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捉奸
霁云殿内。
听说皇上今晚改去谢淑妃那,洛清澄松了一口气。
伺候那冷若冰霜的皇帝,远不如和水长乐看云卷云舒有意思。况且长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腹有诗书,光风霁月,她也想被月华所洗涤。
水长乐正在说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让洛清澄听写,听到谢淑妃的名字,眉头微皱。
谢淑妃在许你江山情深的原书中,并非无名之辈,甚至是前期最重要的反派之一。
谢淑妃,名谢萍萍,是中书侍郎谢志的小女儿。
和迂腐守旧却刚正不阿的谢志不同,谢萍萍身上完全看不到其父的影子。为人八面玲珑,心思活络。
其父在朝中对左右两派势力的拉拢视而不见,谢淑妃却在后宫中拉帮结派。其所倚靠的,正是在后宫中能和皇后一较高下的高贵妃。
原书的前期,谢淑妃没少给女主下绊子。手段都不太灵光,却极为恶毒。
如今谢淑妃忽然出现在这时间线,水长乐的右眼跳得飞快。
原书中并未有来聚燕山的情节,水长乐无从参考谢淑妃的行动想法,但根据其在书中使坏的手段和方式,水长乐决定未雨绸缪。
“长乐长乐”洛清澄伸出手,在愣神的水长乐跟前晃了晃。
水长乐回过神,看着眼前明艳的美人。
这些日子相处,他真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原书中的洛清澄虽说最后凤冠霞帔,获得独宠,其经历却也十分坎坷,一次被设计流产,两次被陷害打入冷宫,三次遭受皮开肉绽之苦
也是个青春芳华的姑娘,何苦遭受这些苦难。水长乐又想抨击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不过眼下之重,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线发展,尽力让感情在平稳中升华,不要走虐恋情深路线。
水长乐朝洛清澄勾了勾手指,洛清澄不明所以地凑过来。
晴烟殿。
芒安石踏入淑妃下榻的宫殿时,谢淑妃正穿着一袭白裙起舞。舞姿曼妙,如同高洁的水仙,纤尘不染中又有暗香勾人。
这才是皇帝到后宫的基本待遇。
尤其是久未临幸的嫔妃们,一旦被翻到牌子,可谓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但求龙心大悦,获得更长久的恩宠。
芒安石站在殿门处,踟蹰不前。并非被舞姿所惊艳。
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很喜欢看嫔妃们轻歌曼舞,可他的心告诉他,不是的,甚至有些厌倦。
他还是喜欢坤宁宫中那人,从不刻意换华服,穿得舒适优雅,连和他说话都是懒洋洋的,更别提争奇斗艳。
沏一盏热茶,似乎就是水长乐为他做过最温柔的事情。
可他还是想念那口温茶。
“臣妾鲁莽了,竟然没注意到皇上来了。”一曲舞罢的谢淑妃缓步到芒安石身前。
对于后宫佳丽们的小伎俩,皇帝看破不说破。
两人用过晚膳。
谢淑妃轻声细语道“臣妾这些日子学了几支舞蹈,皇上可要品鉴一番。”
芒安石看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有些烦躁“朕有点乏,怕是不能全心品鉴淑妃的舞蹈,误了这般心意。”
谢淑妃筹备落空,看了眼身旁的贴身丫鬟小妙。
小妙是个灵巧丫头,立马端来点心花茶,假装不懂事的插嘴道“皇上没来这段日子,小主思念成疾,每日练舞习字,还为皇上绣祈福香囊”
小妙絮絮叨叨地说着谢淑妃的好,谢淑妃假意娇羞呵斥,视线却偷偷瞥向皇上。
然而很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皇帝一副神游太虚模样,完全没对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感兴趣。
“淑妃要不和我讲讲后宫的趣事。”芒安石忽然开口。
谢淑妃一愣,没想到皇上会想拉家长,斟酌片刻,便挑了些中立的话讲,比如哪家姐姐爱赏花,哪家妹妹爱甜点。总之绝不夸奖人,白便宜对方,也不得罪人,让皇帝觉得自己小肚心肠。
芒安石挑了颗板栗,没有剥,只在手中把玩。“那皇后呢皇后喜欢什么”
谢淑妃一愣,没料到皇帝会主动提起,支吾道“皇后乃后宫之主,臣妾不敢妄议。”
芒安石莫名低笑了声“畅所欲言,无论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谢淑妃为难,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
皇帝这个月日日夜宿坤宁宫,后宫早有耳闻,这等恩宠除了高贵妃,不曾有人享用过。
可众所周知,皇后是水将军的儿子。本朝虽说素有娶男妻的风俗,但天子家娶男妻的,芒安石是第一例。
皇上娶水长乐的原因,一是为了稳固江山和水将军,二是因为水长乐是男人,无法生育,水家势力没法挟幼子而废皇帝。
皇上对水长乐,必然是忌惮的。
谢淑妃深思熟虑,想捡些模棱两可的话说,不曾想,有人先开口了。
“皇后这段日子可有趣了”插话的是贴身丫鬟虹儿。
谢淑妃的目光瞬间一片凉意。
这虹儿可不是普通丫鬟,是高贵妃派给她的宫女。她当初向高贵妃示好投诚,对方便说把虹儿赏给她。
说是赏,可她清楚,就是来监视她的言行,是否有二心。
虹儿无视谢淑妃冰冷的视线,继续道“皇后请了京城的马戏班,在后宫演了好多新奇戏,弄得大家都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等着马戏班进宫。”
芒安石嘴角微扬“这我听过,还有什么。”
虹儿又说了些趣事,比如皇后将每日的请安进行调整,以七天为一循环,一半的娘娘在单数日请安,一半的娘娘的双数日请安,逢七则不必请安;再比如皇后提倡后宫光盘行动,禁铺张浪费,各宫出品的菜肴除了一份的单位外,还要有半份和四分之一份,根据实际需求点菜
皇帝丝毫不恼皇后所为,眼中的笑意像是窗外钻进的梅香,怎么挡也挡不住。
谢淑妃心底不是滋味,又不能表露,毕竟她还没有“恃宠而骄”的资格。
谢淑妃只得目光幽怨地瞪着虹儿。这宫女不是高贵妃的人吗高贵妃和皇后向来水火不相容,你在这拍皇后马屁,高贵妃知道吗
谢淑妃正盘算着过两日去高贵妃那打小报告,若能让高贵妃把这“眼线”收回去,那最好不过。却听虹儿忽然道“皇后和洛昭仪可好了”
皇上盘着板栗的手一顿“哦朕怎么听闻皇后和洛昭仪有些误解,水火不相容呢”
谢淑妃急忙附和“那是,臣妾也有所耳闻,这小丫鬟满嘴胡说八道,自己掌嘴。”
虹儿一副战战兢兢模样“奴婢不敢乱说,这都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哦,你说说。”皇上将手中的板栗又放回盘中,坐正了身子。
虹儿道“奴婢曾听洛昭仪宫中的宫女说过,洛昭仪常写诗给皇后,让皇后鉴赏。还有奴婢好几次路过坤宁宫,都看到皇后和洛昭仪从早到晚有说有笑。还有今日,奴婢看到洛昭仪在荷园的假山上猎鸟,说是要和皇后加餐。”
谢淑妃看着皇上阴沉下来的脸色,心惊胆战。
谢淑妃并非不谙世事,虽说后宫之人要不议朝政,但嫔妃,尤其是权贵家出身的妃子们,对当前的时局都心下有数。
这后宫中最不能交好的两人,便是皇后和洛昭仪。
兵权在握的大将军之子,和边境强国南潇的公主,二者交好,总能让人联想到“谋反”之类的词语。
虹儿看着皇帝的脸色,装作不经意道“奴婢刚刚去拿药时,路过霁云殿,还看到洛昭仪的贴身丫鬟小翠和绿粤聊天呢,想来洛昭仪肯定在皇后宫中,这等深情厚谊,真是让人艳羡。”
皇帝的脸色像笼了一层雾霾。
谢淑妃也大为诧异,见虹儿的坦荡不像胡编乱造,心下权衡此刻月黑风高,一对身份敏感的男女共处一室,那便是私德和公德双重有亏了。
谢淑妃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思量虹儿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些话,定是高贵妃示意,但明面上,虹儿是自己人,自己必然要被皇后记恨。
事已至此,谢淑妃决定顺水推舟“洛昭仪毕竟是南潇来的人,不懂我们北齐的礼仪规矩,是该小小责罚。”
这话典型指桑骂槐,洛昭仪不懂,难道皇后身为北齐人还不懂
皇上沉默,盯着窗外。
晴烟殿外环着一圈梅林,风雅高洁,但此刻夜色浓重,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晚风穿过树缝,呜咽声如婴啼。
谢淑妃见皇上不言,以为皇上打算低调处理,对着虹儿呵斥道“一个丫鬟嘴上没个把门,自己掌嘴。”
皇上制止了,开口道“朕有些积食,淑妃陪朕四处走走。”
谢淑妃立马心领神会“臣妾遵旨。”
霁云殿。
洛昭仪的陪嫁丫鬟小翠和皇后的贴身宫女绿粤坐在汉白玉阶上。
两人今日皆是一身糯粉红裙,像两朵荷花绽放在白雪中。
“这聚燕山真是好地方,一步一景。”绿粤感叹道,将手中的杏仁点心分了一半给小翠。
小翠明明晚膳吃得顶饱,口水却还滋滋往上冒,没有矫情地接过“那还多亏皇后,要不是皇后让我家主子随行,我也看不到这大好景致。”
小翠的话三分恭维,七分真心实意。
“今日皇帝不是要宠幸洛昭仪吗为何洛昭仪拒绝了”绿粤极为不解。她的观念里,谁能得到皇帝的宠爱,谁便是后宫中最幸福的人。
小翠含着点心,口齿不清道“我看那戏班演的故事,什么孟姜女哭长城,对皇帝视而不见,肯定是有心上人了。”
小翠说罢,忽觉不妥,哪有人这样编排自己的主子,这话若传出去,不止她掉脑袋,主子都要出事。
想到这,小翠摆着手,一副想收回无心之言的模样,奈何不小心,反呛得拼命咳嗽起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绿粤转过身,看着霁云殿内明亮的灯火。
门窗紧闭,水长乐让宫女太监都退下,宫中仅有皇后和洛昭仪。
绿粤忽然感觉脑中的神经在拉扯,又像被人点了裙摆。
细碎的片段在脑中一幕幕闪过。
皇后每次听闻皇帝来坤宁宫,神色中的无奈远多于喜悦,亦或者压根就无喜悦的情绪;
皇后总是对洛昭仪温柔以待,和洛昭仪说话都是和颜悦色,而向来高冷的洛昭仪面对皇后时也是眉飞色舞;
平日午膳时,只要洛昭仪来,皇后的菜单中必有偏南潇口味的佳肴;
洛昭仪平日总往坤宁宫跑,还经常带些南潇的奇特玩意与皇后分享;
如果这都不算爱
这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更有意的故事啊
绿粤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嘣”的一声断裂了。
她之前从未细想,因为将皇后和洛昭仪放在竞争对手的位置上,只感叹两人间还有高山流水般的趣味相投。
如今一看,这两人俊男美女,外貌珠联璧合,比起知己,明明更像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人。
想到这,绿粤整个人都抖起来,抓住小翠的衣摆。
小翠刚把糕点全吞下“干嘛咋咋呼呼。”
绿粤指着霁云殿的方向“你觉得,我主子和你主子,现在在里面干嘛”
“能干嘛肯定又是在讲话本,聊儿时趣事呗。”小翠说罢,看着绿粤欲说还休的神情,愣了下。
她也是个机智丫鬟,否则洛清澄不会特意挑选她陪嫁。
“你你不会想说”小翠不敢说出那会掉脑袋的可能。
没等小翠消化这事情,就见远处一排人走来。
夜闯皇后宫殿却不通报,理应仗责八十,绿粤正要呵斥,却见领头的人赫然是皇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绿粤和小翠急忙行礼。
芒安石眯着眼,看着跪地的人“你是洛昭仪身边的丫鬟”
“是”小翠声音都在打颤。
“这么说,洛昭仪也在霁云殿中”芒安石问。
小翠哆嗦着,却也未敢说谎,结结巴巴道“小主小主”
一旁绿粤插话“奴婢这就去通知皇后和洛昭仪恭迎圣驾。”
“放肆。”说话的是跟在芒安石身旁的谢淑妃。话一出口,她也觉得不妥,有皇帝在,哪有她说话的份。
“不必,我们给皇后和洛昭仪一点小惊喜。”芒安石看着霁云殿精致的雕花窗,明亮的灯火穿过绢纱,给宫墙染了一层橘黄。
这一路走来,他特地让太监们不必通报,就想看看虹儿所言是否属实。
原本他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看两个丫鬟的脸色,反倒坐实了一些推论。
芒安石只觉绵绵的苦楚从心脏溢出,整个人泛着苦涩,连舌尖都仿佛尝到这苦味。
祸乱后宫,勾结外邦,其罪当斩。他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削弱水将军的军权,要求南潇进献更多贡品。
可他忽然不想要这份政治牟利。
他还是想要那个人为自己沏一杯温茶,说几句算不上动听的话。
芒安石和谢淑妃迈上霁云殿的长阶,直到殿门口。
芒安石没有动,谢淑妃朝跟随的丫鬟虹儿使了个眼色。
虹儿欠了个身,走到前方,猛地推开殿门。
冷风从廊道灌入温暖的殿内。
谢淑妃所期待,芒安石所抗拒的画面并未出现。
没有衣冠不整,没有男欢女爱,甚至连普通的相谈甚欢,言笑晏晏也未出现。
内屋中,洛昭仪跪在蒲团上,身前是一樽巨佛。
而皇后坐在不远处一书案旁,正在誊抄什么,细一看,赫然是佛经。
谢淑妃
说好的巫山,呢
为何是青灯古佛,五蕴皆空
谢淑妃不知道洛昭仪在佛前祈祷什么,但此刻她感觉,自己真的要立地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