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当”
钟声响起,巳时已到。
“天玄门,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亲传入门仪式,启。”
随着掌门声音落下,一座巨大的白色石碑从大殿左侧两根巨大的旋龙柱之间缓缓升起,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名字,皆是天玄门当今的亲传弟子们。
“此乃薪火碑,本宗所有亲传弟子,除已飞升已陨落叛门的,皆会记录在上。本次入门的亲传弟子为九人,请众师引领弟子上前起号刻名,行拜师礼。”
听得无峥介绍,新弟子们心中皆是一片火热。
仅有亲传弟子名字,这薪火碑上的名字便数都数不清,足以证明天玄门是有多强大,而此次能成为亲传弟子的,在场不过仅仅八人。
八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再把人数数了几遍,方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袁清碰了碰程选秋胳膊,捂着嘴悄声说“明明是八人,为何掌门会说是九人”
程选秋也半捂着嘴,“不知道,或许有人没有来吧。”
“亲传拜师谁敢迟来况且我记得先前选徒时,确实只有我们八人。”
“不对,先前不是褚墨被大师兄单独带走了吗你看大师兄,现在正往门外看呢。而且若不是有人没来,掌门都发话行拜师礼了,怎么会没人动”
经程选秋一提醒,袁清抬头看向清岳,只见他正目不转睛望着殿外,甚至于掌门和长老及各峰主们也是同样姿势。
就在殿内陷入静默,忽见门外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身形高大,一袭玄袍,正半偏着头说着什么,从殿内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半拢的长发顺着肩披洒下来,一缕正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攥在手心,他怀中竟是一位六七岁的红衣小童。
进入大殿,迟无尚扫了一眼四周,方轻声笑道“这就放你下来,乖了,先放开为师的头发。”
褚墨松开手,等迟无尚将他放在地上,才看向众人,却发现此刻殿内数百人,皆是鸦雀无声,除了首位的长老们站了起来,其余人皆是低着头噤若寒蝉,他不由有些不解,伸手拉了拉迟无尚的袖子。
迟无尚牵起褚墨的手,“无事,入门礼肃静是应当的。”
迟无尚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在场凡有修为的都能听见。
无峥苦笑,跑出来圆场,“既然人已到齐,入门礼即刻开始。”
褚墨跟着迟无尚率先走到薪火碑前,他一眼便看到迟无尚的名字,原因无他,主要是迟无尚的名字太显眼了。
薪火碑是按照师徒排序的,当今十二位长老在一列,每一位长老身后都有几十上百位徒子徒孙,仅迟无尚的名字前面后面皆是干干净净,孤零零的刻在那里,也不怪如此引人注目,一听他要收徒,其他十一位长老都连夜出关来观礼。
迟无尚没有拿剑,只伸手在“无尚”二字后划了几划,一行字随即显现关门弟子清墨。
褚墨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也明白关门弟子是何意,他不由拉了拉迟无尚的手指,迟无尚低头问道“怎么了”
无峥恭喜的话刚到嘴边,便被碑上的字惊了回去,“师弟啊,你写错了吧你这不是收的开门首徒吗怎么变成关门弟子了快改改。”
长老们也跟着说话,“趁现在还能改,赶紧把关门弟子几个字抹了。”
迟无尚充耳不闻,招了招手,敬师台上一杯早已泡好的茶水落入他手中,他弯身递给褚墨,“给师尊敬茶。”
褚墨愣了愣,下意识捧着茶,还没感受到茶杯的热度,便被迟无尚重新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迟无尚将茶杯收起,“礼成,诸位师兄,我先携小徒告辞,弟子令稍后送来临霄峰便是。”
说罢重新将褚墨抱起,从容朝殿外走去。
直至迟无尚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众人仍未缓过神来,尤其新弟子们,个个目瞪口呆。
袁清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那是褚墨吧”
程选秋呐呐道“是,是吧。”
想到迟无尚才入殿时的眼神,袁清打了个哆嗦,事实上,除了在殿外时他看了迟无尚一个侧脸,自接触了迟无尚眼神之后,他就再没敢抬头看过他一眼,“他怎么,拜了一个这么可怕的师尊”
与此同时,黄莺正站在清岳身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迟无尚消失的方向,“太帅了,果真是文中最特立独行的反派。”
清岳隐约听见黄莺说话,却没有听懂,问道“师妹,你在说什么什么反派”
黄莺连忙捂住嘴,眼神闪躲,“没什么,我是在为墨墨高兴呢,无上长老一定有办法给他重塑灵根。”
闻言清岳有些失落,又忍不住高兴,“你说得对,一定会的。”
迟无尚走后,亲传弟子入门礼继续举行,真正的入门流程可要比迟无尚这一套繁复多了,新弟子们光是入门门训便听了一个时辰,及至结束,几人皆是精疲力尽,甚至开始羡慕起褚墨早早就离开了。
不过经过迟无尚这么一闹,不消三日,全宗都知道传说中的无上长老收徒了,而且首徒就是关门弟子,一时间宗门上下沸沸扬扬,皆是谈论褚墨是何等人物的。
有说褚墨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引得无上长老爱才心切,破例收徒。
有说褚墨是人间绝色,迷得无上长老动了凡心。
有说褚墨是妖修,勾了无上长老的魂。
越说越离谱。
只有一部分人在听闻迟无尚收了褚墨为徒之后惊得掉了下巴。
锦霞峰,外门弟子住所,三人正激烈地争论。
“我记得很清楚,剧情中反派从头至尾没有收过徒。”
“听说是个病秧子,或许剧情中没写,他死了也不一定。”
“可是我听人说,入门之前,这位师兄名叫褚墨,你们不觉得熟悉吗”
“”
“这不是主角的名字吗主角和反派怎么搞到一起了还成了反派的徒弟太魔幻了。”
“行了,咱们都穿过来了,这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他们怎么搞在一起我们也管不着,赶紧扫地去,多管闲事容易暴毙,闭嘴还能多活几章。”
类似的对话在许多地方进行着,褚墨一无所知,正式拜师后,他便在迟无尚的监督下开始药浴。
这是褚墨泡在药池里的第三日,诸多天材地宝熬成的药水虽未把他泡皱,但高温却熏得他浑身通红,更难受的是每隔一阵便痛痒难耐,尤其是那股从五脏六腑骨骼各处散发出来的钻心痒意,哪怕褚墨忍耐力过人,刚发作时也恨不得死在当场,若非迟无尚拉住他,他恐怕会把自己淹死在药池里。
如今三日过去,随着药效发挥,发作间隙稍长了些,加之褚墨也有些习惯了,勉强能在药效发作时保持清醒,让他自己独立熬过几次后,趁着褚墨睡着,迟无尚叫来华琴,“每日三更时分加药材,药浴还有七日,药效发作时痛痒难耐,注意别让他咬了舌头,把他拳头松开。好生照看着,若有事便传讯于我。”
华琴战战兢兢,答道“是,师叔祖,弟子一定照顾好小师叔。”
迟无尚欲离开,又转头看了眼褚墨,道“东面第二间房是书房,闲时找些书念给他听。”
华琴忙应道“好的。”
直到迟无尚出去后,华琴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每次与迟无尚对话,他总觉得打心底的害怕。
药效再次发作时,褚墨睁开眼,下意识看向迟无尚的方向,只见原本迟无尚坐的位置坐着华琴,迟无尚却是不见了踪影。
见褚墨醒了,华琴连忙招呼道“小师叔,师叔祖有事出去了,吩咐我每日给你加药,还让我给你念书解闷,你可有什么想听的书”
褚墨咬牙忍住撞击池壁的**,深吸一口气,紧紧缩成一团,再度闭上眼。
这是华琴头一次看见褚墨发作,虽有迟无尚提醒在先,但见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浑身颤抖,仍不由惊慌失措,“可是哪里难受我去找师叔祖。”
华琴站起来,正准备往外跑,却发现衣角被抓住了,他低头看褚墨,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你不让我去找师叔祖可”
没事。
褚墨沾着药水在药池边石上写着,自己拿了块旁边叠成小方块的帕子塞进嘴里咬着,重新蜷成一团。
华琴这才明白为何池边会有那么多叠好的帕子。
看着池边上用药水写出的歪歪扭扭的字体,和褚墨完全不像没事的脸色,华琴几番挣扎,到底是重新蹲下来,一边将褚墨握出血的拳头展开让他捏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几乎能把手指掰断的力道,一边轻声嘀咕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华琴的话褚墨听在耳中,却无心回应,约莫两刻钟后,痛痒感觉终于散去,褚墨气息奄奄的睁开眼,朝华琴笑了笑。
这一笑差点没把华琴眼泪勾出来,从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他就没见他过过一天舒服日子,病痛折磨也就罢了,还老是多灾多难,好容易遇到了个师尊,又是个大煞星,泡个药浴都是痛不欲生,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而且后面还有整整七日要受。
更无奈的是,他还不敢和褚墨说不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