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斩立决

众将士随着赵剑下到峡谷。

这哪里是战场，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满地都是人和马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炸开的躯干、内脏、破甲、布片，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身。

地上随处可见金兵的刀兵武器，都已经被炸得变形，就是那些铸铁的炮具，都被炸得面目全非、炮管开裂。

一师和二师的将士从两头一路查找过来，见到还有没断气的，直接就是一刀断头。

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忍或同情。如果不是将他们轰杀于此，不知道宋国土地上要增添多少无辜的冤魂，又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会有多少城池在他们攻陷后将被洗劫一空。

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强盗，一定要有强盗的觉悟，也一定要做好死的准备。

赵剑看着这如同地狱一样的战场，对众人说道：“明年这里的彼岸花一定会开满整个峡谷，因为有他们这些侵略者做最好的养料。”

接着转头向孙注问道：“一师的伤亡情况怎样？”

孙注躬身抱拳，答道：“回陛下，一师共阵亡六人，伤二十三人，毙敌约一百五十余人。”

“心痛啊，我们的伤亡还是大了些。我大宋的士兵跟这些强盗不一样。每一个战士都珍贵无比，他们都是我大宋真正的勇士。一定要厚葬他们，要按照最高的抚恤标准发放给家属。”

沉默了一会儿，赵剑再次说道：“代朕向他们的家人致歉，是朕没有照顾好、保护好他们的儿子。他们都是我大宋的英雄。他们是为国而战、为民而死。死得很英勇、很光荣，是他们的骄傲。朕感谢他们养育了这样的儿子。

以后我们的新政改革，要为这些为国为民牺牲或伤残的军人提供更多的优惠和优先，要切实保障他们以后的物质生活不会因为牺牲或伤残而受到影响。因为他们才是我们这个民族真正的英雄和国家的脊梁。

回去以后，部队还要更严格认真地加强训练。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谢陛下。皇恩浩荡，恩泽万民。未将等誓死悍卫皇上，誓死悍卫大宋。”孙注发自肺腑地高声说道。

场内所有将士在听完赵剑的话后，都能真切地感受到皇上对将士真心的关怀和仁义。

能有这样一位体恤民情的皇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能为这样的皇上效命，战死沙场又何妨？

以心换心，才能换来真心和忠诚。

自此刻起，天威军自上而下，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赵剑更让他们敬佩和忠诚了。

当士兵检查到峡谷靠前的位置时，发现有一处比较奇怪。

很多尸体重叠在一起。兵士上前将上面的尸首移开后，才看到下面有一个几乎是泡在血水里但却完好无损的人。

士兵们将赵剑周围警戒好之后，用刀上去捅了捅。过了一会儿，趴在地上的人动了动。

赵剑看了看他身上的铠甲，命士兵闪开，这个人看装扮和这么多人保护，判断他应该就是完颜希尹。上面那些尸体应该都是因为保护他而被震死的亲卫。

果然，几分钟之后，重新吸入了新鲜空气的完颜希尹慢慢醒转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新鲜的空气让他的肺部逐渐变得顺畅，意识也慢慢回到了他的大脑。

他缓缓地翻身坐起来，才抬头看到周围站着的这些宋兵。

他此时是恼怒、懵逼、沮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试着站了起来，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便把目光停在了赵剑身上。

赵剑微微一笑，问道：“你是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点点头，也问道：“你是谁？”

赵剑再次笑了，说道：“朕就是你们这次进来想杀的大宋皇帝，赵构。”

完颜希尹听到赵剑的话，立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赵剑，但没有再说话。

赵剑接着说道：“上次攻打汴京，有你吧？”

完颜希尹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拿起你的刀，来吧。”

说完，伸手将身边孙注的大刀拿了过来。

芬儿一步就窜到赵剑面前，两手死死地攥着赵剑的衣袖，焦急地盯着他。

其他人也赶快将赵剑保护起来，齐声劝皇上，万不可冒险。完颜希尹可是久经战阵的一员猛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将士跟芬儿一样，都是真心不愿皇上去冒如此大的风险。这可不是普通的切磋比武，这是生死战。

赵剑当然明白众人的担心，更明了芬儿的心情。

他并不是想出风头。他已经是皇帝了，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提升威望。

他又何尝不怕死。他甚至比别人更想活着。

但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在与敌人面对面的战场上，他必须用战斗的方式让将士们建立起必胜的信心、不怕牺牲的勇气、敢于面对强敌的血性。

他相信今天这一战会让所有人从心理到身体都发生巨大的变化，而且会将这种变化带给全军。而这种变化，如果用别的方式，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很多牺牲才能形成。

但是今天，他亲自去直面强敌、面对生死虽然的确有些冒险，完颜希尹绝对会全力以赴跟他拼命，但是他觉得这个险值得冒。从来都没有哪个成功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使他贵为天子，也概莫能外。

所以他刚才并不是冲口而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并且他坚信自己的武力也不会比完颜希尹弱，这个自信也是来自于他曾经无数次的这样面对过敌人和生死。

赵剑眼神温柔地看着芬儿，说：“别担心，如果我这次不死，等你长大，我就娶你。”然后将手覆盖在芬儿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芬儿真切地感受到从那只大手中传递而来的温暖，还有力量。此刻的她，心里早已被担忧和害怕占满，根本顾不上仔细去想赵剑说要娶她的话。

自从被选作他的贴身伺女起，她此生就只能做他的女人。只是身份不同的区别而已。她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争什么，能跟在他身边，比什么都好。

赵剑又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便侧身向前跨了一步，仰头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血腥味慢慢地从鼻腔涌进肺里，再渐渐散开、融化。

这种血腥味能让他很快开始兴奋起来。

将士们站成一个大圈，将两人包围在场中。

完颜希尹很奇怪，这个赵构是疯了吗？他老爹和哥哥都是窝囊废，难道他是傻子？明明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自己已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他竟然敢跟自己一对一拼杀？难道老子的战功都是白捡的？我也是名将好不好，他不会是脑子有病，以为我不敢杀他？

他知道今天横竖都得死。要么被赵构杀死，要么就被他的手下杀死。不论输赢，他都不可能活。如果他真能把赵构杀了，那也值了，好歹他也是宋国的皇帝，自己这是捡了一个不世奇功啊。

他越想越划算。于是也慢慢拿起了刀。

这把刀上沾了多少敌人的鲜血他已无法记得了。但是今天以后，它将成为一柄名刀。它即将饱饮的鲜血，将会被载入金、宋两朝的历史。想到此，他也开始兴奋起来，向前跨出了一步。

两人手握战刀，盯着对方，相互对峙着。

此刻，场内寂静得让人无法呼吸。气氛显得异常的紧张、肃杀、诡异。

在这种气氛中，赵剑变得越来越兴奋。

退伍之后很多年，他都很留恋战场上那种瞬间或生、或死的无常。

他并非嗜血，而是留恋在那种环境中，可以将人性释放到一种极致。

在那里，没有了功利、也没有阶层、更没有幻想，甚至没有了情感。

唯一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去杀死对手，让自己活下来。

赵剑向众人说了一句：“仔细看着，破峰八刀。”

话音刚落，赵剑动了。

他提刀快速地欺身上前，一刀迎风斩，劈向对手。完颜希尹横刀一挡，想架住这一刀。但赵剑不等招式用老，变成斜下而砍。完颜希尹横向挥刀，并顺势反撩，赵剑旋即一个半转身，贴着完颜的刀背就是一个滑挑。完颜希尹赶紧后撤半步，避开其锋，同时向前一个直捅，赵剑却不退反进，用刀背一磕，紧跟着借势横着劈杀而过。

刀光一闪，刀锋闪电般划过。久违的快感顺着刀尖传递而来的一丝轻微阻力瞬间释放而出。随即人头滚落，一股殷红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冲天而起。无头尸身依然定在原地，保持着防守的姿势。

完颜希尹，殆。

芬儿两只手一直死死地攥着刀柄。因为太手力，以致拳头的骨节已发白。

看到皇上一刀斩杀对手，她眼中顷刻间噙满泪水，浑身微微发颤，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落入胸腔。

刚才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力量，甚至连情感也消失了，就如同死去一般，没有了一切。

赵剑拖刀而立，看着那具兀自飚着血箭的尸身。

他身形修长而挺拔，犹如战神一般，让场内的所有人都莫名升起一股膜拜之心。

此事后来流传了千年，更有着无数个版本，到最后竟变成了神话。

但是自此以后，宋军那无双的战力、大宋全民对英雄的崇拜以及蔚然兴起的尚武之风，却实实在在是受了皇上今天亲手斩杀完颜希尹这件事的直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