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诸乡邻敬启,吾范江海自认一生正直,却不防晚年蒙尘,深感羞愧。前日知吾二孙范启谌,二孙媳秦华所为之恶,因私心不曾检举,只责令他改过,却不防再次行凶,乃为长辈管教不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请罪,故此绝笔。村中孩童皆为范启谌,秦华二人所为,他二人理当抵命,范氏其余子弟却是不知,恕老朽面厚,望诸乡亲念及旧情,饶后人一命。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牛做马偿谢。”
褚墨将信看罢,又递回清塘。
清塘又把信递给为首的村民,他接过去凑近细细查看。
此时究竟这范老爷子所言前日刚知晓此事是真是假已不重要,毕竟死无对证,主要看这些愤慨的村民将如何处置范家人。
好在村民们都是讲理的人,虽然心中恨得要命,却也没有伤及无辜,只把范老二拉到村头广场上执行火刑,当天下午执行,其他的范家人被勒令三日内搬出小相村。
火刑前,三人远远站在村口外的榕树下。
“范老二是真的疯了吗”清川看着被绑缚在干柴中央的范老二问道,“莫不是装的吧。”
“我给他号过脉,经脉紊乱,有走火入魔之相,脑中淤塞,应当是疯了。”褚墨回道。
清川此时看向褚墨的眼神已满是崇拜,“墨墨,你懂得可真多”
褚墨笑道“师尊书库中有些医书,我平日没事便看看,你若有兴趣,我可帮你借些。”
对于一切与迟无尚有关系的事情清川都情不自禁的畏惧,忙摆了摆手,“算了罢,我对医术没什么兴趣,平日光修炼便够头疼的。”
褚墨并不强求,只是微笑。
此时村民们正拿着文书在念范老二所犯罪行,场上十分安静。
清川百无聊赖,忽而想起一件事,对褚墨说道“墨墨,说起走火入魔,我前些时日听得一个传闻,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
清川斟酌了一下,态度有些谨慎,“我说了你莫生气。”
见他如此严肃,褚墨转过头看向他,“你说。”
尽管褚墨此时是易容状态,但他眼睛直视过来时,清川心跳还是有些加速,抬手揉了揉发热的耳朵,微微错开视线,才说道“就在咱们出宗门前一日,我去悦然峰领月例时,听得有人在讨论,说无尚师叔可能走火入魔了。”
听得迟无尚的消息,褚墨微微皱眉,示意清川继续说下去。
清川定了定神,“那些人讲的话我不太能够明白,不过他们最后说的话我却是听得分明,他们说无尚师叔脑子有病。”说到这里,他有些气愤,“我正打算上前与他们理论,却被管事叫住,领完月例出来,那几人却不见了踪影。”
“有几人都是什么弟子长什么样”褚墨问道。
“没太看清模样,不过都是外门弟子服饰,其中有一个白白壮壮的,倒是显眼。”清川回想道,“墨墨,你不会想去找他们算账吧”
褚墨左边眉梢微微挑起,“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罢了,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生怕褚墨一时冲动冲去宗门把人处理了,清川松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清塘,手肘轻轻抵了下褚墨胳膊,“清塘闷了一天了,他没事吧”
褚墨却不多说,只道“你问他。”
清川素来直白,闻言便走到了清塘身边,“清塘,你没事吧”
“没事。”清塘摇摇头,他越过清川看向褚墨,朝他笑了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且莫管我,很快就好了。”
火把落在柴堆下面,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火焰伴着浓烟升起,柱子上的范老二垂着头,仿若死了一般,一声不吭。
除了家里死去孩子的村民们的哭泣声,现场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皮肤被炙烤的滋滋声。
浓烟弥漫中,谁也没有看见,在火焰即将把范老二吞没之时,自始低着的头猛然抬起,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仿若恶鬼,充满了怨毒,直勾勾地朝人群外看来。
他看的方向,正是褚墨三人的方向,褚墨的方位,正好能与他对视,他一眼便看到那双眼里的恶意。
与那只红眼灰毛鼠的眼睛极其相似。
清川吓了个激灵,“他在看谁”
褚墨摇头,“不知。”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褚墨右腕间的金凤纹路亮了亮,“主人,我回来了。”
“如何”
金凤不满道“那只老鼠带着我东走西绕,围着村子走了好几圈,似乎也没个目的,方才好容易有个目标,结果却来到了这广场上,它一下子便钻进了柴火堆里,这会子恐怕被烧成老鼠灰了。”
“何时进去的”
“就在我回来的前几息。”
“知道了。”
结束对话,褚墨视线不再关注范老二,而是逐一看向在场的村民。
那灰鼠虽带着金凤饶了许多路,但有了一次经验,以金凤的谨慎,褚墨却并不认为它发现了金凤。
既然灰鼠能钻入范老二体内暂时控制他的身体,那它必定是一只傀儡,傀儡术乃邪修法术,施展时主人必须位于三尺之内。
可见那“先生”必定藏于人群之中。
广场上人数众多,因这般大事,全村齐聚,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足有二百余众。
褚墨很快便将视线锁定在一名戴着灰头巾,身着朴素布衣的男人身上,他个头不算高,挤在人群中不甚起眼,褚墨注意到他的原因却是,其他人看向火焰中的范老二不是痛恨便是快意,唯独他表情是在惋惜。
半个时辰后,火焰渐渐熄灭,火场中只剩下一堆碎骨头。
此时一名年长的村民站出来,走到三人面前,大声道“感谢几位神仙大恩若不是你们将此歹人捕获,我家孩子还死得不明不白,咱们村不知还要死多少孩儿。”
一面说着,一面跪伏在地,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清川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后面的村民们也纷纷跪下磕头。
褚墨眼扫过那个混在人群中屈膝的布衣人,此人长得普通,右边眼尾有一颗痦子,皮肤与整日风吹日晒的村民一样粗糙黝黑,看不出什么特别。
在清川和清塘劝慰之下,大部分村民渐渐散去,只余下犹觉愤恨的村民们抬脚去踩那碎骨。
见那布衣人要走,褚墨手指轻弹,一枚米粒大小的白色小丸悄无声息打在他后脖颈上,接触皮肤之时化作青烟消失。那人抬手摸了摸脖子,抬头看天,见是下雨了,匆匆离了广场。
“这是什么”金凤问道。
“追香丸,可用以追踪之用,百里之内皆可知他踪迹。”褚墨耐心解释道。
金凤顿时不满道“那您为何方才不用这玩意儿,非得让我出去跟着它兜圈子”
“这不是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金凤“”
金凤静下后,褚墨道“起风了。”
清川看了看天,“墨墨果然厉害,昨日来时就说要下雨,现在可不就下来了。”
“算起来,这范老二还是我侄孙。”清塘这时说道。
“哈”清川愣了,没料到清塘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虽然早有猜测,但突然听得清塘如此说还是有些惊讶,他抬眼算了算,“那范老爷子是你兄弟”
“他是我四哥。”清塘点头,“当年的饥荒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得多,一家人除了我被发卖,只有四哥活了下来。却不曾想他晚年落得如此下场。”
清川嘴巴开合了半天,都没想出怎么安慰清塘,只得求助褚墨。
清塘也看向褚墨,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墨墨。”
“不客气。”褚墨应道。
在小院时,褚墨特意让清塘出面,其实是给清塘的一个机会,以他的能力,要保全范家,让他们继续留在小相村很容易,只是他没有那么做。
看着二人当着自己面打哑谜,清川有些着急,不过见清塘眉间沉郁尽散,便不再纠结了,事情解决便好。
“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在何处。”清塘面上浮出厉色,“范家虽罪有应得,却也情有可原,可恶那幕后之人,害我范家至此,我必要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此前听得范家二人对话,那人应当所隔不远,极有可能就在村中。墨墨,我们且再在村中几日,以图斩草除根,若这般离开,恐他日后继续生事,那我等此次所为岂不白忙”
“说得对。”清川接话道,“一定要把那幕后之人抓出来”
“墨墨,你此前抓了那只老鼠,可有所发现”清塘问道。
褚墨捻了捻指尖,“那老鼠方才进了火堆,随后范老二便睁开了眼。”
“傀儡术”清塘四下看了看,雨下得越来越大,此时村民散得差不多了,现场只有几人拿着扫把扫地,“可惜人散了,否则或许可以查到他的踪迹。看来只能晚上住户寻访了。”
“不必。”褚墨道,“我方才见一人神色古怪,或有嫌疑,在他身上下了香,他住在村东头第二间房舍。”
“那我今晚去查探一番。”清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