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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理圣主

面具下如死般寂静,可臂膀上却有着血肉的裂口张开,发出毫无人性的腔调。

说话的甚至不止是一张嘴。

脖子,头顶,脚踝...但凡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染上血红的颜色,有着同样的低语声。

多重声音的层叠让人混乱,不过并不影响该有的回答。

“没什么好谈的。”

踏步向前,刀剑在何塞手中振鸣,酷烈的空气被斩击撕碎。

“我们,可以...”

它后退了一步,两翼增生,有着惨白的骨架自**深处衍生而出。

挥霍着生命,透支着宿主的潜能,它用血肉作为盾牌,用骨骼作为支架,将攻击卡死在这份密不透风的防御中。

松开武器,拉开距离,对于这份抵抗何塞不以为意,只要砍的够快够多...

可没等他重整旗鼓,蔓延的枝条便吞没了以太铸造的武器,随即无数双干瘪的手自防御里探出头来,以风雷之势缠绕在何塞的四肢,猩红色的血肉蔷薇自中心盛开,封锁在少年各处关节,断绝了他反抗的力量。

“位阶,差距。”

话语声中并没有嘲讽与鄙夷,只是一种非人的平静。

挣扎了下,随着他的动作,蔷薇的棘刺刺入身体中。这份为术士打造的锁扣,不止是体力,就连在灵魂里所连接着的以太都在被逐渐从刺入皮肤下的毛刺中抽走。

“谈谈。”它再度开口。

“免谈。”

他宁可死,也不会愿意去和一个怪物聊天。

“拒绝,异类,同胞,交流。”

似乎是对于这份抗拒早有预料,令人心悸的撕扯声响起。

体表的各类扭曲与混沌闭合,延申而出的血肉飞速逆流,就连背后羽翼也在衣物的破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张面具留在脸上。

站在原位的是那个被附身而流泪的男孩。

明明都是十八岁出头的年纪,甚至何塞还要小一点,可两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笼里的白兔和在野外独自生存的豺狼的区别一般。

微风吹过湖面,引起涟漪,如镜的水面倒映着桥上的混乱场面。一方被无数血管的合集钉死在桥边扶手上,血色蔷薇在身体各关节处如同花园般盛开;另外一方则浑身颤抖,那双缺少锻炼没有老茧的手指卡不受控制地抬起,在抖动中变形,化作坚实的血红锋刃,直指着自己的咽喉气管。

“它要我来传话。”

男孩话语声中止不住地哆嗦。

眼泪多了几行,脖颈上的水痕多了几串,内心的恐惧冲击着神经,那被依附的少年显然是还有这独立的意识,嘴唇的颤抖间,作为代言人发出了交流的请求。

“拒绝提问的话,他将杀死我。”

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个脑子的转译,说话终于是多了几分逻辑性,而不只是单独的词语,就连威胁听起来都顺耳了不少。

何塞毫不怀疑它杀人的可能,没有人会在意蚂蚁的生死,对于深渊中的怪物们来说,可能弱小人类在他们眼里的价值,有可能只是用之既可替换的玩具。

一具弱小躯体的抛弃毫不影响它们的本质存活,这家伙甚至可能都只是某个更上级造物的分支,而死亡只意味着观测信息体回归源头。

“为何是我?”

为了保住这仍有救赎可能的生命,何塞只能低下头来。

可这不意味着他要放弃主动权,先提问的一方往往更能够把握对话里的主动权。

何塞的提问是首要想知晓的问题,对方显然是对于他有所图谋。

可这是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它们如此动作?明明大可以把自己杀死再来读取内容,这对于深渊中那些存在并非没有可能,可非要抱持着一个存活的状态,是基于何种理由?

“你是命运的礼物,带着神灵的气息。”男孩传话声颤抖,带着祈求。

“神灵?”

动脑子想了想,在记忆里的七年里,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和什么能称得上神灵的玩意打过交道。

“知识与智慧的星辰气息不会作假。”他指出了何塞思考中的盲点,向他揭示了身上在不知不觉中缠绕的命运丝线。

密米尔。

何塞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在所指。

“有何贵干?”

无法猜测到对方的打断,但是何塞隐约能够感觉到,这并非是在对方预谋中的事件。

“只是我等之圣主与之有缘分。”

沉默了一下,何塞追问道:“真理圣主?”

“那并非是我等可以直言的名讳。”

没有正面去回答,逃避了答案,男孩抬手间,束缚在何塞身上的血肉就像是听到了指令一般,落在地板上,如同蠕虫般爬行。

“不,不要!”

抗拒的喊声中,哭泣求饶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嘴角慢慢有着扭曲笑容展开,一开始还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惊悚感,到了后面却变得自然起来。分离的血肉从地板上拖曳出粘稠的痕迹,从球鞋上一点点回归本身,填补衣服上因真身展现而显示出的缺漏之处。

转身就走,只要确立了这一份因果,它的任务就已经完成。

“不杀我吗?”

空气中有着以太震撼,长枪如同流星般划过,钉在它身前的地板上。

刀剑再度握在手里,明知道没有获胜的可能,何塞依旧是不准备放对方离开。

肃清者的工作是为社会排除一切不合理的存在,也包括面前这个对手。

如此鲜明的挑衅自然是会引起反击,可弱者在强者面前是没有再次叫板资格的。

有一只不幸的蚊虫自两人间飞过,多瞳仁的眼睛提防着暗处的捕食。能够躲开青蛙舌头的反应能力让它有着在何处都能够维持生存的自信。

然后它就死了。

被毫无征兆的利刃在空气中劈成两半。

猩红的肉团作为炮弹直接脱手而出,轰击在了何塞的外身上,将他重新钉死在扶手边缘。他的手指与身体脱离,仅有着猩红色的血管相连接,那离身的之关键握在身前枪杆上,只是随手的一甩,它便回到了何塞的身边。

连带着的是枪头扎着的半毁文件夹。

可这样依旧是没有对自己下杀手。

看着对方远离,肃清者的内心突然觉得有几分茫然。

它们到底是在打算什么?

......

群星之殿堂。

星辰如银钻点缀在头顶,暗蓝色的水流蕴藏在墙壁中,沿着雕刻好的缝隙流动,清澄的水反射着顶端闪烁的星光与高远不知何处的穹顶。

此处乃无人能到来之圣地。

换而言之,能够来到此处的,都是非人之物。

犹豫不决,可他依旧是迈开了通向这里的道路。

时空为他的步伐让道,群山也要为此而退避,随着一步步的向前,无法在现界展开,蕴藏在身体中那卓尔不群的神圣感,一点点从皮肤下的毛孔中散发而开。

翠绿色的光点作为陪衬,悠扬的号角声响起,世界树的图腾勾勒于脚底的光带中,所包含的万般生命化作这份进入此地的证明。

飘逸的光芒中,引导着神明前往独属于自己的领地。

属于他的神殿就在眼前。

赞美他功德的颂唱声隔墙传来。

赞美他带来智慧与启迪,赞美他授予神明们指引,赞美他守卫世界树的伟大...

可对于他来说,只是令人厌烦的鸡叫,几十年不换的背景BGM再怎么听也觉得腻了。

推门而入,鸟语花香的庭院还是离开时的那般美丽。

搪瓷茶杯从手里落下,智慧泉水从地面中喷涌而出;报纸漂浮而起,记载着命运的文字在立柱上勾勒;密米尔向前一步,藤曼破土而起,交织成王座。

实际上来说,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六阶的术士不能长久停留在现界,因为他们存在本身就会有意无意的造就一个漩涡,让整个世界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灾祸会被他们的力量吸引而来,就如同那份在灵魂中铭刻的无数奇迹一般。

那个少年的出现,就已经证明了密米尔所建立的内锁封闭环境出现了不可靠的裂隙,那么他不得不再度回到网络深处,回到这片仅有他一人的孤独神国中。

此间桃花源般的美景,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寂寞。

此处也有着飞禽走兽,也有昆虫蚂蚁,可皆是幻影。

密米尔意念转起,春暖花开的时节一闪而过,夏日的高温在神殿中升起,只是因为内心情绪的不稳定,一时间没能控制好细节,就连王座顶上都有西瓜生长而出。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用夏天的皮肤了。

皱了皱眉头,以太挥洒,密米尔的意志再度行于自己的国度中,将精力贯彻于这份创造。

秋之衰败,冬之凋零,再然后又是一度的春天...

轮转不休,世间万物在此处纷纷出现,又归于无形——说到底,它们也不过只是些依靠着人心而造的幻想,再怎么样的不合理,在此处唯个人意志所主宰的环境里,也不过是理所当然。

自然之景远离,又有着繁杂的花纹延申,诸多建筑风格在这里展开——新罗马巴洛克式的繁华,九夏的山河一统的大气自然,修正院哥特式的怪异惊悚...

万般景色闪过,无一定型。

在神力的挥洒中,密米尔逐渐能够感受到一些...少有的滞涩?就好像是齿轮运转时候的锈蚀痕迹,力量的运行还是如同原本一般顺畅,所产生的结果还是如同计算般一丝不苟,可偶尔发出的噪音还是说明了有着问题存在。

万般之物最终归无,幻影消解,神殿回归空旷。

闭上眼睛,再度张开时,万花筒般的眼睛打开,全知的权柄在这一瞬间覆盖国度。

有不请自来的家伙。

“恶客窜访,主人当有何作为?”

蕴藏着怒火与杀意的声音响起,殿堂震动。

唯一的主宰意志支配下,无数细碎的命运银线从他苍老身体的皮肤上断裂,被粉碎的线条纷纷扬扬的坠下,犹如一场红色的雨。

可它们并没能在地板上留下痕迹,因为本来就只是某位以自己的腐化之能所创造出的用来在未来某一时刻制造阻碍的手段罢了。

星殿是只有非人才能达到的场所。

除开密米尔这些完成缀冕仪式的人化神明,还有另外一种存在在世间被广义认为非人。

阴影躁动,邪影起立。

沿着某条被发现的命运线路,这位无孔不入的住在进入了守卫者的神国。

“真理。”

密米尔厌恶地看着地上那团恶臭的烂泥,这两个字称呼里同时夹杂着的,是铺天盖地作为欢迎的攻击。

密仪之阵在地板上无限延展,穹窿里垂下处刑的天牢死囚,智慧之神驱使着这份曾经历千难万险才得到的神力,在此处向着恶敌倾斜怒火。

可这样的攻击无法取得实际效果。

真理周身所围绕的,自然就是谬误。

攻击在接触的瞬间被否定为谎言,诸多封印被指挥为错误,还没到执行的一步,就已经因为内部的互相矛盾而彼此消耗。

不过没关系,这里是他的主场。

密米尔有的是时间陪它玩耍。

火力持续倾斜,不请自来的身影里开始出现破碎的光痕,不过这家伙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相反,在密米尔的感知里,祂甚至有意在引导,修复周身的一些错误,借助力量来摧毁这具身体。

这是为何?

真理绝非是莽夫,多年交手的了解中,祂的每一步都必然是有所计划,多次获胜的战斗中,却发现祂能够从胜利中获得远比己方多的利益。

无数答案在内心掠过,思考还在进程中,就已经有问题出现了。

影子碎裂,光明膨胀,力量的潮水不受限制的喷涌。在这份纯粹的**海洋里有着奸异的高笑声响起,混杂在诸多光芒种的某道信息,在死亡爆裂的加速里,如同针尖般插入密米尔的脑门!

这下答案自己提笔把问题写了。

只用了半个眨眼的时间,密米尔便回过神来。在他脑海里残留的,只是一道无害化的信息,里面是一张描绘昔日的图片。

那是一个脚踏开裂大地,头顶云端的巨人。

赤红色冠冕点缀头顶,深黑色的体表不时有着熔岩喷发,十三道日轮点缀在冠冕,手握着将海洋蒸干的炎剑。

祂每向前的一步,都在此世间留下无法抹平的伤疤。

密米尔很清楚这是谁。

第四次复兴战争的尽头便是祂的存在。

单枪匹马摧毁了军团构建的防线,炎剑对众生平等的赐予死亡,视诸多术士的攻击于无物,只是单纯的挥洒毁灭。

直到龙脉长城降下投影,霍恩海姆矩阵撕裂空间,以太网络中诸多六阶术士拖延行动,即便是动员了人类所能发动的有生兵力,最后也是一场惨胜。

至今九夏的技师们还在修补祂垂死一击在龙脉长城上留下的裂痕。

灭世者,炎之巨人苏尔特尔。

如今据祂的覆灭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年,难不成在那干涸的尸体上,还能有新生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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