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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神秘的木箱

姹紫来了。

秦夫人也来了。

但她们并不是为了看望李窝头。

她早就一眼瞅中了,放李窝头行李的那两口箱子。

本来门口还留着两个小厮,给李窝头看着那些行李,准备把那屋子大概收拾一下,就把那行李一块儿搬进去。

偏偏他们和姹紫吵了起来。

姹紫是秦夫人的丫鬟,此时的她,叉着小腰,声称这两口箱子是秦夫人的。

“让你打开就打开,怎么那么多的废话,我家主子说了,她那里也丢了一对儿这箱子,一模一样,里面都是她的陈年旧物,快打开!”

姹紫那模样,那口气,柳目圆睁,真是比主子还要像主子。

那两个伙计是当然不敢给打开的,只好赔笑脸道:“真不是,这是我们从马车上一路抬下来的!”

“那你们倒是打开啊,万一你们搞混了呢?”

一边是非要打开,另一边是不让打开,一边说是她府上的,另一边说是少主人的,两边各不相让。

这一下,反倒是越吵越厉害。

李窝头出来看到了那两口大箱子,再看那秦夫人远远的站着,只是用棉白毛巾捂着嘴,一手扇着扇子,对他爱搭不理的。

他一下明白了,秦夫人为什么别的不指,专指着这两口大箱子了。

这两口大箱子还是熊廷弼送给他的,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打制,刷了足足七道漆,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不能不说,秦夫人可眼光真毒,明显就想以上压下据为所有。

李窝头当然知道这两口箱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嘻嘻一声冷笑。

他笑盈盈的走到秦夫人面前,后者则连退几步,一脸鄙夷。

姹紫连忙过来,挡在他的身前,远远用手指着他说道:“你别过来,就你这穷酸相,滚儿远点!”

骆三爷连忙过来,脸色一寒斥责她道:“怎么能跟少主人这样说话!”

反倒是李窝头笑了,丝毫不以为意。

“没关系,你们不就是看中这两口箱子了吗?”

李窝头嘻嘻一笑。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

姹紫正要争辩,忽然李窝头说出了一句话,所有的人都惊了。

就见他嬉皮笑脸,哈哈一笑道:“拿去,小爷,我特么送给你们,小心半夜鬼敲门!”

姹紫一听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这两口箱子。

倒是后面的秦夫人见机也跟着插话进来,“既然这样,就抬我院子里去吧!”

这两个小厮不敢得罪秦夫人,便依言把这两口箱子,抬了过去。

……

一行人走远以后,骆三爷就感到纳闷,他怎么也不明白,那么好的两口箱子,就那么轻易的让别人霸占了去?

他诧异的小声问道:“少主人,箱子里面是什么?”

“三百颗鞑子的人头!”

“啊……!”

……

时近午时,骆思恭居然回来了。

李窝头正和几个小厮,打扫小院儿,骆三爷也在一旁帮着和泥正修补房顶,正干的热火朝天时。

骆思恭来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结发夫人会把李窝头打发到这个小院里,其实还有很多房间,要比这个小院儿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他有些愧疚,无奈地走到他的身后,小声的叫他一句,“你先停一下手!”

李窝头听到是骆思恭,这才慢慢转过脸来。

骆见他的脸上脏污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些懊恼道:“夫人估计是搞错了,这院子里死过人,回头我给你调换,别干了!”

“别价,小爷我就好这一口,还就爱在死人待的院子里住,有啥也不怕,无所谓!”

骆思恭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这家伙的脾气也是非常的倔,只好无奈的朝他摆了摆手,“得得得,洗把脸,一会儿过来准备吃饭!”

本来李窝头还想顶他两句,偏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就撞进来了,“大人,宫里来人了,是王公公!”

骆思恭一听王公公,脸上立刻凝重,急忙吩咐:“快,把正门打开,先把人给我迎进来!”

那小厮不敢怠慢,慌慌张张就出去了,骆思恭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李窝头,脸上变色,斥责道:“这是京城,不比在辽东了,别老骂脏话,惹人笑话!”

他丢下这句话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李窝头反倒不以为意,转过身继续打扫院子。

骆思恭来到前院以后,老远就见到王公公站在门口,连忙快步走上前,笑着迎接道:“哎呀呀,王公公,来来来,快里面请!”

此时再看对面那个叫王公公的太监,满脸忧郁,神色十分的暗然。

见到骆思恭以后,急忙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只是来回的抖,脸上的表情很是凄凉。

瞬间两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擭住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直到过了好久以后,王公公才平复下心情,感慨的对他说道:“自从兵败的消息传了回来,皇上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过一下眼,这简直就是国难啊!”

“万望皇上保重龙体,那东虏尚不足为患,事情还可以补救的!”

王公公叹了口气,两鬓白发的他,抹了一下眼泪,思虑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满怀希望的问骆思恭道:“可知乔一琦,安子美的下落吗?”

骆思恭其实早已料到王公公会这么问,便无奈地对他说道:“乔公公被杀,安子美已经投降了,他连头都剃了,还劝我投降过去……”

王公公摆了摆手,觉得心中十分的疼痛,好半天才缓过来,“也罢,祖宗都不认了,我还想他干什么,倒是可怜了我的干儿子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公公几乎是双手掩面痛哭,泪水从一双老手的指缝中溢出,一旁的骆思恭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就听那王公公啜泣道:“骆大人见笑了,我们太监都是无根之人,我王安就和我这个干儿子亲,没想到他还给死了,死到我前头去了,我死了,谁还管我?”

王公公几乎是嚎啕大哭,其悲伤之情,让人看了无不心酸。

骆思恭也没有想到,贵为万历皇帝的身前第一红人,有内相之称的王安,居然会为了乔一琦的死,悲伤成这样。

在宫里当太监,其实是很可怜的,就算在这深宫之中,好不容易熬练出头,就算是混的再好,晚景也是很凄凉的。

因为压根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后代,更不会有人替他们养老送终。

明清两朝的太监,已经形成了一种惯例,年老的太监会认一个年少的太监为干儿子。

当然这也不是白认,年老的会提携一下年少的,作为回报,等老太监再干不动活了,年少的会为他养老送终。

王安虽然是权势滔天,可是乔一琦的死对他的打击是非常大的,多少年来,在深宫之中,人人尔虞我诈的险恶环境中,朝夕相处下的那份儿感情,不是说没就没了。

人毕竟也是感情动物。

王安哭了好半天,好一会儿以后才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来,连忙对他说道:“对了,皇上要召你入宫,还有你那个孩子,他也想见一见!”

“陛下要见我那个养子?”

“对啊,就是你那个手刃了费英东的儿子,你就认了一个吧?”

这下轮到骆思恭尴尬了,连忙答复道:“这一个就够我操心了,皇上要见他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孩子欠调教,我怕他冲撞了陛下!”

“这样啊!”

王安的脸上泛起了愁容,心想,敢在战场上杀人的孩子,那该有多野,别真的把皇帝冲撞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这是人家万历皇帝特意交代的呀,挠了一下头,有点为难道:“那你先把他叫过来,咱家好好盯瞩他,也别让他闯了祸,再说了,这不也是他露脸的机会吗?”

“好吧,那么王公公,您待会儿见了他,千万担待他一些,毕竟在战场上野惯了!”

“野惯了好,我朝就缺乏这样的血性男儿,将来长大了,你好保驾皇上!”

骆思恭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下定决心,这的确是李窝头露脸的机会。

他转身吩咐下人,立刻把李窝头叫过来。

片刻,满头满脸粉尘的李窝头,乱糟糟的头发,随便在后面来回的披着,任风来回吹拂,还流着半管鼻涕,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他一抹鼻涕,问:“干爹,啥事儿,我还没和完泥呢!”

王安不见还好,一见差点没晕过去,“哟,这可不行,这怎么见皇上呢?怎么搞的嘛!”

骆思恭就觉得自己的脸面有些下不来,便白毛了他一眼,斥责道:“那些粗活你就让佣人干,你是我的干儿子,弄这么邋遢算什么?”

“见皇上啊,好,太好了,爹,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样东西,我还有人头呢!”

李窝头说完这话就往回跑,骆思恭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无形之中大了好几圈。

他气急败坏的命令那些仆人赶紧拦住他,不由分说,斥责仆人道:“先把他给我捯饬干净了,快一些,还要见皇上呢!”

王安大睁着两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这孩子还带人头见皇上呢?”

骆思恭只好在王安面前一再的保证道:“王公公,您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他带人头去见皇帝,保证会让他懂规矩,绝对不会冲撞到皇上!”

“哦,那好吧,这孩子的确淘气的没边儿了,也是,毕竟亲手杀了费英东,能不野吗?”

片刻之后,李窝头被一群仆人抓住,摁在大锅里,几乎连着换了三大锅的稠乎乎的黑水,才把这家伙洗的现出本来的肤色。

此时陈夫人也得了信儿,知道皇帝居然要见那个孩子,吓得她赶忙来到前院帮忙。

骆思恭,王安以及陈夫人三个人,紧张地站在李窝头的面前,教习了他一些宫廷的礼仪,比如见了皇上该怎么说,应当怎么下跪,该怎么走路,该怎么退身殿外。

又足足教了将近半个时辰,好在李窝头还算是聪明,只不过这家伙,老动不动出状况,骆思恭也着实担心。

就这样,李窝头穿了一身青色长衫,可惜头发是没有办法梳的,因为头皮上的那道伤痕,实在是太深了。

整个人看上去,也的确是十分精神的很。

骆思恭早已看惯了,脏乎乎的李窝头,骤然看到如此干净整洁的窝头,倒是觉得十分的新鲜,喜爱。

他有着一头乌黑头发,眉宇之间也颇添几分英俊之气,更难得的是,这家伙毕竟上过战场,且亲手杀过人,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杀伐之气,眼神冷酷,干脆,果断,身上的气质,颇有一些侠士风采。

不知不觉间,骆思恭便更加宠爱李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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