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沈阳啊沈阳之序幕辽东主客之争(…
眼见到了崇文门,骆家大宅上面的两个字忠悌越来越近,骆虎就发愁开了。
他实在是不想回家。
他本来想出去到京城四周到处转一转,上午到镇远镖局走了一趟,下午去了一趟白云观。
天将暮时,才又不得不返回这里。
本来他想在城中的酒馆睡上一觉,可是在白云观临别之时,虚空道长对他讲的一番话,让他深受震动。
“骆虎,你还是回去吧,父子本就没有隔夜仇,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也是一块从尸山血河当中爬出来的,单就这份情,亲父子也不过如此!”
骆虎听了这话默然不语,想到在辽东的日日夜夜,尤其是在沉阳城城头上,骆思恭冒死救了自己。
要不是他,凭自己那单薄的臂膀硬生生顶住三千斤重的平虏将军炮,只怕自己早就被那铜炮砸的尸骨不存了。
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随后虚空道长又试了一下他的武艺,不觉得有些皱眉。
“你这功夫终究还是有些落下了,不然凭你的资质,早该冲到铁砂掌最后一层关口了!”
骆虎很奇怪,为什么师傅这么在意自己的铁砂掌,而不关心别的功夫。
就听师傅讲:“铁砂掌最为要紧,你的功夫太多,太乱,也太杂,不把气息调匀,只怕是这几种功夫也难以汇聚成一起,所以你今后必须在这铁砂掌上好好习练!”
骆虎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哪里还有时间啊?”
“没时间也得加紧练,我知道你军务繁忙,可是这功夫一事千万不要落下,尤其是在两军阵前,时常处于肉搏前线,保命的功夫怎能落下?”
骆虎便点了点头,一再保证一定不会将功夫落下。
在师傅的劝说下,骆虎硬着头皮回到了骆府,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却徘回着不敢进去,当然也不想进去。
门口的小厮见到骆虎,本来想把他迎进去,他却推脱:“我还是在外面稍等等!”
那小厮不敢为难他,只好进去把骆三爷叫了出来。
在整个骆府中也就属骆三爷最疼爱他,连忙几步迎了出来,拉住骆虎什么也不说,就往大门走去。
“三爷,我实在是有愧,你让我在门口稍等等义父!”
“你给老子闭嘴,不管三儿,他同意不同意,这事不怪你,怪他,前后经过我都听说了,你这不算忤逆不孝!”
没有办法,骆虎在三爷的拉扯下进了府宅,阔别两月再进骆宅,就发现豪华了很多。
以前大门光秃秃的,现在有了垂花门,而且还是紫檀木所制。
进了大门以后才发现这两日,小院里凭添假山花树,亭台楼阁,工匠们正在粉刷凋花窗的,毕竟斑驳掉落的油漆。
尤其是陈大夫人和秦二夫人所住的宅院,那边几乎是推倒了重盖,几处厢房,装修更是豪华。
整个府宅唯一没有动的地方就是他所在的小院儿,离开两个月,宅院内灰尘已经荡得起了厚厚一层。
骆三爷忙叫几个丫鬟过来打扫,在这打扫的空当,三爷推心置腹地对他讲:“自你走以后,老爷也是十分的后悔,你们父子俩一个德性,吃软不吃硬,暗地里给你派过去的田孟明,朱家臣,都是他用惯的人手,你在成都的日日夜夜,那两个人都会回报给老爷,你就不要再置气了,说句难听话,大明的天下已经糜烂,不是你们父子二人救得了的!”
骆虎听这番话是一言不发,他根本没有想到田孟明和朱家臣这两个人,居然都是义父派过来保护他的。
田孟明天生长得一对儿顺风耳,朱家臣在锦衣卫里面算是最能打,不能不说义父一切都为他考虑到了。
想到这里,骆虎心中百味杂陈,就在这时骆思恭来了。
父子俩一见面,骆三爷急忙给骆虎使了一个眼色,便悄悄转身离去了。
此时的骆思恭见了骆虎,心中的滋味儿也是感慨万千,见到骆虎离开这两个月,人简直瘦了一大圈,变得又黑又瘦,不过也高了一些,反倒更添英武之气。
整个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身已经旧得磨破了好几个大洞的普通的锦衣卫直缀,不由得笑了。
“有时候看见你真是又想气又想笑,熊廷弼的事压根和你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你我能够左右得了的,罢了,换身干净衣物,我想你也野够了,我给你买了万福斋的酱肉,宫中赐下玉露饮,咱爷俩好好喝一顿儿,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遵命!父亲大人。”
骆虎心中一下子云开雾散,满心欢喜,却又听骆思恭对他讲,“得,你还是对我粗野一点好,老子还是喜欢你顶嘴的样子,那才是你的真个性,来,四川湿热,你早该把这体内的潮气去一去了!”
此时厨房也接到了骆思恭吩咐,马上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多日不见骆虎就发现自己的义父两鬓渐渐有些斑白,心中泛起一丝痛楚,先是执起酒杯,站起身来,躬身对自己义父一拜。
“你这又是何必,挺好的气氛让你闹的这么的难受,好了好了,快坐下吧……”
其实这两个月骆思恭也十分的想念骆虎,好几次都想给他写信,偏偏一时之间拉不下面子,也就只好作罢。
只是暗地里一直吩咐田孟明和朱家臣两个人暗中死死的保护骆虎,这也才让骆虎发现,这两个家伙不论他怎么驱赶也绝对不离开他的左右。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孩儿这回彻底知错了,知道这天下实在是太大,而我个人的力量又实在是太过卑微!”
骆思恭听了他这话,笑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先满饮自罚三杯,我再和你讲讲这天下大势!”
“是,义父!”
骆虎这次从天启皇帝那里回来时就感觉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十分的离谱。
说是满饮三杯,其实那就是三个小碗,骆虎满满的倒了三碗酒,接连一饮而尽,涓滴不剩。
也直到这时,骆思恭才幽幽的对他讲:“我先不说熊廷弼这件事情的对错,我来问你,你觉得皇帝的力量算不算最强?”
“按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刚才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我骤然感到皇帝也很卑微!”
旁边的骆三爷赶紧插嘴道:“二位爷,小心隔墙有耳……”
骆思恭却笑得摆了摆手,“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监视得了我们父子俩,就凭魏朝,他真不行,不是说东厂那帮番子不行,而是他真的就驾驭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实在是怕东厂那帮番子无孔不入……”
骆三爷早些年实在是被东厂的番子折腾的够呛,这才出言提醒。
骆思恭便将脸继续转向骆虎再一次问:“你是不是已经听说,皇帝想要准备六万大军,再次攻打努尔哈赤!”
“的确有这风闻,听说皇帝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想要收复开原,铁岭,还有清河,争取将战线推进到萨尔湖之战前!”
骆虎完全明白朱由校心中所想,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达成。
“那你是不是认为,皇帝这是在痴心妄想?”
“不是,这也是皇帝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辽东一地,在熊廷弼的战略步骤下,的确是卓有成效,用堡垒相连的办法,逐渐蚕食封锁后金人生存空间,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为什么皇上不采用?”
“因为实在是负担不起这样的消耗,天灾连连,军屯制度的崩溃,灾民需要救,如今天下纷乱,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飞白兄是善于经营,不善于打仗,人人都知道徐徐图之一定能够让女真人灭亡,可是财政空虚,实在是不允许呀,再加上他是浙党成员,自从皇帝继位,东林党都占据要职,两边的战略措施都不一样,互有冲突,当然皇帝还是喜欢东林党的进攻方针,飞白兄自然就有些不合适了!”
“可是东林党那一套,和万历皇爷的那一套,又有什么分别?”
“的确没有分别,但是每年负担辽东将近上百万两银子的军需,你是皇帝又该怎么选?”
骆虎一下子默然无语。
紧接着骆思恭对他说出了个惊天的消息,“熊廷弼已经去职了,接替他的人是袁应泰,此人好大喜功,连东林党人也知道,又派过去一个王化贞节制他!”
“那熊廷弼呢?”
骆虎有些担心的问,因为他知道熊廷弼的个性,其实是十分霸道的,眼见自己经营的成果被别人占去,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天启皇帝当然知道他的个性,没敢把他得罪的太死,也不放心袁应泰,王化贞这两个东林党之流,两个人都是读死书的废柴,偏偏皇帝也没得选,只好让熊廷弼再从旁监督指导!”
骆虎一想到那熊廷弼的暴脾气,马上就能联想到,他此刻的心情,只怕是不给帮倒忙就不错了。
“干爹,我想去趟辽东,六万大军,三个人说了算,又分属两个阵营,两种战略措施,到底该听谁的,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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