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至尊九五,号为元兴
祁连王朝末期,朝堂糜烂,天灾**四起,而祁连皇族大多自闭视听,不以为意。
时有英雄少年夏雍、赢北炽,以草莽之身,弱冠之年,一年聚兵十万,三年间势若破竹,攻陷祁连王都青云城。
夏雍将祁连皇族十五岁以上者诛杀殆尽,其余流放,后昭告天下,奉天命,顺民心,自立为帝,国号为“鼎”,年号“启兴”。
登基当日,有万里祥云来贺。
翌日当朝,雍皇命赢北炽为“天下大将军”,全国将士悉听调遣,着其全力扫平盘踞各处的叛军乱党。
夏雍坐镇中央,一边与新旧势力周旋,一边全力支持赢北炽,而这位“天下大将军”果不负雍皇所望,两年时间,其势若风卷残云,打到后来,当初嘴硬叫嚣的“逆党”们,几乎皆提前打开营门,摆好宴席等赢将军前来受降。
至此,四海一清,定鼎天下。
启兴延绵二十五载,后雍皇薨,储君夏启继位,年号改为“定兴”。
期间有祁连余孽伙同部分守旧势力,试图借机推翻启兴新政,杀夏启,换新皇,被赢北炽翻手轻松镇压。
当日刑场杀得人头滚滚,血气冲天。
启皇为人低调,手腕柔软,自继位至今已有三十八载,在野声名不显,在朝威严如山,不动声色间将前朝和启兴年间明里暗里的不安分势力一点点消弭殆尽,定兴中后年间,政通人和,百姓家中仓廪殷实,山贼强盗一流几乎绝迹,足可称作太平之世。
然启皇终有老迈昏聩之时,近些年其对朝堂的掌控似是大不如前,皇族贵胄也渐渐变得骄奢淫逸,显露出残暴的倾向。
定兴三十八年,四月的一天,青云城八方殿恸哭之声响彻天地。
大鼎王朝,一代明主,夏启薨。
夏康,夏启三子,亦是当朝储君,跪在夏启遗体下方,面色苍白,神色平静。
哐当!
刺耳的开门声传来,高大的门板猛地被推开,当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方正,颌下蓄须,龙行虎步而来,看上去威严且威猛。
“老三,我说过,你性格太软,不适合当新皇!”
“大哥,父亲在世时,你为何不劝他改储君呢?”
大皇子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怒目而视,若非此地乃八方殿,他当场剐了老三的心都有。
“大哥,你别生气,父皇生前说你骄矜自大,愚蠢至极,因此给了你不少敲打,然则你后来看似收敛,实则暗地里变本加厉,暗中收拢军中、宫中将领,谋划反事。”
“现在看来,你真是一点长进没有。”
“你!”
夏隆长剑出鞘,似是要含怒杀人了。
三皇子夏康不急不缓,继续说道,
“父皇是何等人物,你难道不知?”
“你可知父皇知道你的小动作之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够了!”
夏隆脖颈之间青筋暴突,已然是在爆发的边缘。
“父皇有些绝望地说:‘我难道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孽,上天才给了我这么个蠢货儿子!’”
“死!”
夏隆含怒砍下,宝剑划过半空,破空声让人不寒而栗。
似快似慢之间,夏康转头、起身、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轻描淡写夺下宝剑。
“来人!来人!”
“啊!”
夏康看着地上仿若熊孩子般气急败坏,招人进来帮忙的大哥,喉咙发出极其复杂的呻吟之声。
“民间常常说人草包,往日不解,今日得之……”
夏隆气急败坏地大喊数声,原本在外列队将八方殿团团围住的五百将士,竟是无一人前来。
然则这位大皇子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仍然嘶吼着叫人进来。
夏康将剑收起,随后肃容整衣,朝着大开的殿门恭敬拜下。
不知何时,一道微微佝偻,但却宽阔高大的身影立在殿门之前,以夏隆的视角看去,这人竟似单凭一己之力,堵在了丈许高的殿门和辽阔的天空之间,看到这身影的一瞬间,夏隆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大皇子夏隆瘫倒在地,几度起身,又跌回原地。
殿门之外,老人拄剑而立,面前诸人皆跪倒在地,唯独当首一人身板挺直,抬头直视。
这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目光凌厉,气势虽然远不如上方那天神一般的老人,但却没有一丝后退的样子。
“唉!”
男子轻叹一声,已知抄家灭族无可挽回,遂提剑而起,放至肩头。
上方老人清亮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回到殿内,老人看着夏启,眼中闪过悲痛之色,随即看向夏隆。
夏隆目光躲闪,怯于直视。
“你很好,诸多办法中,你选择了损失最小,稳政最快的方法。”
夏康心中一凛,心中慨叹大将军几近隐世,看来仍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其实夏雍与赢北炽同出一地,原本是兄弟般的感情,这些事夏雍最初的几个子女大多是知道的,后来赢北炽修道退世,几乎再无跟皇家有任何交集,而皇家之事,从无人乱嚼舌根,那些数十年前的往事也就渐渐被遗忘。
这也导致皇族第三代对这位年过耄耋的老人,只有敬畏之心,却没有多少亲近之意。
第二天,新皇夏康即位,大鼎王朝开启了第三个年号——元兴。
时间稍稍回溯,夏启将死的前一天晚上,八方殿。
一个人影自黑暗中走到明珠光芒之下,其人身形修长,但却并不显瘦弱,肩膀宽阔,又不突兀,头扎短髻,黑发乌亮,穿着好似人间潇洒书生,气度宛若天上逍遥仙人。
这人眉目中带着散不尽的郁结之气,顺着过道走向床上的启皇,两旁侍卫一动不动,宛若未觉。
走近床榻,他半跪于地,将夏启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握住,并极轻柔地贴上脸庞,随后闭上眼眸,露出极为无助且痛苦的神色。
常常处于清醒与混沌边缘的启皇身体微微一颤,睁开眼睛,目中的浑浊短暂褪去,出现了丝丝清明。
已经多少年不知道哭泣为何物的夏启,在这一刻,仿若潮水涨到了眼眶,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流淌。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