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

“剔，你可以出去了，接下来的我想你即使不听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狼首领声音清冷，就算与自己的儿子对话，也依旧是如此冷漠的态度。

剔似乎并不意外，或许是他长此以往都生活在这种态度之下，又或许是他在与红太狼交流之前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他只是抿唇含笑着略微颔首，随后从大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红太狼望着坐在她对面的狼首领，她与剔的对话还未讲完，而这个她想见的人突然的介入，反倒是让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

狼首领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扯开嘴笑道：“如此容易就能被乱了阵脚，看来你还并不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吧…你的铁锅能拍动的只有你家那头蠢狼罢了，这样孱弱的力量就不要妄图去拯救什么，乖乖回去做你的狼王夫人不好吗。”

话罢红太狼皱紧眉头，她攥紧了手低沉说道：“我敬你是首领，但你不要再侮辱我的家人，否则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平底锅能拍动的究竟有没有你。”

“嚯，算你有点胆量。”狼首领扬眉，“行吧，对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既然劝阻不了你，那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答应过她的。”

“她？”红太狼有些奇怪，狼首领能这么说，就说明有人在关照…或者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这个人又能左右狼首领的思想。

『难道是阿妈…』红太狼想着。

“这不是你该好奇的。”狼首领一个响指将红太狼打回现实，红太狼抬起头正视他，狼首领将手搭在桌子边缘，四个指头轮流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说说吧，你此行的目的。”

红太狼觉得狼首领很虚伪，他分明就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却还是带着讥笑的再特地问自己一道。

不过碍于所求，红太狼没有对他的此举提出质问，只能是乖乖的又说了一遍：“请问首领可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哼……”狼首领鼻腔呼出浊气，似是对这个问题有些不屑，就连看着红太狼的眼神中都带着此番意味，“另一个世界吗？当然知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我…”红太狼不知道该不该与他说，但是她看向狼首领，那狼眸中目光深邃不知想法，但红太狼总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穿，随即叹了口气，毕竟如今再多的隐瞒，也只是拖延她找寻真相的进度而已。

“我找到了一些狼族的石碑，上面撰写着以母系文字记录的一些事情，从那上面我读到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线索……”红太狼攥着拳头，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她知道如果她有所隐瞒，眼前这狼绝对也会对她有所保留。

纵使保留底牌是谈判中至关重要的一点，但在绝对的立场面前，也要懂得取舍。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兜圈子，没想到你也有几分远见。”狼首领浅笑着说，“不过你既然也知道你所读的石碑来自于母系氏族，那么何故过来问我，去问你的阿妈不是来的更方便。”

红太狼听懂了狼首领的暗话，他还是想将她劝退，而红太狼也毫不避讳的说出原有：“阿妈不会说的，她若知道。早在我和她说出来意的时候就告诉我了，而不是将我引导你的面前……虽说这也是我要求的，我也不想给她添更多麻烦。”

随后红太狼话锋一转，正视狼首领：“尊敬的首领殿下，这似乎和我要问的毫无关系吧，我们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

狼首领哼笑一声，向后仰靠在座椅上：“你说的没错，没必要浪费时间，我想想，你问的是什么来着………新世界是吧？”

“没错。”红太狼点头。

“对于那个世界……哈，我何止是知道啊，事到如今，不如这么跟你说吧……”狼首领的脸在红太狼看来有些阴沉，红太狼吞了一口唾沫仔细听着，“‘我们’，可都是来自于那个世界啊——我们的丹青。”

“我……们？”狼首领将这两个字眼咬的很重，这让红太狼起了疑，“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来自于那个世界？难道……这就是石碑上记录的虚假的狼族的意思吗？仅仅只是因为你们与我们出于不同的源头，我们就要被称作虚假？”

红太狼不知怎么越说越恼火，她一把拍了桌子：“狼首领…我们一直敬你为首领，你如此在我面前强调种族的差异，真的好吗？”

“……”狼首领没有说话，而是带着饶有兴致的目光看向红太狼，这让红太狼心中发毛。

红太狼皱着眉头问：“怎…怎么了？”

“……红太狼，你家小灰灰身体还好吗？”狼首领蓦地发问。

红太狼有些震惊，因为在不久之前，狼阿妈也这么问过她。

她颤抖着唇发声：“小灰灰…小灰灰一直都很好啊……你想做什么？”

“嗯…没做什么…哈，对了，给你讲个小知识吧。”狼首领交叉着手搭在桌子上，漫漫开口，“你知道吗，我们的基因，存在着决定我们特征的特点，包括性别、外貌等等……而母系的特征，通常传予子系，父系则传予女系，这是生物学中很奇妙的一点……而如今，存在这么一个现象。”

狼首领不知从哪拿来两张纸巾，摆在桌上，一边撕扯成条一边说着：“一个单一的母系，用了某种手段，在无父系交合的情况下诞下了后辈，她的后辈当有两种……”

他将纸巾撕扯成了规律的长条，和不规则的短条：“与她拥有相似特征的后辈…但由于他们带有由她篡改过的基因，从而导致他们与她基本无异，可以说与其是继承，不如说是分裂的关系……而另一个，则是由她的基因之中，继承了来自于她上一辈的父辈特征，外貌也随她的上辈…或者是说与她的同胞兄弟相似。”

红太狼听着这些，这前半部分分明就是她小时候上课时族群中的师长们讲过的东西，而后面她却越听越觉得诡异：“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和刚才那些问题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听你说这种疯狂的实验的。”

狼首领嗤笑着，他呼出一口气吹飞了桌上那些纸条：“红太狼，你知道银大狼的，对吧？”

“是那个…石碑的着作者？”红太狼试探性问到。

“如果我说，你刚才听到的那个所谓的‘疯狂的实验’，正是银大狼的所作所为呢？”狼首领说着。

红太狼眸子微微颤抖：“什，什么意思……银大狼做过这样的事？为什么…这个银大狼究竟要做什么？”

狼首领摆正姿势坐着，他对红太狼的态度始终是这般的不紧不慢：“这么说吧，银大狼…可是白狼啊。”

“什么？！”红太狼瞬间明白了狼首领此番话的内涵，“白狼……大狼…那，也就是说……银大狼正是白狼种的祖先？而你们就是……”

狼首领微微点头，用着像是夸赞红太狼的睿智一般的口吻：“聪明…红太狼，既然猜到了这里，不如再继续往下猜一下？”

红太狼颤抖着声音，她开始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如果……如果说，银大狼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那么她的一脉血脉就都是源于另一个世界，你刚才说过……她有两种子嗣，狼首领古往今来，都是雄狼坐镇，也就是说，她的子嗣之一，便是与她无异的首领一脉…那另一脉……啊……”

她开着口，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颈，只是一个劲的做着开合口的动作，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狼首领见状，也知道自己无须再说什么，他没有再看红太狼，而是开始把玩放在一旁的高脚杯：“红太狼，你知道吗，新世界与旧世界尚不能并存…那新世界与旧世界的产物……你自己体会吧。”

“我……”红太狼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

剔由他早就布置在现场的针孔监控看到了一切，他叹了口气，将那监视用的耳麦和镜片摘下。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吧，他不会告诉她真相的，所以你才刻意让她去……然后用他来削灭她的心。”剔闭上眼睛，不知在对谁说道。

他转过了身，略带苦笑的看向身后那片黑暗处：“你大可不必这么狠心啊……你不也曾在她身上看到过未曾见过的希望吗？找回你的丹青，找回你的狼族，何必如此极端？”

剔叹了一口气：“而且……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父亲走的，恐怕和你并不是同一条路，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

黑暗中那人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身朴素大褂，虽然毛发是灰黑色，但隐约可见那其中隐藏的白毛，不难看出这是刻意掩盖了毛色。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听着这般冰冷：“虚假的终究是虚假，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容身之处……狼族终将在他的故乡回归，既然他已妄图离经叛道，那就休怪我不念情。”

剔挑眉看着那人，用细声喃喃：“铭记……你这个名字就很固执…总之，我暂且追随父亲的脚步，你念不念情也与我无关，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对吧……银大狼。”

银大狼由黑暗中完全走出，她的面孔竟就是红太狼的狼阿妈。

她背着手与剔对立的站着，冷笑着说：“那两条鱼似乎告诉了你不少啊……”

“嚯，你都看见了？”剔故作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回应。“那真是不好意思呢，我确实知道了不少，包括……你设法撕开了时空的裂缝，在妙狗国和齐茂国放出黑暗能量这件事……银大狼，你对这个世界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银大狼也并无表示，只是淡淡说道：“无所谓你怎么说，不过你们要记住……如今你们的选择，在往后一定会使你们后悔的。”

说罢，银大狼手中一握拳，大股的黑暗能量从她脚底钻出，将她整个狼包裹，再当黑暗能量散去的时候，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剔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沉默许久，最终自言自语道：“机械不会被黑暗能量侵蚀……若全世界的人们都机械化，那就不会有人成为黑暗能量的口食，它将永远无法将整个世界吞入他们的那边…补全那个残破的丹青……但…父亲为何又要剥夺机械的情感…明明就算机械，也可以拥有感情。”

剔紧锁眉头，抬起手捏在下颚。

“莫非……黑暗能量，与情感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又或者说……”

“这股能量，不过就是某种极端情感的集合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