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众叛亲离
竹中五体投地，战战兢兢的模样，倒是让苏羽没想到。
“行了，就你这演技，也在我面前耍！”
演技，当然是演技，像竹中这么聪明，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苏羽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苏羽和艾莉娜没有惩戒他的意思。明知道这一点，还故意显露出这么一面，不是演技又是什么？
不过苏羽也不怪他，有些东西心里明白，但表面上一定要装糊涂，因为上位者，不喜欢恃才而骄的人。就比如现在，苏羽明知道对方在演戏，但看着竹中如此会做人的份上，心情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主上......”
竹中摸不准苏羽的想法，或者说他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不敢肯定。如今对方直接就揭了他的底，那岂不是要秋后算账？
“行了，虽然是马屁，但拍得还算舒服。你现在是艾莉娜的部下，那么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吧。”
“多谢主上宽容！”
竹中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的投诚算是做对了。
竹中和苏羽两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倒是让藤堂元次郎气不打一处来，他嫉妒啊。
在过往，藤堂对竹中不可谓不好，好到推心置腹的程度，私下以友人相称，出入同行，可即便如此，他何曾见到竹中这般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甚至于这样的大礼，他连一次都没有享用过。
“竹中，你好啊，你行啊，你背叛我，你可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
这一刻，他把对艾莉娜的恐惧通通都抛到了一边，剩下的只有对竹中背叛的愤怒，以及切齿之恨。
竹中回过头，眼神有些闪躲，但终究坚定下决心。
“藤堂，不是我背叛你，而是你让我背叛的。”
“胡说八道！”
“不，你或许没有想过，但你就是这么做的。还记得你从艾莉娜大人那里得到的血液吗？你让我们融合那些源血，为你效力。初衷是好的，但你不知道，融合那些源血之后的我们，其实就已经相当于背叛了你。因为从那一刻开始，我们效忠的目标就改变了，艾莉娜大人才是我们效忠的第一顺位。”
这是艾莉娜不曾提及的副作用，而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忘了，而是她故意不说。也正因为这样，那时开始，藤堂的一切就都不再属于他了，他亲手将自己的一切交到了艾莉娜手里，只要艾莉娜愿意，随时都可以埋葬藤堂的一切，譬如现在。
什么？
藤堂元次郎从未想到过，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居然是他亲手将自己的一切给送了出去。
他恐惧，他怅然若失，他更加愤怒。
“艾莉娜，你这个恶魔，你算计我！”
艾莉娜面色不变，巧笑嫣然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不会算计你的想法？”
“.......”
对啊，自己的一切都是艾莉娜给的，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他如何经营得起来。他才是一直被施舍的一方，怎么能认为对方会一直施舍下去？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妄自尊大？
是权力的腐蚀，还是对自己盲目的自信？
“嘛，说起来，我的确没有算计你的理由。毕竟东西用顺手了，我也没有轻易舍弃的想法。但藤堂，你令我失望了，我在这世界苦等了二十年，我给了你二十年的时间，但你什么都没有给我。就这样，你还敢厚着脸皮向我讨要东西，你让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所以，我才会隐瞒源血的副作用。但事实上，我也没有想借此动摇你根基的想法。说到底，我还需要仰仗你的势力替我找人。”
说到这里，艾莉娜柔和的目光，忽然变了锐利起来，眼眸当中似有无尽烈火在焚烧，她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有所隐瞒！在你发现符合我所找之人的条件的时候，你怎么敢隐瞒呢？藤堂元次郎，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藤堂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一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红润。这气血一高一低，连苏羽都为他捏了把汗，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出心脏病。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竹中的通风报信，我或许还不知道你怎么的胆大包天。竹中，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竹中理所当然地说道：“主人才是我效忠的第一顺位之人，我虽然还是藤堂的下属，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损害主人的利益。何况主人对主上的思念之情，也让属下倍感动容，我又怎么敢隐瞒不报，阻碍主人和主上的相见呢。”
嘿，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虽然，先找上门的人是我。
苏羽偷偷看了艾莉娜一眼，艾莉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睛。明知道要找之人的下落，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确认，反倒是让苏羽亲自找上门，这点让艾莉娜稍微有些惭愧。
“我并不是想隐瞒，我只是觉得需要进一步确认！”
藤堂此刻犹如溺水之人，连借口都懒得想清楚，就脱口而出。
艾莉娜闻言，立刻从羞愧之中醒来，眯着眼看着藤堂的丑态，笑问道：“是这样吗？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派人围杀他的事情？”
围杀？
心中咯噔一下，藤堂立马面色如灰。他居然忘了这么一件事。对了，竹中那时候就叛变了，他把这件事也说了出去。
他看向竹中，有种心脏被挖走般的痛楚。这是被亲近之人背叛之后的剜心之痛。
苏羽看向面色灰败的藤堂，闪过一丝不咸不淡的惋惜。但他更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想的，不是藤堂围杀他的事情，而是他下令杀死菊理千姬的事情。
“不好受吧，藤堂。你当日下令，围杀包括你自己亲生女儿在内的我们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那时候，她的表现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你也终于尝到了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了吗？”
站在苏羽身后不远处，和莉莉娜亚挨着的菊理千姬，此刻身体不禁晃动了一下。但她并不是为了当日之事而在感到心痛，而是因为苏羽此刻，居然还在为她着想，而感到感动。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保护的感觉了，只有小时候呆在养父养母身边，
才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可后来又因为自己生父的事情，他们惨死在火海当中，在那之后，她就像孤魂野鬼。
虽然被李家所救，李老爷子对她也极为维护，可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对，茶的，大概就是这种足以温暖她心灵的东西。
菊理千姬的封闭已久的感情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体内不断涌出。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想拥抱着苏羽，感受对方那颗温暖跳动的心啊。
而莉莉娜亚反应过来，恰巧看到菊理千姬，那眼里喷涌而出的柔情蜜意，暗道一声，这家伙彻底栽了！
其实在经历过上次的围杀事件之后，她就感觉到菊理千姬对苏羽的那种强烈依赖感和信任感。而现在，这股依赖和信任，彻底化作了恋爱之情，喷涌而出，连她看着，都泛酸。
不过，该怎么说呢，这一刻，莉莉娜亚倒是有些羡慕起菊理千姬来。本以为这是个被命运所抛弃的可怜之人，可如今，却有了一位爱护她的人，而她也有了一位可以去爱的人。，她的生命已经找到了依托，岂不令人羡慕？
“我也不想的，但我没办法，我不这么做，我的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藤堂彻底爆发了，他委屈，他难受，如果可以选，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逼的。
“为了复兴故旧国，为了让所有同胞摆脱压榨，我不得不这么做，为此，哪怕抛弃一切，出卖尊严，以至于生命，我都在所不惜！我是为了救国，我没有错。”
他竭斯底里地喊叫着，仿佛要对这不公的命运发起反扑。但......
“你没有错？那你成功了吗？你没有，正因为你的抛弃一切，最终才造成了这一切的众叛亲离，让命运背弃了你。”
轻飘飘的话，却彻底击碎了藤堂元次郎的骄傲。
他怔了怔，然后无力地垂下肩膀。苏羽没说错，他抛弃了一切，最终这一切也抛弃了他，如今连他自己的骄傲，也抛弃了他。众叛亲离，可不就是吗？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知道，在艾莉娜出现在这里开始，他的一切就都失败了，想必城外的抵抗已经失败了吧？想必【百鬼】也抛弃了他吧？还有嘉仁和他的分道扬镳，群众对他的唾骂。
一切的一切，仅仅建立不到一日的辉煌，在这一刻，迎来了彻底的终结。他的心，也开始死了。
“我错了吗？我只是想救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而已，为什么都不理解我？为什么？”
苏羽看着血气急速枯败，濒临死亡的藤堂，不禁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这一刻，苏羽终于没有在继续挖苦，而是认真的回答起来。
“你没错，藤堂。虽然你不是好父亲，但你是个还算不错的英雄，你有承担一整个国家的勇气，也有为别人而付出一切的决心。但你太高估自己了，你没有想过大和的未来需要什么，大和人民需要什么，他们是否期盼着故国？他们是否有和你承担这一切的勇气。”
“你的错，不在于你自己，而是在于生错了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你这位弄潮儿，也不需要你的反抗，所以，你才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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