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永结连理，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满门，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九梳百事从欢，十梳百无禁忌！”

萧嬷嬷轻轻柔柔地给云薇梳顺了长发，道：“娘娘丰容盛鬋，绰约多姿，福泽深厚，定能福寿康宁，顺遂平安。”说完吉祥话，她利落地给云薇梳好望仙九鬟髻，而后含笑夸赞，“娘娘宛如九天而来的仙子，令人念念不忘。”

云薇听得面泛桃花，两颊带笑，示意双桃给了萧嬷嬷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萧嬷嬷眉开眼笑地接过，放入怀中，后来打开才发现里面放的是几叠银票。

云薇绞过面，敷过粉，画好眉，凃上口脂，由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戴上发饰，又带上耳珰。待妆成，云薇不禁感叹好重。又伸展手臂，由宫女们换上礼服，如此才算完成。云薇对镜一瞧，绝美华贵，不似往昔那般清丽。

正二品三妃乃是正经的高贵位分，不似贵嫔以下，只用皇帝的口谕或是发一道旨意晓谕六宫即可。作为主位，需祭告太庙，授金册、金印，而正一品四妃的金印则称之为“金宝”。不过，太庙只在祭天、册后和重大的节庆才开启。平日妃嫔册封，只是在宫中的太庙祠祭告略作象征即可。

云薇被众人簇拥着，举着一把团扇，遮住面容，长长的裙摆由两名小宫女在后头提着防止弄脏，一行人走向苏府大门。出了苏府，云薇颇为不舍，回过头，透过遮面的团扇，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几道身影。

内监刘积寿轻声催促着：“娘娘，上车吧，可别误了吉时。”

云薇闭了闭眼，收敛情绪，被扶上了翟凤玉路车。封妃的铺张排场极其张扬，却无人能欣赏，只因从刑部尚书府至宫门口，都被清空，只容嘉妃一行人通过。马车一路向前，车轱辘的声音不断响起，云薇有些紧张。

翟凤玉路车从苏府一路向宫门前进，经过贞顺门。因是偏妃，不是正宫皇后，只能从偏门进。最终，翟凤玉路车到达宫中的太庙祠前面的空地上，云薇被扶下车，步行入内。

吉时，云薇跪在软垫上，于庄严肃穆的太庙祠祭告，听司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册封礼正使户部尚书李廉箕取硃漆镂金、龙凤文的册匣，覆以红罗泥金夹帕，颁下八页金册。然后副使黄门侍郎陈丨希烈以锦绶小匣装金印颁下，金印为宝篆文，广四寸九分，厚一寸二分，金盘鸾纽。

户部尚书李廉箕宣读封妃册文：“朕惟宫闱佐理，资淑慎之贤媛；壶掖流徽，著肃雝之雅度；纶音聿贲，班秩加隆。尔苏氏女，笃生令族，丕著芳声，秉性柔嘉，赋质温良。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嘉妃。尔其时怀只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敬哉。”

云薇三呼“万岁”后礼成，由宫女扶起，步行出外。她在心里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去凤仪宫拜见帝后了。没曾想，云薇刚举起团扇，就看见了空地上除了她乘坐过来的翟凤玉路车，多了一辆华贵的轿辇。

在她身前十余步，有男子背手而立，身姿挺拔，阳光灿烂中，他转身，身上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金龙，气势如虹，恍若仙人。

云薇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是朕。”玄凌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眼中颇有刚毅之色，一双瞳仁深邃。

云薇捏着团扇，道：“臣妾，拜见皇上。”她想要行礼，却被玄凌扶住，“不用多礼。”

“谢皇上。”云薇的纤纤玉手被玄凌握在手心，不禁羞红了脸。玄凌的手要比云薇的手大上许多，很暖和，也有因练字留下的茧子。

云薇羞涩问道：“皇上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玄凌低低地说着话语，“朕再也等不了了。”

二人携手，玄凌的目光落在云薇完美无瑕的妆容上，不曾移开。云薇心知肚明是何缘故，却也是不好意思起来。

她除了父兄们，苏氏的叔伯表亲，还有世兰的两个哥哥，没怎么接触过其他男子，自会有一些小女儿家的不知所措。云薇尽管再怎么淡然，也挡不住玄凌这么盯着她，眼神火热中藏着很深的情感，既有怀念，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皇上请上轿辇。”云薇看着越走越近的御驾，着实松了口气。她面红耳热，再被这么看下去，恐怕妆容都要遮不住红霞了。

至凤仪宫，皇后雍容得体，身着大袖的紫金百凤礼服，正襟危坐于玄凌身边，袖口与生色领内微露一层黄红纱中衣滚边，杏黄金缕长裙下垂的线条平缓柔顺，无一丝多余的褶皱，白底杏黄宝相纹的纱质披帛无声地委曳于地，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宁和。

皇后瞧了盛装的云薇，宛若故人，她嘴角微挑，眸中似有寒光闪过。在云薇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情绪之前，皇后已经面色如常，她严肃而端穆，口中朗声道：“嘉妃苏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云薇低头三拜，恭谨答允：“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如今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嘉妃了，三妃的地位无可指摘。云薇抬头，瞧见玄凌的明黄色缂金九龙缎袍，袍襟下端绣江牙海水纹，所谓“疆山万里”，绵延不绝。她再抬头，迎上玄凌暖如春风地凝望着自己的眼眸，心头一动，不禁微微一笑。

礼毕，帝后有话要说，云薇便退了出来。

今日为吉日，天朗气清，暖阳照人。云薇坐上妃位的轿辇，由引导的太监和宫女簇拥着，去往长乐宫，那是玄凌赐给自己的宫室，独她一人居住。

两边高大的朱壁宫墙如赤色巨龙，蜿蜒望不见底。其间大小殿宇错落，连绵不绝。坐着轿辇约两盏茶的时间，一座新翻的殿宇出现在她眼前，宫殿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长乐宫。

长乐宫乃是新修的宫殿，由玄凌督促，内廷总管李长亲自检查，太后与皇后出了不少宝贝添喜而成的。宫殿大小仅次于皇后的凤仪宫，坐落在仪元殿东北方，除了凤仪宫，离仪元殿最近。

其中，正殿名为未央，与宫名呼应，意喻长乐未央；左右两个侧殿，名为蕙草、茝若；前殿称为永宁殿，用来接待客人；后殿名为含凉殿，说是配殿，倒不如说是个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植株，非常适合四季观赏；其余各个配殿轩阁，坐落的星罗棋布，就不一一举述了。

落轿进了长乐宫，云薇示意双桃和萝枝给引路的宫人看赏，她接着往前走。

前殿永宁，迎面是地平台，紫檀木雕花梅花刺绣屏风前，设了蟠龙宝座、香几、宫扇、香亭，上悬御书的“上林似锦”匾额，似是新写上去的。这里是皇上临幸时正式接驾的地方，也是招待客人之处。

云薇进了永宁殿，在上座坐下，双桃与萝枝侍立两旁，至于百叶、映竹和周嬷嬷则早一步入宫，在长乐宫帮着整理布置。有名小宫女献上茶来，退下了。

长乐宫首领内监和掌事宫女从两侧进，向云薇叩头请安，口中说着：“奴才长乐宫首领内监正三品掌侍蒋成参见嘉妃娘娘，愿娘娘如意吉祥。”“奴婢长乐宫掌事宫女正三品恭人黄玉参见嘉妃娘娘，愿娘娘如意吉祥。”

云薇端详着他们俩，蒋成四十左右，方脸，皮肤微黑，长的老实，眼神沉稳。黄玉三十五上下，圆脸，皮肤白净，长的清秀，眼神温和。这两人看着很是稳重端厚，云薇挺满意的。

他们俩参见完毕，黄玉轻声问道：“主子可要见见其余宫人？”

云薇点头。黄玉一福身，出去唤宫人进来。

一会儿，进来几排宫人，都跪了下来，直呼：“嘉妃娘娘吉祥如意。”

云薇温和道：“都起来吧。”

黄玉指着进来的宫人，道：“除去您带进宫的四位姑娘和一位嬷嬷，有八名宫女和八名内侍侍奉，其余粗使宫人不在其列。”她只介绍了重要的宫人，其余宫人平时不会靠近内殿侍奉，倒不必太在意。

云薇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对旁边的萝枝使了个眼色。

萝枝性子活泼，笑嘻嘻地开口说道：“先请姐姐们一一上前，说一说名字，让主子认一认，可好？”

八名宫女皆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名容貌清秀的宫女大胆向前一步，道：“奴婢夏露，会些新奇的发式，擅长梳妆。”

云薇瞧着她有些眼熟，便问：“你可认识萧嬷嬷？”

“认识。”夏露点点头，“是奴婢的祖母。也是祖母说娘娘为人和善，求了内务府的公公们，把奴婢指了过来伺候娘娘。”

云薇点头，“既然如此，也是有缘。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梳妆，不过名字就改成绛桃吧。”

“是，奴婢多谢娘娘。”夏露，不，绛桃欣喜道。

其他几名宫女也如同绛桃一般介绍自己。云薇指着脸上有酒窝、一脸喜意的宫女，让她到身边侍奉出行，赐名含笑。另外六名宫女分别赐名为碧桃、绯桃、木犀、金粟、水芝、水芸。

萝枝又笑嘻嘻地请八名内侍一一出列，说出名字与擅长什么。

人都认得差不多了，云薇喝了口茶，润润唇，温声道：“你们都是长乐宫的宫人，以后照规矩办事，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双桃，萝枝，赏。”

双桃和萝枝拿着早就备好的银子分发下去，宫人们纷纷谢恩。

“我的规矩不多，只两点。”云薇顿了顿，“我平日里喜静，不喜欢吵闹，平日里行动间放轻些。另外，我苏氏乃书香门第，最不喜欢嘴碎之人，平时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想来你们也能明白。其余的就没有了，大家安安分分做事，能赏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少给。”

宫人们异口同声道：“奴婢们明白了，一定规矩做事。”

“好了，该忙什么的忙去吧。”

其余宫人散去，只留下黄玉和蒋成。黄玉上前一步，问道：“主子今日劳累了，可要去休息？”

云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