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无可奈何

“时日无多？这是什么意思？”凌宁道。

“就是快要死了，确切地说，是我的肉体正在死亡，而灵魂……”柔儿叹了一口气，“而灵魂将会被永久拘禁在这座结界中。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想我们救你出去？”夏诗晴道，“你既然想求救在漫长的岁月中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不是谁都能救我出去的。”小柔道，“我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能救我出去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小柔浑浊的眼睛盯着凌宁。

“我？”凌宁诧异道，“我怎么救你出去？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身上散发出的某些东西和这里相同，是命运的牵引，将你带到这里的。”

这明显不能说服凌宁，他苦笑道：“所以你到底想我们怎么做？”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岱舆仙山，而岱舆仙山就在这下面。”柔儿道。

“原来你真的知道我们在找什么。”直到此刻，凌宁才觉得眼前这位圣女有点本领，“你说的下面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咱们所在的地方是结界的外层，里面才是结界的内部。当年上界的邪恶之物落在这片海域，将整个岱舆仙山都包裹在了里面沉入海底。”

“这么说，这下面的空间一定大得惊人。”夏诗晴道，“能将整片海域以结界覆盖，做这一切的人真是神通了得。”

小柔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不过，随着岁月的侵蚀，结界已经变得松动了，近几十年来有不少信徒偷偷溜出了结界……好在那邪恶之物的力量还未恢复，一直被镇压着。但……但最近那些信徒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或许结界就要镇压不住了。”

凌宁不解道：“既然有神通了得的高人将上界的邪恶之物封印在这里，那也可以再封印一次，你又担心什么呢？”

“不！我要消灭它，我镇压它这么久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只有我可以消灭它！这也是我的使命。我不知道那个封印这里的人还在不在，或许……或许他已经飞升了也说不定……这结界一直在消耗着这邪恶之物，现在已经到了铲除它的最好时机，我相信这就是我的宿命……一定是这样……”

小柔的神情有些激动，凌宁和夏诗晴对视一眼，均感到她被困在这里实在太久了，脑子里一定不停的在给自己“洗脑”，如此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凌宁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目标只是想找到我的徒儿，至于你要铲除那邪恶之物，我们恐怕帮不上忙。”

小柔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只要将我带下去就好了。我会亲自给那邪物致命一击。”

凌宁和夏诗晴对视了一眼，微微沉吟，凌宁才道：“你周身都是结界，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将你带离？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们如何下去……”

小柔打断道：“没有我带路你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入口。”

她朝着一旁的柜子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个柜子里有一块‘魂玉’，请你帮我拿过来。”

凌宁刚要去，小柔却又道：“不是你，夏家的小姐，请你帮我拿过来，好吗？”

夏诗晴倒是没怀疑什么，起身走到柜子前，一阵翻找果然找到一枚掌心大小，漆黑如墨的玉石，这大概就是小柔要的魂玉。

小柔道：“这魂玉属性阴柔，最能滋养女子魂魄，男子身上阳气太重，是万万碰不得的。”

夏诗晴道：“魂玉我已经拿来了，下面要我怎么做？”

小柔道：“等会儿我会施术将灵魂转移到魂玉中，但这魂玉需要女子的精气蕴养，你要答应我贴身佩戴。我会以神念与你们沟通，为你们引路。”

凌宁道：“带你下去之后呢？你只有魂魄怎么和那邪物争斗？先说好，我们只是想找我的徒儿，可没答应帮你对付敌人。”

小柔道：“这我自然知道。下去之后，我会指引你们前往你徒儿的所在。如我所料不错，她会成为邪物栖身的容器。你们只需将魂玉贴在她的眉心，我自会以这残魂和那邪物同归于尽，你也可救你的徒儿了。”

凌宁道：“容器？你的意思是那邪物想借我徒儿的肉身重生吗？可为什么是她？外面那些少女，难道她们也是……”

小柔微微一笑道：“你很聪明，你的想法是对的。外面那些少女只不过是那邪物在制作容器过程中产生的残次品。据我所知，那邪物一直在命令教徒制造容器，来为她的转生做准备。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成功，直到那个孩子的到来……”

凌宁不解道：“你是说希儿？她为什么会成为邪物的容器？那些教徒不远千里将希儿带走就是为了让她成为邪物转生的容器？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小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都是我以感知做出的猜测推理。”

凌宁虽然心里存疑，但直觉告诉他，这位海上先知并没有说谎。同时，他的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这答案却是他最不想去面对的。

夏诗晴道：“这下面有多少教徒？我们贸然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见夏诗晴问到了关键处，凌宁也留意听了起来。

小柔道：“下面的教徒少说也有百名，但你们放心，结界可以压制他们的修为，你们足以应付。况且，我仍可以利用结界感知到他们的位置，不会轻易与他们碰面。”

见她胸有成竹，两人也放下了心。

夏诗晴道：“这魂玉如何储存你的灵魂？咱们这就开始吧。”

小柔点了点头，将如何驱使魂玉的方法教给了她，叮嘱道：“当我灵魂注入之后，这魂玉要你贴身收藏，我要借助你身上的阴柔之气滋润魂魄。”

夏诗晴点了点头，按她所教授的方法低声吟唱，魂玉蓦然发出淡淡蓝光，慢慢漂浮到小柔面前，并未触发结界的攻击。小柔紧闭双目，低头吟唱，魂玉慢慢贴上她的额头光芒大亮。小柔神情紧张，身体不住地颤抖，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身体一歪软软地倒在床上没了声息。

夏诗晴催动咒语，魂玉上的光芒渐渐收敛，回到她掌心。她只觉得这魂玉似是比原来重了一些，手感也温热了许多。按照小柔的吩咐，她将魂玉贴身挂在了胸前，脑海中忽然传来一股晕眩，好在一旁的凌宁扶住了她。

凌宁关切道：“诗晴，你怎么了？是否有什么不妥？”

夏诗晴缓了缓神，道：“没事，就是一时头晕。”她轻轻按着胸前的魂玉，似是若有所思。

凌宁道：“你……你真的没事？”

夏诗晴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这时两人脑海中响起小柔的声音：“多谢你们了，现在我的灵魂已经转移到魂玉中了，但仍未稳定，需要在这里休息一天才可以。我会以神念与你们交流，待明早咱们就出发。”

两人分别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夏诗晴似乎略显疲惫整夜闭目养神一句话都没有说。凌宁看着她的俏脸，心中有些担心，同时涌现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他们似乎太相信小柔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轻信一个陌生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为了寻找秦希的下落，又不得不如此。他的脑海中想起芊媚儿，自从凡尘大陆一别之后再也没她的讯息，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方？

……

仙尘大陆，白虎之森下过了三场大雨，天气依旧雾蒙蒙的不肯放晴。芊媚儿靠在栏杆上，呆望着碧绿色的湖水不由得发了呆。自从她匆匆回到白虎之森后，她就被“关”了起来，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方式，她心中想着凌宁，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她的心情也似如着天气一般满是阴霾。

房门响了，芊媚儿回过神来，只见紫菱缓步进来。

“哦，菱儿，你来了。”自从她被“关”起来之后，也就只有紫菱经常来看她了。

“媚儿姐姐，你又想他了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他？说实话他无论从地位还是样貌根本就比不过我大哥，而且，嘿，他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当真是一无是处。”紫菱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芊媚儿知道她的个性，闻言也不恼，微笑道：“你还是小，自然是不懂这些。当你有天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明白。”

紫菱噘嘴抗议道：“我已经不小哩！你不知道，自从凡尘大陆回来之后，大哥整个人变了很多呢。他有时候经常一个人发呆，谁也不理，我知道他心中是在想你呢……可偏偏你却想着另一个男人……媚儿姐姐，你应该明白，凌宁那个臭男人身边还有……还有诗晴姐……他对你并非是一心一意……”

即便她心里偏向芊媚儿，但她终究和夏诗晴相处过一段时间，况且夏诗晴还救过她，所以她对夏诗晴始终保持着敬意，但对凌宁就明显没有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想说我不在乎，但……但那只是自己骗自己……菱儿，你不会明白的。”芊媚儿略有些心烦意乱地背过身，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或许是我不懂吧，如果有朝一日我找男人，定要找那对我一心一意的才行。”紫菱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紫菱又道：“媚儿姐姐，难道你心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我大哥吗？”

芊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小宁身边有其他女人，那紫宸大哥呢？他身边的女人只怕更多……”

“这……这怎么一样呢？大哥他肩负着兴旺一族的重任，自然要多多开枝散叶，延续一族的香火。哦，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父亲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我只是想说，无论大哥有多少女人，他对你始终是不同的，他的王妃只有你！这也是大哥亲口告诉我的。”

听着这少女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芊媚儿失笑道：“什么开枝散叶，你一个女孩子说这些也不怕羞。”

紫菱撅起小嘴儿抗议道：“姐姐，人家已经不小了哩！”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我……我听父亲大人说……”

芊媚儿见她语调有异，奇道：“怎么？”

紫菱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道：“我听到父亲大人和上元夫人他们在谈论你的事情……说下个月……下个月将要为你和大哥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

芊媚儿旋风般转过身子，愕然道“什么？奶奶她……她已经出关了吗？”

紫菱摇了摇头，歉然道：“其实上元夫人一直都无碍，只是谎称受了重伤才骗你回来……其实……哎……其实是为了将你圈在这里，好促成你和大哥的婚事……”

芊媚儿看着她道：“你……你一直都知道？”

紫菱连忙道：“不……不是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昨天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才想明白……媚儿姐姐，你要相信我！”

芊媚儿哪还有话说，丢下一句“我要去找奶奶！”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紫菱也连忙追了上去。

白玉铺成的地基上是一座宏伟的宫殿，上挂有“上元宫”三个字的匾额。整座宫殿雕梁画栋，以金线勾勒出各种绘制着五颜六色的“天狐”图腾。这些图腾散发出淡淡的神光，竟在缓缓移动，十分玄妙。

大殿中供奉着一尊狐仙娘娘的神像，这神像一人多高，是由整块的翠玉雕琢而成，灵气逼人，显然用料极为珍贵。狐仙娘娘面目祥和，低眉沉目，使人望之生敬。

上元夫人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嚣。

“奶奶！奶奶！”

听声音她便知道是芊媚儿来了，转身正瞧见芊媚儿和紫菱一前一后地朝她奔来。

上元夫人只见两人的神色便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轻叹道：“菱儿你先回去，我要跟媚儿单独聊聊。”

紫菱闻言止步，“哦”了一声，虽然心中担心芊媚儿，但还是默默退下。

芊媚儿奔入宫中，直言道：“奶奶，您什么时候出关的？您的伤势不要紧吗？我跟紫宸大哥的婚事……”

上元夫人拉住她的手，道：“莫要在狐仙娘娘前说这些了，咱们去后面说。”

两人来到偏殿，芊媚儿按捺不住道：“奶奶，您的伤势根本不要紧，将我骗回来就是为了和紫宸大哥的婚事吗？”

上元夫人见她已经知道了，坦言道：“妖王大人已亲口向我提亲，要我下月将你嫁给紫宸。我已经拼命周旋，才将婚期延后，但下个月你们将订婚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芊媚儿道：“但……但我根本没想过嫁给他……我心中只把他当成大哥……况且……况且……”

上元夫人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那小子，但那小子再怎么比也是比不过紫宸的。我承认他是很优秀，甚至身上有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但这终究不能和紫宸相比。咱们天狐一族若是能和妖王联姻，我们一族的地位便能大幅提升，任凭那小子再怎么努力终究做不成妖王，更不能和下一任妖王紫宸相比，为了一族的荣辱，你该明白奶奶的选择。”

芊媚儿大急道：“但……但是奶奶，我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能牺牲我的一生……难道没有妖王的庇护，我们便活不下去吗？”

上元夫人道：“正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孙女，我才要你嫁给紫宸。无论家世还是实力，他实是我孙女婿的第一人选。媚儿，你还小，或许还不清楚什么是爱，你现在爱他，但等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爱便不在了，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芊媚儿终于忍受不了，清泪夺眶而出，道：“不！奶奶……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上元夫人心一软，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媚儿，以你的资质迟早可以飞升上界，那时候你想爱谁便爱谁，想跟谁在一起，便跟谁在一起。但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忍耐。奶奶是天狐一族的族长，日后飞升上界，这族长之位便会传给你，你难道忍心看着天狐一族就此陨灭吗？我告诉你，若那天奶奶不答应妖王的要求，这上元宫便会立马化为咱们天狐一族的坟墓……”

芊媚儿心中苦极，只能哭泣道：“奶奶……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上他……”

上元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无尽的思忆，或许在她心中也曾真切地爱过一个人，但终究还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