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叁章 认错道歉

天空上卫星环代替最初时质朴的星空，站在地面往天上看，除密密麻麻的卫星，就只有光斗亮轮，人类生存的代价，就是失去星空。

早晨最初十分的光斗亮轮是红色的，那时候的日光还不甚亮能够清楚看见亮轮最原始的形状，随时间推移，光斗亮轮愈发明亮，肉眼开始无法观测。

清早的光透过小阳台照进房间，撒在长天脸颊上，门外随之响起敲门声，将长天惊醒。

长天睁开眼睛，他抬手掀开被子坐起身，浑身肌肉因昨天的长时间高强度运动而酸痛，他手心松开那跟被他紧攥的光线，起身光着脚踩在地上走到门旁，抬手拉开门。

门打开，露出外面的姜晤姬。

长天上下打量一番，今日的姜晤姬格外不同，她穿一身纯白纱裙，脚上穿香槟色高跟鞋，披散这头发带着一个简约的发色发卡，嘴唇上精心涂着口红。

长天侧开身把人放进来，姜晤姬便识相的迈步进入，长天顺手把门关上，拿起书桌上的水杯去厨房接满一杯水回来靠在厨房门框上小口喝着，等着姜晤姬说话。

只是姜晤姬把一把银色“Whiterose”和那只雪阿伯给他的烟枪放在书桌上，之后就站在那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喝完水，长天便将喝空的杯子放在灶台上，转身走进浴室洗漱，等十分钟后长天从浴室出来，姜晤姬依旧站在那里。

长天靠着浴室门看着姜晤姬，这一回姜晤姬终于开口，她低下一贯高昂的下颌，向长天微躬身后又抬起头来，说：“抱歉。”

长天目光审踱着姜晤姬，他走到书桌旁从上面拿下一颗野山楂来捏碎外壳，将里面的果肉捏起，塞进嘴里，甜味让他眼睑微阖，他说：“走吧。”

姜晤姬顿时长舒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她小时候唯一一次考试没考好，等待老师下发试卷的感觉，她不知道老师是否会训斥她，但她确实做错了。

“你做的选择是对的，但你的行为让人不能明晰你是否在意你身边的人。”

长天说，他从洗鞋机里拿出昨晚洗过的鞋子穿上，又带好终端护腕和两把刀，以及那对视障膜，站起身来去把门拉开，露出靠在门上偷听屋里动静的萧牧云。

萧牧云在长天拉动门把的时候就已经退开，此时正紧张的站在门口冲长天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他说：“天儿……长天，早啊！”

长天走出门去，等姜晤姬也从门内走出，便一把将门关上，他回答：“早。”

“姜姐你今天好漂亮啊！怎么突然有空打扮了？”萧牧云一看见姜晤姬的打扮顿时凑到她身边，一手捏捏姜晤姬衣角，一手捏捏姜晤姬发尾。

姜晤姬便高傲地微昂起下颌，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说：“今天要去索菲亚酒吧抓个人！”

长天听到略耳熟的名字抬头去看姜晤姬，他打开终端看看时间，正值七点十分，他点开与三儿的对话页面，输入文字点击发送，页面上便弹出绿色对话框：“今天有空吗？”

这个点儿如果不出意外三儿会是在睡觉，但显然今天不一样，对话页面上弹出蓝色对话框：“有啊，有啊！”

不一会又弹出几条：“天儿，我竟然还活着！”

“你竟然搞到那么多钱！”

“还给我弄了kingdom的躯体！”

长天低敛着眼睑，他浑身因肌肉酸痛而懒洋洋的简短动作让他看起来温和许多，他抬手打字，点击发送：“洲哥为了钱的事很生气。”

长天耳朵听着周遭声音，脚步精准地跟着姜晤姬高跟鞋跟与地面的碰撞声迈进电梯，一旁萧牧云则好奇凑上来看着长天打字，见上面备注三儿，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把目光移开。

“我哥。”长天答。

页面上弹出蓝色对话框：“没事儿，他口是心非。”

“他昨天看着我醒过来别提多高兴了！”

“对了，听说你在封闭训练，不然我们就能见一面了！”

长天打字回复：“能见面。”

“你去一趟索菲亚酒吧，那里会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叫姜晤姬，你帮她抓一个人，正好试一试新壳子，帮完忙后让她带你来找我。”

对面回复的间隙里电梯已然到站，电梯门打开发出提示音，姜晤姬与萧牧云先一步出电梯，长天随之随他们的脚步声跟上。

页面弹出蓝色对话框：“没问题！”

长天便关闭终端看向前面走着的姜晤姬，顿住脚步，出声将人叫住：“姜晤姬。”

穿白裙的女人停住脚步回头来看长天，走道两旁有同去食堂吃饭的工作人员，多数神色匆匆，与不急不缓对视的二人形成对比。

“怎么了？”姜晤姬问。

长天神色认真说：“索菲亚酒吧里大部分是排兵区的人，我叫了三儿过去帮你，你给他道歉，这事儿就算完。”

姜晤姬微蹙眉头，却还是说：“好。”

三人一同走进食堂里，顿时不少人瞧见长天模样，投来目光打量，长天便也抬眸毫不犹豫直视回去，扫视一圈，没几个人再敢于长天对视，倒是门外布拉德才到，朝长天打招呼。

“长天！早啊！”

长天闻声回过头去看，道：“早。”

布拉德两步上前伸手指向一个窗口，乐呵呵道：“你才来吧？那个窗口的异果最新鲜，是我早晨才送来的。”

长天点点头，从一旁的橱柜里那出餐盘往布拉德说的那个方向走去，他能清楚闻到里面味道，这些水果没有那种不新鲜的发酵味道，确实新鲜。

长天拿起打饭的勺子盛起各种水果放进餐盘，他打的山樱桃最多，临走拿上一杯温牛奶和一条营养膏，他找到一个空桌坐下，姜晤姬他们随后坐过来。

布拉德端着一大盘的肉菜坐到长天旁边，一瞥长天盘里的异果，讶异问：“你就只吃异果啊？”

长天把营养膏递到嘴边用牙咬开，然后挤到异果上拌匀，又把凝胶管扔进一旁的自动回收机，回收机内部分泌出气雾剂将凝胶管溶解，长天说：“甜的，好吃。”

姜晤姬将自己餐盘上特意拿的一个小蛋糕递到长天面前，说：“装再老成不也还是个小孩。”

叉子刺进果肉被长天拖起递到嘴边，他抬头看着姜晤姬快速把一块烤五花肉囫囵吞嚼入腹，说：“不是所有人都时刻有父母在背后擦屁股的。”

周遭人越发多起来发出翁响声显得食堂里格外嘲杂，嘴里还残余着五花肉的油香，姜晤姬抬头去看长天，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异果的甜味与木质清香尝起来很令人舒服，但这些东西并不足以供给长天的身体，就不得不另外摄入营养膏，长天咽下口中过肉，再插起一块樱桃，说：“他只说你被惯坏了，让我不要跟你计较。”

姜晤姬自从昨天被长天一个背摔又踢到墙上后就一直在怀疑到底是她太弱还是长天太强，问题是长天才刚变异，就已经拥有这样强的力量，那两公斤普西金果然不同凡响。

吃完饭后姜晤姬就走了，长天慢条斯理吃完那一个小蛋糕，跟萧牧云一道把餐盘放进洗碗机里，随即去往训练室。

今日上午练的依旧是体能，只不过这一次长天将那副视障膜戴上，他看不见，只能运转灵能流用耳朵去听，通过声波回弹来估测自己的位置。

战术靴底踩在塑胶道上发出的沉闷声音很好辨别，萧牧云就跟在他身边一起跑，粗重的喘息声分容易分走长天的注意力，他得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去分辨位置。

而同时，跑步时运转灵能流也让长天身体素质变强，能够维持更久的操练，坏处就是这样会消耗他储存在体内的光能。

傍晚吃过饭后回到训练室，长天一口气跑过三十圈，感觉器官与胸腔一同刺痛，开始缓下速度，最后坐在塑胶跑道上，拿起一旁刚才未喝完的水来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灌。

萧牧云绕过半圈也累的跟死狗一样坐到长天身旁，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珍藏的烟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伸手去掏另一个兜里的打火机，说：“怎么逃个命都这么累？我感觉往常训练一整天都没这么要命！”

瓶子里最后一滴水没入长天口中，他将水瓶照着自动回收机所在的方位一扔，目标精准入篮，长天扭过头看萧牧云手里的烟，说：“给我。”

“啊？你抽？”

萧牧云讶异看向长天，长天此时衣襟都被汗透，训练室在地下，不做剧烈运动是不会怎么热的，但他俩刚跑完长途，现在都是汗流浃背，甚至长天伸向他的手掌都是汗水。

萧牧云抬手把烟盒抛过去，长天虽然看不见却依旧精准接住，然后萧牧云就惊恐的看见长天一把将他的宝贝烟给扔进自动回收机，下一秒长天抬手将他嘴里那根烟也抢下来，径自扔进回收机里。

萧牧云呆愣看着回收机分泌出气雾剂将所有烟都分解，顿时气氛的跳起来用食指指着长天，怒：“你这人怎么这样？！”

长天将双手抬到身前呈丅字形，他的瞳孔被视障膜遮住，什么也看不见，但能闻到萧牧云身上的汗液味道，还有他的动作时带动起的轻响，说：“抽烟损伤脏器。”

长天收起手势从地上站起身，他双臂护在身前，一手朝萧牧云勾勾手指，说：“你想疏解情绪，可以换别的方法，我们过两招。”

萧牧云闻言顿时泄气的坐下去，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张大嘴出气，他看起来极颓丧，长天凑到他身边蹲下身听他的心跳，他说：“你知道有些人是没有心跳的。”

萧牧云不在意地又撑起身子，仰头看着头顶的灰色金属天花板，说：“知道啊，那些改造人不就没有嘛，要是丧尸也算人，那丧尸估计也没有。”

少年人的心跳狂热而鼓噪，能听出萧牧云现在很烦躁，但长天不知道为什么，毕竟按理说人累极的时候只会想着休息。

“你知道那些人对心跳会是什么想法？”长天问。

“那我怎么知道？”萧牧云理所当然摇头，他拿起旁边一瓶水来拧开往嘴里倒，倒完见长天依旧蹲在那里，道，“你不会把我藏烟这事儿告诉姜姐吧？”

长天瞳孔微眯，他能听到中心大厦一整栋楼所有人的声音，包括大厦外正在往大厦内走来的姜晤姬，他说：“不会，但没有下次，不然你的训练量会被加到你没有力气吸烟。”

长天站起身听着声音走到门外，脚步声碰撞空气传遍整个训练室再回荡回长天的耳朵，他走到置物架上拿起一瓶水来拧开瓶盖，自己先喝两口，剩下的则往眼睛里一倒，将亮片视障膜冲出眼睛，用手捏住。

他用手指将眼睛里模糊视线的纯净水抹出来，光亮重新出现在眼前，长天从置物架上拿起眼镜盒打开，把视障膜用纯净水冲干净后放进去。

光感门被人从外挥开，门内运作的器械发出细微碰撞声响，一身白裙的姜晤姬首先从外面走进来，萧牧云闻声当即从地上坐起来，他一瞬间无比感激长天，长天简直是他的再生父母。

“长天！”

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姜晤姬身后，三儿眉飞色舞一个百米加速跑到长天跟前站停，俯下身来一把将长天紧紧抱住，长天被两只机械臂抱住，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具躯体的纳米元件散发的温热。

长天也抬手去抱住他，手下是极度仿真的纳米纤维，随着三儿的集体运作而改变形态，只是这种程度的声响长天并听不到，长天放开手，说：“好了，放开我。”

三儿这才放松机械臂把长天放回地上，他一对械眼移动看向长天，脸上那张仿生皮是长天熟悉的模样，很明显，这具kingdom比以前那具大块头更适合三儿的头颅配件。

“新躯体感觉怎么样？”长天问。

三儿便裂开仿生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后退两步，当场两个后空翻，又扎稳下盘轰出两拳，长天甚至能听见空气被全面挤压爆裂的声音，长天说：“果真很不错。”

“那当然啊！这可是原配件呢！”三儿脑袋一扬看着长天直笑，他俯下身揉揉长天脑袋，问，“我听李洲说是你非要给我买的X-13号。”

长天不否认地点点头，他将三儿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拿下来递到眼前查看，说：“长泛水生前备了一个路易七代的核心，你想换吗？”

手里的械臂看起来沉重而有力，三儿闻言下意识蜷曲手掌，纳米纤维组成的肌肉随着金属骨骼而屈伸，他说：“他备着七代干嘛？那玩意都得将近一千万了吧？”

长天敛眸将那对银色虹膜半遮住，指节敲击三儿的手的手腕关节，他说：“他想做完换心手术后，把七代给我装上。”

三儿的眼部仿生皮猛的大睁，裸出整个械眼眼球，显得古怪，他反手攥住长天的手掌，说：“那你给我干嘛？赶紧绑定基因留着自己保命用啊，七代又不止一个，我现在身体好了，再赚一个七代还不容易？”

长天抬眼去与那双死板的械眼对视，从里面他什么也看不出，他说：“现在也买的起，长泛水的遗产有九百多万，足够再买一个。”

长天和罗九三在聊，萧牧云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凑到姜晤姬身边，看看姜晤姬手里提着的小蛋糕，酸道：“姜姐你咋不知道给我带个冰激凌呢？”

姜晤姬微昂的下颌稍微下俯，投给萧牧云半个目光，说：“这是给人赔罪的，你凑什么热闹？等哪天训练结束，叫长天给你买去。”

萧牧云顿时失望，训练结束少说得等年底，到时候怕是黄花菜都要凉，萧牧云小嘴儿一撅，又问：“姐你真给那个什么三儿道歉了？”

姜晤姬神色一顿，难得俯下首认真看着萧牧云，此时的萧牧云早就不是最开始那个小小一团跟在她背后扯着她衣角叫姐姐的小孩，她总说萧牧云已经十六岁，但她仍旧把萧牧云当个小孩。

小孩一旦闯祸就要挨打，每一次都要拳打脚踢好一顿揍，揍完小孩就会安生一阵，但一个月不到就记不住打，后来还学会喝酒，抽烟，还跟一串小人渣有来往。

她一直用自己的视野去看这个小孩，弱肉强食是至高信奉，可长天的话并没有说错，她不常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就像萧东梧幼时对她百般呵护，而她对萧牧云拳打脚踢。

这是一段畸形的亲情。

姜晤姬伸手在萧牧云淌满汗水的脸颊上一揪，把小孩脸给揪的通红，随即移开目光，说：“罗九三是个很厉害的人。”

索菲亚酒吧里基本都是佣兵或排兵区的人，那些人通常粗犷不羁喜欢暗中占点小便宜，不少手都往她背后探，都是罗九三帮她拦下，与她假扮成情侣，等到那个通缉犯出现她当即就要出手，被罗九三握掉手里的“Nightkiss”，警告：“交易休闲场地不允许发生暴力事件。”

只是几秒时间，通缉犯已经逃脱，她被罗九三扛在肩上追出去，一直从贫民区的索菲亚酒吧追到富人区的爱尔兰商贸城废墟，通缉犯藏在废墟底的一个残垣支撑角里。

Kingdom的械肢踩在地面悄无声息，罗九三躲在视线死角里直接用那把“Nightkiss”一发命中通缉犯大脑，随后道：“他死了，带我去找长天。”

罗九三掏出通缉犯心脏放进密封袋里，转身便见姜晤姬向他鞠躬并道歉，他问：“好端端的怎么回事？道个什么歉？”

姜晤姬回答：“我协助萧城主下达的命令差点害死你和长天，他很生气。”

罗九三当时笑的很高兴，他们追通缉犯来时是骑摩托，去时还是罗九三骑摩托带着她，最后在中心大厦停车场落地，罗九三才说：“你这小妮儿看着就傲气，我听说李洲说他变异了，你别是被我家小孩揍了？”

这自然不言而喻，于是罗九三又说：“长天打小就在这深沟小巷里混，性子被放养的冲了，他还护短，估计是你真给他弄气了，他要下手重了，你也多担待，自己人他不会下死手。”

这一刻姜晤姬突然明白萧东梧对着长天说她的好话是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