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发疯了
傅忠与剩下的二十几个骑兵,已与羌人纠缠到了一起,他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与羌人的骑术不遑多让。
这时就看出装备的好处来。他的马是万里挑一,铠甲由专门工匠悉心制作,将全身关键部位护理周全。武功不敢说超过他爹傅友德,胜在年轻,精力充沛。他尤如一辆坦克,在阵中横冲直闯,所向披靡。
关王爷冲阵杀颜良,单刀诛文丑,凭的就是那匹追风赤兔。
傅忠马快加上手快,眼前无人敢出头阻挡。护卫们有心护在他的周围,为他档枪,奈何马匹的灵巧比不得他的马,反倒时不时的还要靠傅忠来救险。
近一百骑兵对二十几个骑兵,跑不起马速,看的是马上的腾挪小巧的功夫,不是人多就占优势的。
傅强身在刺猬阵中,心却时时关注傅忠。看到阵中傅忠,横枪跃马,连挑几个羌人于马下,他放心了,这不又是一个老主子吗!
大祭师没想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局面,马战占不到便宜。骑兵对步兵,如狗咬刺猬,无从着手。榆林的兵到底吃了什么迷药,怎么都不怕死。
第一波冲击失败后,他不信骑兵冲不破步兵的阵型,看到骑兵们犹豫的样子,他高声大叫:“兜转马头,接着给我冲。”
只要击破了榆林兵排在前面的士兵,他们必定炸营。到时就是一面倒的残杀。
第二波冲击,羌人不是草包,明知是死,也要撞上去。按照平时的训练,冲到阵前后,他们一勒马缰,如同破开了的波浪,从阵前两边一掠而过,一阵急促的箭雨,射向阵中。
傅强一看羌人的动作,就知他们的想法,这是元人骑兵的惯用招数,他大喊道:“第一排举盾,护住两翼。第二排弓上弦,准备射击。”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来不及举盾的榆林兵一片惨呼。
羌人的骑射再好,还能比得上蒙古人,能发连珠箭的毕竟是少数。就是能发连珠箭的蒙古人,时机也错过了,奔马是不会等着他的。
时间卡得刚刚好,傅强的大喊声又在阵中响起,“第一排放下盾牌,第二排射击。”
一阵箭雨从阵中飞起,到底是站在实地,准头比骑射要好的多。箭雨过后,死的羌人比硬冲时还多。
第二次强攻又失败了。
大祭师呆呆地看着对方阵里,死伤一地的榆林兵并没有吓倒他们的战友们,后面的拖开尸体,又是一批士兵顽强地顶了上来。这样的兵,用战神来形容也不为过。
羌人胆寒了,磨磨唧唧不敢向前。
大祭师心里在流血,自己的骑兵死了一百多,对方可死了八百多人,已经接近了战损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却没有半点要炸营的趋势。
他把心一横,不把这个阵型破了,不要说攻不下榆林城,抢不到粮食,回去后,也无法面对部落长老们的指责。他高声怪叫:“大羌的勇士们,长生天在看着我们,拿出你们一往无前的勇气,不踏破榆林,誓不收兵。”说完,带头冲向刺猬阵。
大祭师在羌人眼里可是神一样的存在,要是让他死在阵前,回去后,族里人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骑兵们鼓起余勇,又奋不顾身冲了上来。
这是针尖对麦芒的战争,没有半点投机取巧的地方。骑兵们已经冲了两次了,硬冲与分射,都不能取到效果。分射还要更差,尽管人疲马倦,他们拼命了,这次,他们蒙上了马眼,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瞎马驮着死兵,不顾一起的冲了上来。可惜,这次是冲垮了榆林兵的第一线,但死的比上两次加起来还多。
看着小山一般倒下来的羌人骑兵,榆林兵已经没时间害怕了,他们机械的将长枪插入地下,凭着血肉之躯,与奔马作殊死搏斗。只有一股信念在支撑他们,他们是军人,为了荣誉,要尽最大的努力。
砖窑那边的俘虏时时关注着榆林的战事,听到羌狗残杀靖边的百姓,靖边的俘虏坐不住了,谁知其中有没有自己的亲人。他们拼命鼓动其他人,“傅知府对我们太好了,做了俘虏,还能吃着一日三餐,拿着工钱,天下有这样当俘虏的吗?不去帮助守城,杀羌狗,我们还是人吗?”
不是老神在在的人,是经不起鼓动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士兵,谁没做过英雄梦,谁不愿在战场中洗去自己当俘虏的耻辱。何况榆林对待俘虏真是太好了,他们在吴忠,平常哪里能一日吃到三餐。在靖边俘虏的鼓动下,大家伙蜂拥而出,拿起武器,奔向榆林城下。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大祭师见骑兵损失过半,再要鼓动骑兵已是很难了,自己也不想把骑兵都送在这里。虽然步卒不怎么给力,但没有后援,能叫他怎么办。正要安排步卒上前的时候,就见呼啦啦一阵风起,五千俘虏带着怨愤,死命向他们冲来。
大祭师被吓了一跳,原来傅忠还留有后手,怪不得他们能死战不退。此时不撤,只怕全军都得葬送在这里。
傅忠他们已把围住他们的骑兵斩杀得差不多了,有他这样的坦克带头,护卫们又是胜过蒙古骑兵、横行天下的最强勇士,一个打四个,还不跟玩似的。
李才眼尖,掉头就看到了羌人在逃跑。他高兴地大喊:“大公子,我们胜了,羌狗们逃跑了。”
傅忠取下兜鍪,长出了口气。
众人看到了他满脸是血,关切问道:“大公子可是伤着了什么地方。”
傅忠笑道:“我没受伤,都是羌狗的血。”
看了看战场,死伤一地的榆林兵让他吓了一跳,这样惨重的伤亡,居然没人逃跑。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么大的伤亡,拿什么去抚恤。这些兵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疯狂进攻,取得了三千步兵对四百骑兵的辉煌胜利。不给他们家属一世安荣,如何对得起他们的英魂。
窘迫的手头把他逼疯了,他把兜鍪往头上一扣,大声喊道:“李才,我们不能收手,同我去追,不抓住那个羌人大王,我们会破产的。”
李才不懂破产是什么意思,见一向沉着的大公子就像发了疯,打马直向羌人追去,他哪敢怠慢,随手指着一个护卫说:“快去叫傅总兵。”说完,跟着傅忠绝尘而去。
几匹战马虽然造不出什么大声势,在这刚刚喘息过来的战场却分外耀眼,羌人已被打虚了心,尤如惊弓之鸟,吓得大叫:“快跑呀,榆林兵追上来了。”
炸了营的羌人哪里还有什么从容退军的阵型可言,大车也不要了,像碰上发大水的老鼠一样四散而逃。
傅忠哪里去管那些败兵,望着大纛直闯过去。鬼都畏人拼命,何况现在的羌人。看到傅忠像个疯子一样死命追来,谁还敢来阻挡。
大祭师被傅忠的勇猛吓变了脸色,汉人兵书上说,穷寇莫追,他这是唱的那出戏。
他哪里知道傅忠心里的苦,穷人与穷寇,谁也用不着按套路行事。
疲兵对疲兵,比的是谁不要命。穷比死更可怕,傅忠一想到榆林财政,哪里还有其他想法,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了羌人大王,眼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
他抖擞精神,连杀两个迎上来的王室卫兵,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怕连他自己都害怕。
羌人除了放牧,就是练武、狩猎。日渥不基虽然不是开创之主,武功也自不凡,他随手将披风一丢,露出了里面的精良铠甲,一拍坐下良驹,迎面将大砍刀抡了过来。
要是平时,恐怕也能与傅忠战上十几回合。谁叫他运气不好,碰上急了眼,武功又是天下有数的傅忠。
傅忠也不作势,抬枪从下向上挥了上去,以硬碰硬,一股大力,震得日渥不基拿刀不住。打仗争的就是这一刹那,趁着他刀口邪歪,傅忠轻舒猿臂,抓住他的束带,从马上横拖过来。
人已到了傅忠怀中,日渥不基的大砍刀自然用不上了。他还想抽出自己的腰刀,傅忠飞起枪杆,将他的右手砸断。兜转马头,就要离开。
急得大祭师口里不住吆喝,“拦住他,拦住他。”
傅忠不敢怠慢,一手按住伏在他马上的日渥不基,一手挥枪乱扫,碰上的不死既伤。最后从乱军中突围而去,单枪匹马,擒得日渥不基而归。
大祭师还要追赶,这时,傅强带着吴忠的俘虏,赶了过来,四下里一片呼喊:“跪地不杀。”
大祭师见不是头,再不逃,自己也会成俘虏,至于那些步兵,现在也管不着了。就不知道傅忠死命来抓大王是什么意思,要雪恨,杀了日渥不基,也伤不了大羌的根基,狮嘴山又不是没有可以继位的王子。要想用大王来换点什么,只怕是他自作多情,我们只当大王战死了,能他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