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夜游

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流淌，温柔地眷恋在他英挺的眉宇间。

悠然呆立良久，她就这样专注地看着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沐宸。她以为自那日一别，她与他再也不会相见。

却从未料到，短短数月，居然能够与他再次相逢，不，应该说是他刻意的寻来，注定的遇见。

三个月，于悠然而言短短的三个月，于君沐宸而言却分明隔了数十个寒秋。

半个月前，当君沐宸再次在雅苑中醉得一塌糊涂、酒醉清醒后，看着自己昏昏沉沉时倾吐的心声，他终于认输了。

既然已经认定非她不可，既然必须有人率先朝彼此迈出这一步，那么，他会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直至死亡将他们彻底分开。

驱散了心头久久压抑的阴霾，早已按捺不住想她的思绪，君沐宸箭一般离开雅苑，直朝她的所在策马奔来。

他早已忘记那些过往纠葛时光里自己酒醉时无意的涂鸦，只余下浅淡的墨香零丁躺在白雪一般的纸卷上。

卷上有云：

「梨雪纷飞，似是冬还乍，泪眼相思引。别离下，月已三生醉。」

「几多痴情恨，幽幽风雨生，相思无尽。」

「思无尽，断愁肠，只恐相离聚。难觅难觅，不如慕歌归去！」

真心相爱的人，无论隔着再远的山水，也终会迈过重重障碍，再次相逢。

时光交汇，记忆回淌。

这一刻，悠然看着月光下被重重光影笼罩着的男子，竟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月下仙人。

原来，回忆从来不曾消失，相思早已镌入心神。

只是自己从来不敢承认罢了。

望着眼前被月光轻吻眷恋的男子。

她终究承认，自己的心中，有他。

虽然早已明晰他再清明不过的心意，可她还是问了一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并非质疑，而是方才辩白心意的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在‘情’之一字面前，就连悠然也不过是一个蹒跚学步、懵懂无知的孩童，只因她从未触碰过这般纯粹的心动。

“……”君沐宸不语，却赧然地转过身，立于精雕玉琢的屏风前，他想她了，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原本只想看过就走，却在最后功亏一篑，他承认，他输给了她，一败涂地：“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悠然低头一看，不过是亵衣的领口略微开了少许，果然，沐宸他在这方面还是如此君子。

她探手，习惯性地拿衣服，三年的灵谷教导，虽然他们彼此并无师徒之名，可他数年的悉心指教却已成为她习以为常的自然。悠然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睡衣，确也觉得如此着装绝对不适合出去。

沐宸背倚屏风，唇角弯弯，静待佳人换装，笑看着脚下由月光所映出的那人优雅的身形。

悠然对镜枯坐良久，神色无奈地抓了抓满头散乱的长发：“沐宸，我好像不会梳头发。”在灵谷的时候，有君沐宸专门派遣的侍女负责梳妆，出了灵谷后自己一向作男子打扮，就算是现在换回了“染姑娘”的女子身份，也一直有舜英随侍左右。因此悠然只会扎马尾，并不擅长古代的绾发带簪。

沐宸迈步上前，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玉梳，但见下一秒，有力的手指在如墨的发丝间轻灵飞舞。少顷，一个简单却不失雅致的云髻新鲜出炉。

悠然从桌上随手抓了根白玉梅花簪递给君沐宸，示意他帮忙绾上。没办法，不用簪子，头发一会儿就会散掉，这也是她不会发髻的原因之一，绾发实在是门技术活。

沐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银簪，轻笑着接过，动作轻柔地为她簪上，他害怕力道太重会揪痛她的头发。

淡雅通透的梅花斜倚在云髻间，君沐宸又挑选了一枚水晶簪帮她固定发式，细长的流苏点缀着两颗水晶，摇曳在如云的发间。

“好了。”君沐宸后退一步，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赞叹的表情跃然于面：“很美！”

悠然不理他贫嘴。三年的相处，彼此之间早已熟稔，在她面前，他早已卸下所有伪装，所有旁人不曾预料的表情，他都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显露殆尽，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身为武林之皇的威仪。

可在看到镜中的情景时，悠然竟也有了瞬间的呆愣，她从未发现君沐宸的强大竟然可以用在发型设计这方面。眼前的面孔是原主一如既往的绝美，可是经过他的修饰，着实又增色不少。

就在悠然望着镜中的画面兀自出神时，君沐宸不是何时起靠近在她的身侧，如水的月光下，烛火氤氲的明镜中镌刻出二人清绝如玉的身形。

悠然这才发觉流淌在彼此间的暧昧。对镜梳妆，男子绾发，无声的柔情静静缱绻在他们的周身。

悠然轻咳一声，一时竟乱了向来宁静的心湖，掩饰性地打破了这一刻满室的柔光：“不是要带我出去逛街吗，走吧。”

君沐宸原本闪着希冀明亮的眸光瞬间暗淡了一下，却在转眼间又恢复以往的明澈。他走上前，状似无意间握住悠然的手指，温柔而坚定。

“还差一样东西。”君沐宸望着月光下的她开口道。

“什么？”悠然对此表示疑惑。

君沐宸笑而不语，伸手拿起一抹面纱，轻叩在悠然的耳侧。绝色的容颜在清透的流纱下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好了。”君沐宸这才满意地点头，环住她飞身而去。

悠然乖乖地窝在君沐宸的怀里。三年来，多少次练功筋疲力尽时，都是他将她辛苦带回。要问这一世她最熟悉的人是谁，答案非君沐宸莫属。

再次现于人前，已是月上枝头，人潮涌动之时。

临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君沐宸小心翼翼地将悠然圈在怀中，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这一刻，是他撑起臂膀，为她当去纷涌的人潮。

悠然窝在君沐宸为她筑就的一方天地中，目不暇接地看着街道两旁的热闹。随着人潮的涌动，二人停驻在一家门面喧嚣的摊贩前。这是一处套竹圈赢奖品的游戏，无论古今，都十分的流行。

“呀！又没套中，真讨厌！”一娇俏少女跺跺脚懊恼道，忽而大眼一亮：“昆哥哥，你来！”

一侍卫打扮的劲装男子从少女背后走出，望向少女的黑眸溢满了说不出的倾慕：“小姐要哪个？”男子老实地问道。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少女毫不客气地指着场中最可爱的几个小玩意儿道，仿佛立马就能将它们收入囊中。

男子木讷地点头，一转身，几乎三个竹圈同时出手，一套一个准。

“昆哥哥真棒！”少女用力地鼓掌，笑着蹦跳欢呼道。

摊贩老板将礼物送给小姑娘，没有丝毫犹豫。到底是小孩子家家，喜欢的都是些看着精致却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老板当然给得痛快。再说刚才这位小姑娘所输的钱已经够买数十个她手上的小礼物了。

看着少女拿到奖品后满面的喜悦，名唤昆的男子早已笑容满面。只因，她的开心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你喜欢哪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柔响起。

“啊？”悠然仰头看了君沐宸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喜欢哪个，我帮你套。”君沐宸面不改色道，殊不知他的耳后早已烫出一片红晕。

想到来此地之前，宇一帮自己找的‘追妻妙计’，君沐宸望着悠然难以置信的面庞，再次生涩而坚持地重复道：“我帮你套你喜欢的东西，就当是今日赏花节送给你的礼物。”

在爱恋的世界里，他们彼此都是一无所知的囚徒，笨拙地表现着自己的诚挚，牙牙学语，宛若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