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水落

佟佳府的效率确实没得说，对于承乾宫的吩咐，他们向来是有求必应的。于是话才递出去还没两日，宫外就已经送了两个名字进来，都是在宫内有过十几年伺候经验的老嬷嬷。

佟佳婉音仔细看过两个人的资料，两人都是曾经孝康章皇后留下的人手，对佟佳府的忠心倒没得说。

只不过其中一人的儿子在佟佳府里当个大管事，如今膝下有孙有女，按理该颐养天年，但据说儿媳跟她处不来，婆媳两个之间常常产生矛盾，偏儿子是个大孝子，但对妻子也不差，常常夹在婆媳之间受气。

时间长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这嬷嬷实在受不了看着自己儿子天天受气的样子，听说佟佳府有意为承乾宫再找个好一点的管事嬷嬷，她收拾收拾自己的包袱，便主动找到国公夫人毛遂自荐了。

另一个人跟佟佳氏的关系却是有点远了，身世也要更加的坎坷一些。

这第二位嬷嬷娘家原是镶黄旗的包衣，在宫里安安稳稳当了十来年的普通宫女。熬到满25岁后，出宫跟同旗的一个小伙子结了婚，结果新婚不过一年就丧夫，婆家人嫌她晦气，要不是当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估计丈夫还没满头七，她就要被婆家人给赶出去了。

可是后来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婆家却重男轻女，又嫌弃这只是个丫头片子，觉得娶的媳妇不仅克死了丈夫，更是连个香火都没给家里留下，便把和那宫女连同她刚生的女儿一起赶出去了。

没法子，娘家也穷，更何况爹娘已经去世，如今小弟和弟媳妇当家，是断断不会容许她这个嫁人后被婆家赶出去的大姑姐带着个拖油瓶女儿回家吃白饭的。

实在没办法了，这宫女只好托了以前在宫内的几分香火情，自梳回宫做了嬷嬷，在宫外聘了一个相熟的人帮她照顾女儿。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聘了的那人不是个好的，拿了银子却没好好干活，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小女孩。

当这已经是嬷嬷的宫女发现以后，自是恼恨，而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小选的时候，想着自己的孩子无论托付在谁那里都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心，便让女儿通过小选进了宫，在自己手底下当差，也算不差了。

后来那嬷嬷的女儿机缘巧合下进了继后的坤宁宫，本以为这是个美差，没成想继后过两月之后就薨逝了，现在坤宁宫那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纷纷找门路往外走，因为都听说皇帝觉得坤宁宫接连薨了两个皇后，不吉利，要把坤宁宫给封了。

到时候坤宁宫一封，他们这些还留在坤宁宫的老人都只能在留在那里等死了。

这嬷嬷自己倒觉得自己老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找个偏僻一些的地方安稳终老也还可以。

但耐不住她还有个女儿。

她自己吃过了在宫中没拜山头，出宫被人欺负连个靠山都找不到的经历，不愿让女儿步自己的后尘，自然就有心为了女儿拼一把。

如今后宫里都知道，不管承乾宫的主子封不封后不重要，反正日后这位都会是后宫最大的主子，想要博个前程，自然承乾宫才是个最好的地方。

于是这位嬷嬷不仅自己想来，还想把她女儿也带过来。

赖嬷嬷把这两位嬷嬷都带了过来，在下方给佟佳婉音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并一直跪在那任佟佳婉音打量她们。

佟佳婉音看了一眼，两个人都约莫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乌黑，面皮白嫩，只是一个稍微胖些，就显得有些和善；另一个更瘦一些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颇有些严肃。

总之，让佟佳婉音看来，一看到更瘦一点的那位，就觉得看到了前世高中时高高瘦瘦的教导主任。

佟佳婉音随意问了她们几个问题，两人都答的挺好，便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让她们退下了。

等那两个人都退下去以后，佟佳婉音才偏过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赖嬷嬷，“嬷嬷，你瞧着哪个更好一些？”

赖嬷嬷笑了笑，虽然是在找顶替她现在位置的人，但是她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这个时候还兴致勃勃的跟佟佳婉音讨论道：“左边那个白白胖胖的，奴婢瞧着她更有福气一些。”

佟佳婉音知道，赖嬷嬷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那个带着女儿的嬷嬷不吉利。

赖嬷嬷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鬼神迷信之说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改是改不过来的。当然，佟佳婉音也没想着去纠正，只是跟赖嬷嬷分析另外一点道：“可本宫倒觉得，后一个嬷嬷更让本宫用的放心。”

“娘娘，这是怎么说？”

佟佳婉音便道：“前头一个嬷嬷好是好，但是她一大家子人都在佟佳府里呢，心心念念着家里人，她忠诚的到底是本宫还是佟佳府呢？而后头那一个…………”

“后头那一个孤家寡人的，就她跟她女儿两个人在世，虽有娘家跟婆家，但有了也就跟没有似的。我们到时候把他们两个都放到承乾宫来，两人紧紧的捆在一起，不怕他们两个吃里扒外。”

听着佟佳婉音的分析，赖嬷嬷也觉得非常有道理，顿时把佟佳婉音的话头接过来，自己这样分析道。

佟佳婉音含笑点头。

“那奴婢就去把后面那位金嬷嬷叫进来，前面那位白嬷嬷让她回佟佳府去？”

这么说着的时候，赖嬷嬷心里其实是有些可惜的，从前还在佟佳府的时候，她跟那位白嬷嬷也算是有一两分的香火情，对她家里的那一堆烦心事也算有所耳闻，知道白嬷嬷确实不愿意跟那一大家子住一起，只是怕别人说她儿子不孝顺才忍着的。

本以为这次能进宫，不用留在家里看看儿媳的眼色，却没想到，到底还是白跑一趟。

她这样问着，却没想到，会从佟佳婉音那得出个否定的答案。

“嬷嬷，别急，我们可以两个都要？”

赖嬷嬷惊了惊，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她自己。

贵妃宫里可以有两个管事嬷嬷，四个贴身嬷嬷，若干个普通嬷嬷。

只是从前，佟佳婉音只相信她，便没有扶持出另一个管事嬷嬷来跟她争权，承乾宫也就一直以来只有她这么一个管事嬷嬷。

可现在听娘娘的意思，要把刚刚那两个嬷嬷都留下来的话，那她是要降一个级了？

赖嬷嬷心下倒没有对佟佳婉音的怨愤不满，只是对自己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她怎么想着，难免没控制好情绪，脸上也露出来一点，正好让佟佳婉音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