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又死

八月十五，中秋节。

老天爷赏脸，今天倒是给了一个格外好的天气，晚上入夜以后，月明星稀，一轮白玉盘似的明月高悬在天空上，不被任何萤火之光喧宾夺主。似乎其他的星星都很有眼色，知道今天的主角只有这一轮圆月。

畅春园外，车水马龙。

朝中稍微有一些品阶的大臣们都携家眷儿女前来赴宴。虽然这并不是紫禁城，但皇帝在哪里，他们这些做大臣的自然也就要跟着往哪里走。

宴席设在九州清晏。

这地方够宽敞，够大，也适合欣赏歌舞，饮酒取乐。

作为皇贵妃的娘家，当今皇帝的外家，佟佳氏一族的位置当然是最靠前的那一波。

太皇太后和当今太后的娘家做为科尔沁大草原的亲王，离京城这块地界隔了十万八千里，自然不会列席其中。

但是，当今皇帝娶了两位皇后，元后赫舍里氏和继后钮枯禄氏，再加上佟佳氏和纳兰明珠所在的那喇氏，各方面相加起来权势地位都差不多，最靠前的座位只能有一左一右两席，给了哪两家都不好。

元后赫舍里氏在世之时，自然是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两族在前。

但去年钮枯禄皇后继位，当时的中秋夜宴也是她主持的，当然要把自己的娘家给拉拔到前面去。

只是即使孝康章皇后已经不在了，康熙也依然称呼佟国维为舅舅，承认并且重用这个外家，钮枯禄皇后当然不敢擅自动了佟佳氏的席位。

于是就只有把赫舍里氏给踢出去了。

别看只是一次小小的席位之争，这其中的水可深着呢。

总之那次中秋节后，京城里传出了好几起赫舍里氏和钮枯禄氏家族子弟互殴的事件，都是不服气的。

而今年，钮枯禄家被皇上接二连三的问罪，赫舍里氏如今的当家人索额图今天来赴宴的时候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他早就看钮枯禄家的那个老家伙不顺眼了。

有生之年能够看见他脸那么黑的样子，可真是爽啊！

只是等着小太监把他领到佟国维的下面坐着的时候，索额图就笑不出来了。

他坐在这了，那佟国维对面那个位置是谁的？钮枯禄家巴结太皇太后就巴结地那么成功？连这样还不能把他们拉下去？

碍于周围人多，堂堂一品大臣也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一个小太监质问，你是不是把我带错地方了？

索额图只好收敛了笑容坐下来，他倒要看看，除了佟佳氏那个老匹夫，还有哪个家族有那么大的面子住在他索额图的前面。

如果是钮枯禄氏…………

听说这次的中秋晚宴是佟佳皇贵妃全权负责的，他少不得要跟佟国维好好说道说道了。

正思量间，索额图已然看见了钮枯禄老贼和纳兰匹夫连袂走来的身影。

纳兰明珠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也是颇有些讶异。按理来说，哪怕元后娘娘不在了，可承乾宫里还养着一位太子呢，这个位置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坐？

只是看着带路小太监一脸肯定，而对面的索额图青白交加的脸色，他也只是哈哈一笑，痛快的坐下了。

都是在朝堂上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谁不知道谁呀，今天他这么一坐，索额图那家伙回去该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吧？

就在底下的臣子们针锋相对，暗潮云涌的时候，独属于大内太监尖利穿透耳膜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顿时底下跪了一片，山呼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康熙一掀衣袍，一边落座，一边扶手说到，佟佳婉音的位置就安排在康熙稍后一点的地方，也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一片乌泱泱的人头。

“谢皇上。”

过节的时候没什么可客套的，康熙先说了些场面话，然后便是几个文采颇高的臣子站起来念了一些歌功颂德的文章，一听就知道是提前写好背出来的，如此这番君臣相宜了一会儿以后，便有歌舞乐曲上了起来。

不少大臣都色咪咪的盯着那些衣着轻薄的舞姬，被身边坐着的夫人狠狠掐了腰。在这种节日里，是没有分男士女眷的席位的，都是阖家住在一起，前面坐着的是一家之主夫妇，带来的孩子们就坐在后面。

也有一些人端着酒杯到处推杯换盏，趁这个机会跟上司们联络感情，好不热闹。

佟佳婉音在人群里寻找着佟家人的存在。

说来惭愧，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佟佳婉音却除了那一次向宫外要了人以外，再也没有跟宫外传过只言片语，还是前几天佟佳夫人从外面主动地递了话进来，问娘娘最近是不是有些什么难处？怎么这两个月没有派人去宫外取钱了？

老实说，听到这两句问话的时候，佟佳婉音整个人都是囧囧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她以为以佟佳贵妃的身份地位来说，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送礼给她的时候居多，她给别人送礼的时候少，又有康熙时不时的赏赐，底下人请求办事的孝敬，怎么也不可能缺了银子用。

直到这一天才发现，原来，佟佳贵妃自从进宫以后，佟佳府每个月都会从宫外孝敬一笔银子进来。

盖因宫内要掌握消息，收买人手样样都要钱，要办些什么大事还得花大钱。康熙给的赏赐几乎全都是有内务府的标记的，不可能大大咧咧的拿去收买别人，也不太容易换成真金白银。

至于佟佳贵妃原本的俸禄？真要靠那点俸禄过活，承乾宫上下早就去喝西北风了。

所以，看着跟递消息的宫女一起送进来的那两千两银子，佟佳婉音对佟佳府的观点有了巨大的变化。

根据以前看电视剧的经验，她还以为佟佳氏一族的人只会吃喝嫖赌，惹是生非，不是像隆科多那样宠爱小妾李四儿以至于残害嫡妻致死的，就是像佟国刚和鄂伦岱那样父子不和闹得满朝皆知的，没想到她们对宫里的女儿倒是挂心的很。

出于这样的想法，佟佳婉音特意在今天安排出时间跟佟佳夫人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