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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出海

刘本昌见九斤到来,赶紧迎出院门说:“道爷,刘全说他在北山码头,让您得空去一趟。”

九斤听了没下马,问道:“他的船不是装完了吗?没跟着走?”

“三艘货船昨晚就走了,我问他怎么没跟着走,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忙吧,一会儿府衙的人来了先招呼着,我去去就回,”说完拨马向北山而去。

因北山的路受潮汐影响,为交通方便,在这片海中搭建了简易浮桥。

山下的乡勇见九斤到来,远远的搬开拒马,九斤对他们摆摆手,没停马,绕过东侧山路向西山那处码头而去。

在码头仓库前,刘全迎出来说:“道长,天亮前,辽东那边送来些东西,也没个管事跟随,扔下后就坐货船走啦。”

九斤跳下马问:“什么东西?”

“在龙嘴湾一看便知。”

九斤点点头,三人开始沿着仓库后面石阶上山,龙嘴湾是一道山体裂缝,遇有大海潮,里面可躲避十几条船,从山外看很难发现有这条半山谷。

半山谷一半露天,一半是山洞,没有熟人引路,很难将船靠近。

来到龙嘴湾进了半山谷,五条水师炮船静静停泊在里面,四条苍山船,一条十五丈长的的福船。

每条苍山船有六门小佛郎机,十二支大抬喷铳,被绳索随意固定在船上。

福船有青铜炮左右各两门,每门炮重五千斤,用油布包裹,这福船漆面鲜艳,像是不久前才上漆一般。

九斤问:“这福船是水师游击将军以上的指挥船吧?”

“在辽东,只有总兵才有福船,但不知为何把船送到这里。”

“送船的人是哪个水师?”

“不是水师的人,是锦州兴昌商会的人。”

“你这辽东联络人,竟事先毫无察觉,这若不是送船,直接大军登岛,北海镇岂不是要被一窝端了?”

“道长,水师最强的东江已被肢解,这些船十有**是东江水师的战船,现在东江镇分成四个协,谁的人口多,谁的船多,谁就有话语权。

所谓树倒猢狲散,从锦州,金州,义州,再到东江十三个岛屿,每个人都在哄抢物资,您看,这大炮船都卖了。”

“这个兴昌商号真不简单,还能买到炮船,难道就是今年新成立的那个?竟然还有水手,你们祖家占多少份额?”

“原先是两成,现在只有一成,有一半的份额被张家口的隆昌商号拿走了。”

两人上了那艘最大的福船,巴彦在船舱里四处查看,九斤解开油布,看着是普通的前装铜炮就没了兴趣。

对身旁的刘全说:“张家口那条路牵涉京官,他们仅靠骡车运送,又能运送多少?”

“他们有朝廷批文,九边和辽东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都靠这商号转运,人家是躺着赚钱呐。”

“也不必羡慕,赚的多,分润的就多,咱们低调赚钱,安稳。辽东这些军门白丢了一成份子,他们有什么对策?”

“对策?别提了,都吓破胆啦,偌大的东江总兵官,说斩就斩,谁不胆寒,现在的辽东,是那位姓袁的都督说了算。”

巴彦从船舱跑出来说:“公子,里面除了火炮火药就是铁丸,其它的啥都没有。”

九斤笑道:“本就不是来送货的,这是从东江水师手里买的船,先藏这里啦。”

说着转身对刘全吩咐道:“我也不让你为难,船就临时放这里,这些火药得另外安置,若是跟京师王恭厂那般爆炸,咱这岛子就没啦。”

“可这边仓库也不能存放,您看这~?”

“这样吧,新二村正在处理难民事,让新一村安排存放吧,另外,辽东有个獐子岛你可知道?”

“知道,哪座岛风景宜人,方圆五十多里,原是东江的储粮地,现在谁看守那里不好说。”

“你准备一下,午后咱们出海。”

“道长,这七月中旬有台风啊。”

“所以得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回到村公所,朱知府的管家福生正等在屋内,看九斤进门,起身拱手说:“北海新村送去府衙的八百人犯,让知府大人震惊不已。

里面竟然有天启二年逃亡的要犯,这莲花教在莱州府栽了跟头,以后是不敢再来啦。

知府大人已经上报朝廷,并为北海新村乡勇请功,同时拨付五千两赏银。

另外,大人说整个莱州府七个县都有难民聚集,被匪徒洗劫的乡村已接近半数,北海新村有马队,大人的意思,能不能把各县流窜的匪徒清理一番。”

九斤坐到椅子上,点上烟说:“莱州卫的兵马怎么说,他们只当大爷吗?咱们也不是外人,马队可以出北海村,但得有个说法。

清理了平度县,马匪们跑去即墨县,清理了昌邑县,马匪们又跑去安丘县,跑瘦了马还护不住民,不是路子。”

福生以为九斤推脱,从袖筒里拿出一份公函说:“这是巡抚衙门和兵备衙门、知府衙门共同签发的团练营剿匪公函副本。

大人说,卫所兵马能用的只有三千,登莱总兵黄大人,率总兵府已经前往东江,现在无人统兵,若是北海新村的马队出征,各县提供粮草辎重,团练营由府衙按例给予赏银。”

九斤掸掸烟灰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想要登莱平稳,光靠官府难以安定局势,团练营也没名声,起不到威慑作用。

在登莱,必须要有一支名头响亮的马队,一支让所有盗匪,兵匪,土匪胆寒的马队,那就是胶东响马,你回去跟朱大人禀报,胶东半岛,土匪火并,最终会剩下一支响马。

没有匪乱,这支响马就是团练营,有了匪乱,这支响马就会出山,和贼军争抢地盘,杀的昏天黑地,这听着可否顺耳?”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黑吃黑嘛,这支响马在公子手中,大人也放心,老朽这就告辞,回去给大人禀报。”

福生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就是怕立功后没好下场吗,现在为朝廷立功的文臣武将,确实没一个能善始善终的。

正在琢磨,听九斤说:“也不必着急,我要闭关三天,三天后再来寻我吧。”

“不急不行啊,很多乡绅大户都搬到西河镇居住,晚了就影响秋收了,三天后公子可千万出关呐。”

一个时辰后,那艘福船被拽出山洞,火炮火药全部拆下运走,为防路上有事,九斤让巴彦拉了一车飞雷装上船。

北海新村不缺上马厮杀的汉子,更不缺出海驾舟的水手,三十个精壮的汉子升起风帆,熟练的划桨使舵,强大的季风鼓起风帆,福船排开波浪,飞一般驶向深海。

小心谨慎的刘全这时才发现,原本总是在海上游戈的登州水师巡逻船,今天一艘都没发现。

按捺不住心中疑问,对站在船头的九斤问:“怎么不见登莱水师巡逻船?”

九斤看着翻滚的浪花,正在寻思王英的事情,听到刘全询问说道:“他们顾不上了,偌大的东江镇四分五裂,都赶着去分杯羹,去晚了,汤都剩不下。”

刘全恍然大悟,看着九斤迎风伫立的挺拔身躯说:“道长,咱们认识好几年,北海新村也是一个大镇啦,这兵强马壮的,您就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十五六万难民,北海新村扒开口子,整个胶东都会狼烟四起,现在一个团练营就看的稳稳当当,还想如何?”

“可是您答应了马队出征剿匪,现在的朝廷,万一您平定了匪乱,朝廷就该拆分北海镇啦。”

“狡兔死,良狗烹?那毛帅过于自信,伸着脖子以为没人敢砍他,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咱们都是生意人,岂会做赔本买卖?朱大人是明白人,我用响马火并的名义剿匪,打出名头,朝廷就会招安,自始自终,都没团练营什么事儿。”

“可瞒不过厂卫的眼睛,万一捅到朝廷去,恐怕莱州府和巡抚衙门也护不住。”

“你小看这些人啦,张家口商队每年几百万银子货物,兵丁们仍然饿着肚子作战。

那里的厂卫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商队仍然越做越大,朝廷知不知晓?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大金国也有那帮人的商号了吧。”

刘全挠挠头说:“难怪家主手里的订单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整个辽东都是隆昌商号的天下啦。”

“财锦动人心,辽东打到今天局面,虽说并非只是贪腐造成的,但贪腐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将来会如何很难说,没了东江镇,北海新村的货物就会积压,所以现在,必须要另建一条稳定的商路,不然这些难民就要饿肚子啦。”

刘全犹豫了下说:“辽西和白城(林丹汗都城)的份额都进了隆昌商号,咱们现在只有干海鲜和香烟是独家买卖,皂角成衣在北直隶有大批仿冒品,价格比咱们低两成。

若是道长应允,刘全愿举家南渡,不再回辽东。”

九斤看他犹豫不定,问道:“这几艘炮船,不是兴昌商号送来的吧。”

“是祖家和吴家送来的,说等着风声过去,改成货船,不再用辽东水师的船。”

“刘全,你可能劝过你的家主,没有辽东水师的船,这条商路很难维持,你家主没有采纳你的忠告,因此让你有了去意。”

“是”

“其实大可不必,你带几个徒弟,最好是家主子侄辈里的,走上几趟,你就可以常驻北海新村。”

“还是道长想的周全,刘全感激不尽,请受刘全一拜。”

“行了,你一商人,尚知不侍二主,我又怎会为难与你,将来你为北海镇多带出些做生意的好手,就是为北海镇尽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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