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次战斗没有像之前两次那么顺利。

日本的士兵们，显然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分散了开来，各自寻找着掩护位置，基本没怎么被击中；港口里，很多房屋都被拆除了；剩下的，就算被击中也只是倒塌，大都没有起火。

见状，各船加大了火力。又轰击了一阵后，有少数几处房屋着了火---随即迅速被一旁的日军士兵扑灭了。

在发现炮击并没有造成之前那样的危害后，有些日军士兵开始用手中的枪械向北洋水师的舰船射击---虽然没有造成什么效果，但他们在射击后却兴奋了起来，在那里发出了叫骂。

有些舰船随即开始向港口靠拢，像是打算派士兵登陆。这时候，杨文筝下达了命令：

停止攻击，前往另一处港口。

有些船上的军官看起来并不满意---他们的船在原地停留了较长的时间。但最终，这些人还是服从了命令---跟上了杨文筝这艘船，开始驶向下一处港口。

航行到一半的时候，杨文筝这艘船上出现了冲突---有个‘从商人船上过来’的水手，由于不熟悉和疏忽，在操作机器的时候弄错了开关，差点毁掉了机器。

一旁的水兵发现了，当场将其一顿痛打。而后，这水手的朋友赶过来，和水兵厮打在了起来---最后双方闹了起来，要求杨文筝‘主持公道’。

杨文筝听到这样的情况后，安排人把犯错的水手关了禁闭，又批评了水兵几句。

这件事也就平息了。但这之后，船上原本的水兵们和商船上过来的水手们之间的氛围变得颇有些紧张。

这时候，陈师爷又来到船上，对他说了‘之前的战斗结束后，各船出现的一些情况’。

有些‘新被任命’的军官，在上任之后并没有善待从前的同事们，而是比之前的长官还要嚣张跋扈。

如果战斗能胜利，能在日本港口抢到财物，那么下面的士兵也就认了。但战斗不那么顺利，他们的态度就招致了很多不满。

另外，有些‘认为自己被士兵抢了位子，丢了面子’的军官，也是心怀不满。在之前的战斗结束后，有人计算了相关的消耗，然后满脸心痛的模样，对其余的军官表示‘炮弹和煤炭都很昂贵，要是各处的日本人都像刚才港口那样抵抗，那我们来这里根本不是发财，而是赔本的买卖’、‘大家应该一起向提督进言，说明这一情况，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有些从商船上过来的水手，原本抱着‘抢劫日本人，大发一笔’的期望。但水师却没能打下港口来，于是这些人大都比较失望，也在表示不满。

“现在还好。”说完这些情况后，陈师爷总结道。“他们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做什么。”

“但是如果接下来出现什么不顺利的情况，他们的怨气可能会更大。到时候，说不准会采取什么行动。”

杨文筝听着他这些话，没有做声。

陈师爷：“而就算运气比较好，对下一个港口的攻击很顺利，也很难说这些人会做什么。”

“你杀了这么多人之后，那些军官可能不敢逼迫士兵上交财物或赌博了。但事情并不会就此结束。”

“有些士兵，可能会抢其他水手的财物；有些地位较高的水手，可能会去抢其他水手的财物。”

“允许‘通过抢劫发财’的情况出现后，情况就很难控制了。他们不止会抢外人的，也会互相抢，抢不到的就偷，偷不到的就设计暗害对方…”

“很多人的心态都是‘宁可自己拿不到好处，也不让对方拿到好处’。船就这么大，又经常战斗，想这样做的人，有的是机会。”

“我说‘抢劫是没出路的’，就是因为事情早晚都会变成这样…你没考虑过吗？”

这次，杨文筝给出了回答。

“没有。”

“我也不打算考虑这些。”

陈师爷叹息了一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听到他这么问，杨文筝怔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继续去攻击下个港口？”

陈师爷：“内部问题，外部解决？”

“要是能顺利，要是能抢到很多财物，也许能暂时掩盖问题。”

“但终究也只是掩盖，而不是‘解决问题’。”

他说完这些，看向了杨文筝---确认对方并不打算回答后，又说了下去。

“如果攻击不顺，他们会产生更大的怨气；而就算攻击顺利，抢到了很多财物，也很难说这些人会做什么。”

“我刚才提到的‘互相抢劫’是一种问题。还有另一种问题：等下次商船再送补给过来的时候，那些从商船上过来的水手，可能会直接带着钱离开---回家乡买地、娶媳妇、过日子。”

“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各处可能会有议论。而后，很多士兵，甚至军官，可能也都会这样做。”

“当然，商船上的人可以补充过来。但那些人大都没有驾驶铁甲舰的经验，需要现学---等学会了，他们可能也发了财，要离开了…”

杨文筝：“但是日本遭到了足够的打击。”

听到这话，陈师爷思考片刻，皱起了眉头：“是！就算你不处理这些内部的问题，任由这些问题发酵，日本也一样是受到了打击。”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样做，短期内确实摧毁了日本的战争潜力。但是以后呢？”

“等水师撤回去，他们会开始重建港口，换着恨意积蓄力量。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更残酷的攻击…”

杨文筝：“那就在‘他们重建到一半’的时候继续过来抢？”

陈师爷的脸扭曲了起来：“这可能吗？”

杨文筝看向他：“为什么不可能？”

“现在抢完了，回去休整，补充物资和水手，然后再来抢，这不是很正常吗？”

陈师爷：“然后呢？”

“能抢一次、两次，难道能抢几十年吗？”

杨文筝：“为什么不行？”

“做事要有毅力，坚持不懈。每隔几个月，在日本人稍微修复了港口，积攒了一些财物之后就过来抢一次，又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