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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西北风云(结)

也不怪洪承畴挖团练营的墙角,这延绥巡抚的椅子,已经成为满朝皆知的烫手山药。

前面两任巡抚被杀,五个知府下狱,延绥所辖二十三个县城,有十一个已是空城,余下还有县令衙门的不知剩几个。

自己三十八岁得到这个级别的职务,是朝廷官绅势力的选择,是对杨总督只重名声不顾实际的回击。

一味招抚,十万多叛军,上百万灾民,若没有充足粮饷支撑,如何平定匪乱。

朝廷把自己推出来,看中的是自己坚定的剿灭之心,人一旦吃惯了人肉,已经算不得人了,若不坚定镇压,各地都会群起效仿。

大明现在的状况,本就灾荒连绵,今年又增加了辽东军饷和西南军饷,各地天灾**都积累到了极致,一点火星丢下,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延绥是最早竖起造反大旗的地方,三边叛军自立称王,早就打的千里无人烟啦。

自己领着几个人过去,手下没有大将,没有铁骑,没有粮饷,如何能成?

李东有大将之才,武功高强处世谨慎。蔡兴箭法出众,带出的弓箭营足已护住大营。

延安府和安庆府兵备道贺人龙跟马科两人作战勇敢,可都是老兵油子,属于不见名利不起早的秉性,自己必须得有家将才行。

晚宴结束,在回大武镇的马车上,洪承畴对宋文茂说:“叛军主力还在陕北腾挪,没有马队,要剿灭他们几乎不可能。

据探报得知,王佳胤的主力不足一万五千人,高迎祥的主力在两万左右,还有杂七杂八七八股人马,加在一起小十万。

榆林卫和庆阳卫都已糜烂,三边十三卫起兵造反,单靠山陕甘三省已经无力回天,右军都督府正调集各路兵马入陕平乱。

眼下洪某要入驻榆林,现在的两千兵马要返回延安府,洪某只能带着五个家丁凄惶而往,若宋先生肯襄助,洪某定会扫榻相迎。”

宋文茂叹息道:“陕西之乱已久,非重兵不可为,洪大人,现而今重兵是没有的,有限的兵马还要受制于总督府,右军都督府,兵部,直至内阁,今上还要直接给予诏令。

这种情形下,洪大人不能明面掌管铁骑,否则就会多头掣肘,东挡西杀疲于奔命。

李东屯兵临县,大武镇派出人丁开荒种田兴修水渠,那里至少能养活小二十多万人。

有了那个大后方,洪大人可腾出手,召集多方势力,将各路贼军一一击破。

宋某乃道门弟子,在道长未点头之时,断不敢拜入洪大人门下,还请体谅。”

“你说的道长,可是龙虎山的张景道长?”

“非也,是太和山的九斤师叔。”

“若是机缘当时,还请宋先生引荐一二,洪某自是愿结识这位道家真人。”

虽然没挖来大将,也没请来幕僚,洪承畴却很踏实,若是有临县、方山之地做为大后方,不管是休整,调粮,募兵,都是非常方便。

遇到战事不顺,李东的骑兵,和蔡兴的箭营随时都能入陕增援,到时候自己给他俩呈折表功,有个足已动心的职位,不相信二将不来。

宋文茂最终没让洪承畴独自上任,在与李东、王昆、洪日庆商定后,派出王禄、王寿兄弟二人率三百骑兵做了洪承畴亲卫。

王昆父子四人原本来学习骑兵布阵作战,老大王福识文断字,被洪日庆留在身边做了副统领,老二王禄孔武有力,二十岁的年龄敢打敢拼,一杆方天画戟让贼军闻风丧胆,号称西北小吕布。

老三王寿十八岁,一杆长矛自成一派,全是厮杀中领悟的招数,加上马鞍上和身上常备硬弓,射的一手好箭,被称为狂歌大枪太史慈。

三百骑兵大部分是漠南辽东等地的半大孩子,个个身高马大,身板强健,手中兵器五花八门,如同一群嗜血野狼。

两天后,马队护卫着洪承畴的小轿正在黄土山岭中穿行,这里离榆林府城已经不到三十里。

前出五里的探马匆忙返回禀报:“洪大人,有乱兵在攻打邬堡。”

洪承畴吩咐落轿,一旁的师爷刘宪华说:“家翁,依照舆图,前面是余兴堡,侯家产业。”

洪承畴问探马:“有多少人攻打邬堡?打的何种旗号?”

“举着王字旗,马军百十骑,步军两千数。”

洪承畴回头看看五十辆大车,有些犯难,三百骑兵,搞个突袭问题不大,这些大车都是粮草,里面还有高产土豆,万一出了岔子,自己这新任巡抚,岂不要钻山沟?

“大人,要不小的带一百人去瞧瞧?”王禄跳下马来到近前,这个官坐着轿子,一路磨磨唧唧,不到两百里路,走了两天还没到,可把这三百人郁闷完了。

洪承畴文官出身,可也是个暴脾气,当即说道:“留下一百骑守护大车,出两百骑兵随本官去会会这王字贼军。”

有家丁牵来战马,洪承畴拿起宝剑,飞身上马,王禄喊了嗓子:“王寿看家,二哥先去耍耍。”

说完跳上马方天画戟向空中一举:“儿郎们,莫让洪大人看笑话,两千人,一两银子一个,收钱去喽~。”

说完一磕马肚带就冲了出去,两百骑兵‘嗷嗷’叫着,连吼带骂如狂风般席卷而处,转眼留下一阵尘土。

洪承畴坐在马上,掸掸身上灰尘,心想怎么连个战法都没有,也不看周边有没有伏兵,就一窝蜂冲了出去。

这老宋莫非推荐了两个莽夫?得了,莽夫也比没有强,转头看看师爷,刘宪华指指右前方高坡说:“家翁,可到那处高地观望,这百十骑拖着树枝,转圈拉起尘土,广布疑兵方为上策。”

洪承畴点头,吩咐王寿等人拖着树枝在四周乱跑,一时间驰道黄尘沸腾,如千军万马奔腾。

洪承畴策马上了山岭顶端,阳光下,余兴堡尽在眼前。

堡外乱军有两千多,弓箭手近五百正轮流向城墙射箭,城门洞有辆柴草车正燃着大火,很快将烧塌城门。

三百身穿皮甲,举着盾牌的刀盾手已经做好冲锋准备,只等着城门倒塌。

一千多举着长矛,衣衫褴褛的军户青壮,不断的呼喊助威,随时准备冲进邬堡。

邬堡城头没有城楼,两丈高的城墙只有一丈多宽,周长三里多,最多三五百户人家。

两百多人站在城头,举着盾牌挡箭,抽冷着向下射箭回击,更多的人将一桶桶水运上城头,向城门下倒去,火势却没有丝毫减弱。

洪承畴与叛军交手几次,见这些大部分是流民,只有骑马的百十人穿着边卫皮甲,像这种乱民达到两千多的,也算是不小的势力,不知道领头的是谁。

原本嗷嗷叫的王禄等人转过山岭,全都不再吱声,只有马蹄轰鸣,带起一溜烟尘,眨眼间就冲进贼军后队。

攻打邬堡的人压根儿没想到,这晴天白日的还有骑兵偷袭,一个小邬堡,打下来也就吃喝几天,没啥油水,怎么还有骑兵解围?

领头的穿盔甲大汉回头,见一股骑兵闷声不响一头就撞进后队,最前头一个家将打扮的人,一杆方天画戟在阳光下闪烁银光,继而掀起片片血红。

王禄紧盯着那穿盔甲大汉,手中方天画戟轮的如风车一般密不透风,马前破衣褴褛的贼军在他眼中如猪羊一般,根本没任何阻挡。

血肉残肢横飞,血雾升腾,战马咆哮连踩带撞,生生杀出一条血胡同。

那穿盔甲大汉刚拔出刀就被冲到眼前的王禄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杀了主将,王禄胳膊腿刚活动开,大吼着:“杀光他们,”转头向其他骑兵杀去。

后面两百骑兵各举刀斧狼牙棒铁骨朵,如饿狼冲进羊群,疯狂砍杀四处乱跑的贼军。

站在远处山岭上的洪承畴不仅咋舌,这般打法还真对自己胃口,可总得留下活口,问问是哪路人畜才是。

当即策马跑下山坡,招呼师爷和王寿,押着大车向邬堡而来。

两百多嗜血的骑兵,如狂风骤雨般横扫邬堡四周,不到半刻钟,邬堡外再没站立的贼军。

两千多人,除了装死的老油子,剩下的把血都洒在这贫瘠的黄土里。

洪承畴赶到邬堡外,吩咐家丁寻找活口,看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王禄说:“汝今日拿下首功,先做榆林卫副千户,待看看斩杀的是何人再叙功,快领着骑兵去那边池塘洗漱歇息。”

“谢大人提携,王禄自当奋勇杀敌,报答大人提携之恩,众儿郎,去池塘洗漱饮马。”

这两百骑兵收起杀气,嘻嘻哈哈的跑去邬堡东侧池塘。

邬堡大门终于烧塌,里面一桶桶水泼上去,很快清理开灰烬,一群乡勇战战兢兢簇拥着一位老者出了邬堡,忍着冲天血腥来到洪承畴近前。

这老者深深一辑说:“感谢这位大人及时救援,侯家上下七百口才免遭涂炭,敢问这位大人是~。”

洪承畴跳下马,抬手扶住老丈的手臂说:“守土安民本就份内之事,当不得老丈大礼,本官乃钦命延绥巡抚,洪承畴。”

“可是两月前解围延安府,救下三个县的洪大人?”

“正是,一点微末小功,却被圣上降恩,洪某惶恐不安呐。”

“洪大人,两年啦,终于听得朝廷打胜仗,陕甘百姓总算有救了,呜呜呜~。”

洪承畴也不好受,这些贱民太凶残了,看把这些大明根基欺负成啥样了。

赶紧掏出洁白的手帕递到老丈手中说:“国事艰难,宵小作乱,不会长久,还望老丈万勿悲戚,和朝廷一道共克时艰,还陕地太平,不知老丈与宣府总兵侯承祖可是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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