与河东共存亡的决心,安葬完李淄信之后,李继存正式加封晋王。

暨日,李继存派使团出使北辽和草原五部,在此期间,一方面让张成旭回云州秘密掉来五千精锐骑兵,另一方面立即在晋阳募兵,组建河东历史上第一只汉人骑兵。

此时,一路梁军北上,试图引诱壶关守军外出,而石恒的求救几乎三天一次,但邹德威依旧闭门不出。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等到李继存大军到来,在此之前,他不能放任何人进出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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