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壹章 杀死老鼠

他需要很多钱。

手腕上终端显示当下已经到一点半，长天心里算计着飞快增长的金额，想要买下一具与三儿之前用的同款kingdomX-13型号躯体已然足以。

但他不准备收手，姜晤姬在这里，估计萧东梧他们早已经埋伏好，他在这里不过是想大捞一笔，顺便，能解决长泛水就再好不过。

搏击场中央的擂台上两个人身影交缠着手里皆是拿着雷球对轰，长天这一场压的是高个子的那个，他叫宗政御，一只眼眶戴一颗械眼，左手拿把冲锋，右手拿把一米长的激光刀。

他双腿微曲身体飞跃翻上半空躲过对面人的链爪，身体在空中飞旋一周将手里激光刀向那链爪人掷出，激光刀在空中划出道光线直直扎进对面人的肩胛，却被那人械臂的连接装置给拦截，仅仅擦破那人的仿生皮。

宗政御身形落地，链爪人见机甩出链爪朝宗政御扎去，宗政眼角瞥见链爪寒芒，锐利的耳尖一动，他抬手往链爪射来的方向一推，掌心涌出强大气流将那链爪震飞，但还没等他再反应已经另有一把激光刀从他左侧而来，光刃毫无阻碍的扎进他的左肩胛。

宗政御嘶吼一声右手将激光刀从肩胛拔出，左脚往擂台上狠狠一踏，浑身气流猛然轰出，以宗政御为心呈放射状荡出，链爪人躲无可躲，只能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微躬起腰背，被气流撞上，狠狠砸在金属网上。

气流一直持续三秒，宗政御面目狰狞手拿激光剑冲过去，一剑插进链爪人的大脑，他将光剑在链爪人大脑里上下搅弄一番，直到温热的脑浆顺着头顶的洞缓缓流出他才松开剑柄，浑身无力倒在满是污血的擂台上，闭着眼睛静静享受台下人们的欢呼。

长天站在墙角，变异使他拥有绝伦的视力，他看见长泛水艰难柱杖在人群中行走，每一步都迈的踉跄地走到赌盘前，拿走属于他的金额。

“那就是长泛水？”

长天扭过头去看突然发言的姜晤姬，见姜晤姬目光聚在人群中，突然抬起手指向人群中长泛水所在的方向，再次问：“是他吗？”

长天点点头，说：“对，那个拄拐杖的小老头。”

姜晤姬听见他对长泛水的描述，笑起来，一双凤眼眼角微弯，粉唇也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说：“他看起来并不难对付啊。”

长泛水就是个迟暮老人，确实不难对付，但长泛水手里有人脉，那架成天跟着他的无人机就是证据，那架无人机是市面上没有的，长天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武装。

“我是他养大的，我不想亲自下手。”

杀别人或许就是手起刀落，但杀长泛水，就像是杀死一只与你对视过的老鼠，你明确知道他也具有思想，并且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里很有神光，它只是想从你这里偷点东西以维持生命，但你杀死它，你抹杀一个与你相类似的意识体，你能很明确的感觉到这是不对的

长泛水对于长天而言就是这样一只老鼠，长泛水对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移植走他的心脏用以活命。在长泛水觊觎长天心脏时，长天能感觉到危险烦躁，但将长泛水杀死，又觉得长泛水罪不至死。

姜晤姬闻言再度笑起来，她微弯腰将高振粒子刀从腿环里抽出来，高振粒子刀在她指尖飞旋，她扭头对上长天视线，说：“妇人之仁。”

“那也还是个人。”长天很无所谓的迈开步子，从墙角走进人流里朝搏击场中央的一级擂台而去，高高的天花板上一条条灯带闪着昏黄的光，地面污血横流，不知道谁从门外放进几只苍蝇，围绕着地面污血四处横飞。

姜晤姬手里转着高振粒子刀，目光注视长天的身影淹没在各色人影中。

长天一直刻意避着长泛水的踪迹，战术靴踩进腥臭的血里，他不疾不徐避过那些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有力的身形走到一级赌盘的前。

赌盘后的兔女郎已经记得他的面孔，见他过来便朝他露出一个笑，柔软的机械兔耳朝长天比出一个爱心桃，说：“你的金额已经累积到上限了，要取出来吗？”

长天看看赌盘上镶嵌的显示器上的数值，上面显示他的累积金额已经到达约一千两百万，已经超出最高上限两百万，长天再往旁边对战名单看，下一场该龙女和三足乌对阵，便说：“那就取一千万，剩下两百万押龙女。”

“好的。”

兔女郎低下头去用械臂在显示器上一通操作，几秒后长天终端伴随振动发出叮咚一声，长天打开终端看看账号上新到账的一千万，点开转账功能，输入金额数，分五批给洲哥将一千万转过去。

之后长天关闭终端再抬头看兔女郎时兔女郎已经操作好，一双猩红的拟态械眼看着长天，头顶耳朵不时抖动两下，最后耳朵尖对耳朵尖又比出一个爱心桃，说：“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长天看着兔女郎怪异的动作，又忽然被兔女郎这么一问，以为她是要小费，便打开支付接口，输入两千金额，递到兔女郎面前。

兔女郎看着递到眼前的终端，又看看长天认真的脸色，心中默然无语，却还是兔耳一动，又给长天比出一个漂亮的爱心桃，说：“看到了吗？我想你做这个手势。”

长天收回向兔女郎伸去的终端，回想兔女郎械耳比出的形状，双手伸到面前，两根拇指向内弯曲对到一起，两根食指伸直也对到一起，形成一个跟爱心桃差不多的形状，展示到兔女郎眼前，问：“是这样吗？”

兔女郎看着长天笨拙的比心，将手腕上终端打开，调出相机对着长天狠拍几张，眉开眼笑将终端里的照片展示给长天看，说：“是的哦，我可以留下你的照片吗？”

长天打量一番兔女郎终端里的几张照片，上面的人脸瞳孔模糊，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也无法复原用于盗窃账号财产，他实在不太明白兔女郎要做什么，问：“留着做什么？”

兔女郎一双大大的杏眼下弯起卧蚕，显得她格外人畜无害，回答：“看你可爱稀奇，想留个照片做珍藏，我可没有别的心思哦！”

“那你留着吧。”

长天转身离开去另外几个二级擂台，他行走到之前白发男人的赌盘前，那里原本站着的白化病男人换成一个高壮的非洲裔，非洲裔那漂亮的病变蔚蓝瞳孔看向长天，瞧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虫壳，操着一口流利中文问：“你的金额即将达到上限，需要取出来吗？”

长天目光在赌盘上的对战名单上扫过，下一场该阿波罗和俄狄两人对战，他说：“五百万，押俄狄，剩下的打我账号里。”

非洲裔点点头，耳朵上的绿松石耳坠随之晃动两下，他布满血痂的手在显示器上跳跃，长天看着那绿松石很干净，颜色却还是比非洲裔眼睛的颜色淡上许多，没有那种清透感。

终端响了两声，长天打开终端看，首页第一条消息就是那一千万被退回的通知，第二条才是五百万进账的通知，长天眉头深深皱起，他关掉终端，转身离开，头顶超大显示器不断转播擂台上的打斗情况，明亮斑斓的光与灯带的昏暗光芒交汇。

长天正在走神，猝不及防被个凶神恶煞的改造人给撞到肩膀，刹那间疼痛顺着神经钻入大脑，长天身体被撞得往后倾斜，他忙伸腿支撑，双臂在空中摆动掌握平衡，才好不容易又站稳。

他再回头看那个改造人，那是阿波罗，显然斗场被缴那天他没去，如今跑来搏击场讨生活，

阿波罗就是下一场要跟俄狄打的那个人，但俄狄有法系异能，按照资料上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中期二阶，他认真打出一击差不多可以等同于一个十万维奥的激光炮一击的威力，并且他可以打出这样的攻击两次。

在搏击场这样的小型擂台上，法系异能基本无法躲过，这就代表阿波罗可能需要硬扛两发五万维奥的高能激光枪，这局，阿波罗必败。

他下注的第三个擂台近在眼前，长天右手搭上被改造人械臂撞的抽痛的肩膀找着位置用力按着，脚下格外注意的走到赌盘前，眼睛扫着端赌盘上的对战名单，对着赌盘后点钞的红发女人说：“押朱夫人。”

红发女人视低垂的视线自显示器上找到长天的账号，看着上面的金额，问：“下一场结束后你的金额可能超过场内限定，要取出来一部分吗？”

长天目光移到显示器上，那上面属于他的账号ID下方显示下注金额约达到七百六十万，按照胜率来算，很大概率会超过搏击场限定的两千万金额。

长天说：“押五百万，剩下的打到我账号。”

红发女人低下头去，纤白的指节在显示器上舞动，长天看着那双手，发觉这女人竟不是个改造人，她隆起的胸前，并没有安装核心的痕迹。

手腕上终端响起转账提示音，长天给身后等着押注的人让开位子，回身看向头顶的显示器，他变异后的眼睛能看很远，似乎变异不仅仅带给他光异能，还给予他不同程度的畸变，类似于眼球睫状体对晶状体的调节，大脑对全身肌肉的控制，还有韧带的拉伸程度，甚至于大脑神经元的活跃。

显示器上阿波罗已经跟俄狄打起来，阿波罗一脚踩着倒地不起的俄狄的胸口，右手抬起锋锐的高振粒子刀深深扎进俄狄左肩胛，同时俄狄抬起右手，空气中荡起轻微波动，阿波罗被一股巨力撞中胸口，被掀翻在地后依旧被巨力压着胸口动弹不得，械臂一百八十度翻折试图够到腰间挂着的冲锋枪。

俄狄完好的右手抬高够到粒子刀柄，将之往上抽出，无形之力压住他不断往外喷血的伤口，一只手撑地踉跄站起，缓缓迈步到阿波罗面前，高振粒子刀刀尖向下狠狠扎进阿波罗已经够到冲锋枪的手掌。

阿波罗械臂神经被斩断，无力地垂在擂台上，一对械眼几乎瞪出眼眶，看着俄狄伸手从他腰间夺走冲锋枪，递到颈间用下巴和锁骨夹住枪把，一只手打开保险后用右手拿着枪，4.32mm的枪口对准他的眼眶。

阿波罗浑身肌肉不断乱动试图挣动俄狄的控制，但毫无作用，耳边传出扳机被扣动的声音，音爆随之传来，子弹穿透械眼击碎储存阿波罗大脑的容器穿透阿波罗的大脑皮质，冲击力搅碎他的整个大脑，鼓膜接收到丝丝破碎的声音，大脑也无力处理。

正常人在异能者面前是脆弱的，哪怕改造人，在较高等级的变异者面前也不堪一击，俄狄的最高实力只有中期二阶，体内具备近四十万维奥的能量，换算成光能，即便没有类似于激光炮那样的爆发力，也足够达到重机枪的冲击力。

且不说阿波罗没有金泰坦那样的外部防御，就算有，他的械肢也挣脱不开这样的力。

胜算几乎早已注定，长天挪开视线，去到第四个赌盘，多盘后面的黑脸老头正嘴里叼着烟枪吞云吐雾，他面前站着一个人，正在自行操作显示器押注。

那个人操作很快，长天没等三分钟他就直起腰离开了，长天便走到赌盘近前，看一眼吞云吐雾的老头，一手扒这赌盘桌沿，身子向赌盘内前倾，够到显示屏后找到自己的账号，将里面的八百六十万取出三百六十万，留五百万押下一场与沙特对战的艾莉丝。

押完注后长天也没看那黑脸老头，回到姜晤姬落脚的那个墙角，打开终端，点开与洲哥的对话页面，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点击发送。

页面里便跳出一个蓝色对话框：“钱我已经到手了，陇首城里只有一件kingdomX-13号，我没有门路，如果你不去买，那我就只能去黑kingdom的服务器。”

以长天的技术，黑进kingdom的服务器完全不成问题，但他只管进不管出，只要他敢黑，就一定会被抓，到时候身份地址什么都会暴露，一路追查肯定能查到他李洲。

排兵区那边涉黑倒没什么，排兵区另名隔离区，主要住的就是士兵，士兵肯定会需要些热武器或仿生武器，这些连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重要的是三儿是李洲的人，长天的kingdomX-13号是给三儿买的，就算这事不是李洲指示，那他也必然有嫌疑，kingdom是个行业顶尖公司，他们的服务器被黑不是件小事，这事必须得有个人顶缸。

李洲不可能让长天当那个顶缸的。

长天打完字便点开转账功能把那一千万再次分五批给李洲转过去，鼻端时不时飘过一阵香水味，与搏击场里的血腥味掺和到一起，显得诡异的暴力。

长天将页面返回首页，看看时间，距离三点还有一个小时，他把终端关掉，扭头看向身边姜晤姬，然后看到姜晤姬手里提着的白色凝胶袋子，他这时才突然发觉他原本提在手里的凝胶袋不见了。

姜晤姬原本观望四周的目光转向长天，将手里的凝胶袋子向长天举起示意，说：“我喝了里面的水。”

长天上前两步接过袋子，眼睛往袋子里面撇，确实没看见原本里面剩的那瓶水，说：“地上捡的东西一般是不能吃的。”

姜晤姬一挑眉，高振粒子刀在她指尖划过一个又一个刀花，她说：“谁告诉你我是从地上捡的？”

长天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戏谑与坦然，长天沉默半晌，说：“我以为公务员都要以身作则。”

姜晤姬便又笑着说：“所以我从来都不在编制内啊！”

长天无言以对，他将目光移到姜晤姬被旗袍严密包裹的胸脯，在姜晤姬满含兴味的目光中猝然伸手袭姜晤姬胸膛，姜晤姬眉头一蹙下意识身子后倾，用另一只没拿刀的手攥住长天手腕，而长天也趁机用剩下的左手将军刺从姜晤姬的腿环里抽出来。

长天抬头，姜晤姬低头，两人对视一瞬，下意识就分别用手中武器抵上对方脖颈，高振粒子刀紧紧隔着虫壳抵在长天脖子上，只要长天稍微一动，粒子刀的刀刃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割破他的颈动脉。

两人目光相对三秒，长天首先收手，将三棱军刺从姜晤姬脖子上拿下，然后挑开姜晤姬那把搭在他脖颈间的粒子刀，最后看向他被姜晤姬紧紧攥住的手腕，问：“还不松手？”

此时姜晤姬才回过神来一样一挑眉头，却并未松开攥着长天手腕的手，反而流氓一样盯着长天的脸，那表情像一个将要拐卖未成年的人贩子，她说：“谁教你的身手？那个东防部的李洲？”

长天手腕向外翻转，试图用自己的腕子将姜晤姬的手指别开，好收回手腕，但姜晤姬的力气出奇的大，长天没成功，只能答：“我在天网上花钱找了个教练。”

姜晤姬这才松开后，长天手腕被捏的近乎断掉，挣脱后朝下甩甩手掌，姜晤姬看着他左手用军刺将衣袖理好后，她才问：“花钱？”

长天手腕还疼着，没抬眼去看她，只是扭头看向一个二级擂台上方的显示器，回答：“在兼职平台上发的任务，一年四十万，试用期一个月，试用了三个。”

姜晤姬听见那个数额倒也不惊讶，以长天那两个小时就能把一百万翻成几千万的技术，四十万，在天空斗场应该不是难事。

“可那之前你应该没觉醒，一个普通人花四十万学自由搏击可不划算。”姜晤姬说。

长天看着那显示器上闪动的人影和不断闪过的激光，没再像往常一样记录那些人的战斗数值，今夜之后，陇首城再无这样规模的销金窟。

长天反手将掌心的三棱军刺递到姜晤姬面前，再次回答：“不只学自由搏击，我找的是全能教练。”

“那四十万够吗？”

姜晤姬接住三棱军刺，食指勾住刺身，中指搭在刺柄，两根指头将军刺夹在指尖一旋，食指松开由刺身，无名指顺势勾住剩余一截刺柄，中指与食指再度夹着军刺一旋，如此往复。

他抬手挡在眼前，等到眼前掠过的强光消散才将手放下，长天回答：“不够，他之后收我做学生了，四十万只是每年学费。”

军刺在姜晤姬手里转上几圈又被姜晤姬夹进腿环里，转而将那把粒子刀玩出花来，她问：“你都学些什么？”

长天回答：“什么都学。”

姜晤姬问：“包括说谎？”

长天回头凝视她的眼睛：“包括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