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神通破邪法 魔窟除孽妖
混沌分晓阴阳气，化为千般身外身。
这身外身法，并非从祖师藏书中学来，而是真正的第一个道缘自创的神通。这个思路，来源自前世看《西游记》时的某个段落，当天兵天将都来围攻时，齐天大圣使个法诀，化出分身万万千千，抵住哪吒太子与李靖，打退四大天王，得了一场胜势。
此前，道缘一直以为这是七十二变的某种神通化用，但真学了之后才知晓，这地煞变只可改变自己，不可变化他物，便是自身毛发之类，一旦离体也就再无什么神通。道缘这才知晓，这分毫毛以成兵的本事，居然是猴王这洪荒遗种的天授神通，旁人竟学不来的。
不过，虽知晓此事，道缘的心思却没有断绝。若是世间无法，难道不能自创一门真法出来吗？虽然他道心圆融，百法皆明，可若是只学他人之法，无有自身神通，亦不过一窃者尔，算得什么真仙，成的什么道果？
有了这想法，他就开始钻研这分身之术。若只要显出几个虚影来，倒是简单，左右不过是外放灵力而已；可要让这些分身有真正能战的本事，却是难了。而且，越是琢磨这术，道缘就越觉得自己与此世大道之间有些隔阂。道缘初时不解，自己这道心圆融不是假的，缘何竟与大道有了龃龉？但自从在老龙王那里得了这一件法衣之后，道缘才真正明了原因。
道缘前生所在世界，无有阴司，亦无轮回，故而阴阳之理与这三界四洲之世颇有不同。这四洲之地，阴阳相融相合，互有表里，轮转不休，而生混沌。大道自混沌中生，又孕育天地万物，故而此世生灵，不论鸟兽蛇虫，天生都是有些“道”在身上的。想要分出身外身，就需对此世的“道”有所掌握，道缘因为生于他世，与此世无有牵扯，他的“道”和这世上的“道”是有点差别的，就是这点差别让他一直不能创出这身外身之法。
本来，如果道缘潜心修行，他与大道之间总会越来越近。但老龙王赠了一件法衣，却让他“感道”的过程大大提前。有这法衣在身，道缘对此世大道有了一个模糊的感知，又因着这阴阳玉扣带，他对于阴阳分晓之变有了更深的领悟，于是这身外身法就水到渠成地被创造出来。
此时的道缘因为修行不算高，只能分出几十个化身来，但因为这如意宝的配合，这几十个化身人人皆是身穿玄素法衣、手持三尺如意之状，哪一个的威势都不弱，几十个化身将那花豹精团团围住。
那花豹精得见真法，却是不识，只咧口笑道：“我说道人，你这般不是糊弄小妖的把戏吗？我还以为你有如何通天的本事，原来不过是变化了唬人？”
说着，他张开大口深吸口气，随即便是一声如惊雷般的咆哮。这吼声在山洞中层叠回荡，声响愈大，妖风席卷了整个洞窟。但是，这风虽吹得这些化身衣角猎猎作响，却没给他们带来任何阻碍，众多道缘顶风举起如意，几十道宝光闪过，洞内立时风平浪静。
那花豹精都看愣了。
“你这是……什么法术？！”它说话时嘴都在打结。
似这般幻影之术，不应该是被自己妖风一吹就要形散的吗？怎么还能动用法宝，定了自己风？
天可怜见，似他这般山野妖精，哪里见过仙修正法，不过是从他人口中知晓了世上有修仙之人，便不自量力地想要招引来吃掉，却怎知这正修之人的神仙手段？今日一见，却如同井蛙初见日，夏虫首遇冰，如何一个惊字了得？
道缘却不理他，只高举右手，连带着几十个化身也举起手来，宝如意忽悠悠伸展至两丈来长，灵芝首大如车盖，直向着那花豹精打去。不是道缘无有其他仙术，实在是外界那遍布的尸骨看得他心中着恼，恨不能将这孽障碎尸万段，似这般几十杆如意劈头打来，正是要让这畜生粉身碎骨。
不过，这孽畜虽然惊慌，可也毕竟是真身修成了的，有些法力手段，只一晃身，原地一股黄烟炸开，遮蔽了视线，如意宝落下时却只砸碎了脚下一大片山石。道缘面色不变，放开识海灵觉，就在这一瞬，黄光闪过，一根巨爪直拍向道缘，几乎笼罩了他的半个身躯！
但道缘恍然未觉，也不掐诀念咒。就在举爪拍下之时，道缘周身衣袍无风自动，闪过缕缕华光。那兽爪带着千钧之力落下时，却如同枯叶落于江海，曾不能起一丝波澜。
“嗯？”
兽爪正是花豹精挥出。他这一爪出去其实试探为主，没指望建功，只是想看看道缘还有什么依仗。却没想到道缘身不动膀不摇，反而是自己这一爪如同陷进棉花里，一点力气使不上不说，还被这棉花吸住，一时间竟挣脱不得了。
这玄素法衣的吸力只持续了两息时间，却又瞬间转为巨大的斥力，花豹精不察，被狠狠推出去不说，内外失衡之下还很受了些内伤，口鼻都溢出了鲜血来。
“这又是什么法宝？”
花豹精只觉今天真是长见识，怎么随便去勾引了一个仙修，就有这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能耐，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搭上去了？
“也是你合该命丧于此。”
道缘轻声叹气，袖袍一抖，身后几十个道缘皆烟消云散。他对着身外身法还不算纯熟，之前操纵一个化身探路时还好，若是似这般一直维持着这数十个化身，他的灵力也的确撑持不住。而且，此刻道缘已经摸清了这花豹的底细，对自己这两样法宝也有了些认知。这件玉如意且不论，毕竟于它的来历有些猜测，再怎么往高处去琢磨都不为过的；只是这件玄素法衣，居然还有扭转元磁的本领，这确实出乎了道缘的意料。
但，不论如何，此来的一个目的达到了，与花豹精这一番戏耍，终于让他对自身有了一个了解。此前所对付的敌人，要么如孤九那般道行悬殊，要么如鬼桃那般毫无威慑。便是如东海龙太子，却也是个空有道行使不出来得半吊子真龙。但这花豹精却是真身初成的，论道行与道缘相差仿佛，却没在道缘手中走过三个回合，道缘这才知道自己如今的真正能力。
似这般修行，又有这两件法器的话，或许能跟那孤九道人走上几招了？
但道缘没有忘却，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除妖。他缓步上前，那花豹精又要用它那诡异妖法，但黄烟初起，却只听得一声轻喝：“定！”那烟中一半已经化成黄光的身躯骤然凝实。这定身法只持续了三息就被挣脱，但此时这花豹精却再没机会使他那妖法，因为道缘已经举着玉如意，将灵芝首置于它额头之上了。
“仙人……仙人饶命！饶命！我愿为您当牛做马，给您做胯下坐骑，莫杀我也……莫杀我也……”
眼见得大难临头，那豹子也终于知晓了恐惧为何物，伏在道缘脚边不住叩首，高声哀求。
“阴司地府，去和那些被你杀伤吞食的凡人说吧。”道缘摇摇头，高举如意，那豹子却骤然面露厉色，张开血盆大口，运使自己的杀手锏绝学，整张大嘴变化成洞窟般大小，一口便将道缘吞了下去！
“呵……居然逼得我使出这神通……”
那花豹精喃喃自语，只觉周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说是要留它做伥鬼的，也不知是否还有残魂……唔！”
那豹子正自语着，忽然就瞪大了双目，眼球中迅速被嫣红血丝充斥。紧接着，一杆巨大的如意从他头顶破碎而出，红白之物四散飞溅，整个豹头竟无有一丝残存。从无头的豹尸脖颈处，道缘收回如意，缓缓走出，身周三尺尘埃自离，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上。
眼看着脚下这具庞大的尸首，见得其上妖魂已经归于阴司，再无复生之机会，道缘这才开口，轻声道：“也叫你死个明白。你这孽畜，虽以妖力强迫他人听命，却是真真不懂得人心。”
这花豹精当然不知道，他命那三个伥鬼去引诱道缘，那几个伥鬼虽然不能不从，可却在细处做了些小手脚。当几人身上妖气行将散去，要归于阴司地府时，众伥鬼皆朝道缘拜别，但用的不是敬礼，而是吊礼，怕道缘不知，甚至还拜了三拜，做足了礼数。这吊礼乃是送葬时所用，道缘一看便知晓了他们的意思，又联想到他们的伥鬼身份，当下也没有多说，只是在众人魂归地府时，冲着他们离别处行了一礼，以感激他们的提醒。
故而，当道缘午夜时分来到獠牙洞前时，他其实早就用了个身外身法，来探路的只是一个化身。这化身因为只有一个，也能精细操纵、使出七十二变之术，这才为道缘挡了一劫。
灭掉这孽障之后，道缘自身功德气又浓郁了些，但道缘心中却有些悲意。功德这般浓郁，不正说明死在这孽障手中的凡人甚多吗？
至此，道缘才恍然明白，为何这世界凡人文明发展的如此慢，为何但凡有些毅力的凡人，皆去追求成仙之途。只因这世间妖孽之类，稍成气候者，便可视凡人如无物，捕食如宰猪羊。有这般大敌当前，凡人族有远见者，无不以诛除妖邪为己任，谁还顾得上这世间发展快慢与否，文明进步是缓是速呢？
“凡俗之路，当真只有脱离凡俗？”
“只有脱离凡俗？”
道缘闭目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