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沈阳城保卫战(二)

三月十一日，大风，冲龙煞北。

努尔哈赤的大军终于露面了，晌午时分，一支女真人的哨骑，大约有几十个人，在远处林子的掩护下，到沉阳城城下。

他们一个个贼眉鼠眼，探头探脑查看，沉阳城的城防工事。

他们也不敢太过靠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下，便匆匆的掉头打马回去了。

这一支领兵的头领，正是济尔哈朗。

济尔哈郎，是庄亲王舒尔哈齐的第六个儿子，能征善战，正在逐渐显露头角。

作为努尔哈赤的侄子，如今的他正在被皇太极和代善来回争抢，希望他能够站到自己的阵营里。

但是济尔哈朗深知自己的角色，不愿意早早参与到继承人之争，此时的他只希望能够打好这一仗。

而眼前沉阳城的布防，几乎让他绝望。

回到后金人大营后，他如实的向努尔哈赤禀报：“老皇叔，这一次沉阳城城防，布置的十分严密，明军的防线，一共一千五百丈长，共挖了十三道壕沟！”

“他们怎么会事先知道情况？”

努尔哈赤这次来本来是秘密行军，想来个偷袭呢，却见城防布置这么严密，显然这消息已经走漏了。

这让他十分的恼怒，马上把脸转向了李永芳，冷冷的质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旁边的李永芳面红耳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用近乎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回禀皇上，奴……奴才的一支细作被骆家儿郎侦破，……这是奴才没想到的事情……”

“谁是骆家儿郎？”

努尔哈赤怪眼圆睁，近乎咆孝的嘶吼，吓得李永芳一哆嗦，手不停的抖，只好硬着头皮，吐出了三个字：“李窝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努尔哈赤一脚蹬倒在地上，呛浪浪一下拔出了刀，就要砍向李永芳，被身边的老八，四贝勒皇太极牢牢抱住。

“阿玛，这事儿怪不得他，当前两军交战之时，正是用人之际，你饶他一条狗命！”

努尔哈赤的暴脾气一旦犯上来，也似乎只有他这个排行老八的儿子，皇太极能拉住。

后者连忙给李永芳使了一个眼色，他赶紧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老皇爷，那洛家儿郎只不过是消灭了我一支，新投降的蒙八旗，也在沉阳城中，您放心，到时候一定把沉阳城头上的大炮全炸毁了！”

“这可是你说的！”

“是奴才说的，这些大炮要是在三天以后，没被炸毁，奴才愿意提头来见！”

听到李永芳这么说，努尔哈赤这才慢慢平息了怒火，用鞭子一指济尔哈郎，“你继续说下去！”

济尔哈郎咽了一口唾沫，心中也是不住的敲鼓，忙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向自己的叔父解释清楚。

“老皇叔，不光如此，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就把护城河填平了。

远远的还设置了木栅栏，铁蒺梨，捕兽夹，壕沟上下铺设地雷。

距离木栅栏大约有二十丈开外，就已经开始布置了三道防线。

前面也是摆放着盾车，盾车上共有五层牛皮，这玩意儿还是跟咱女真人学的。

紧跟后面就是车营，战车与战车之间，有羊马墙相隔，又有两门平虏炮，十个火铳手。

此处距离城墙，约有三四丈远，城头上的大炮，负责打击远处，每一个城垛上有五名守军在把守。

此时的城头上，手炮，万人敌，应有尽有。

城边上还熬制着一口大锅，应该是滚热的热油。

如此布置，远近交错，火力交叉，高低分布均匀……”

努尔哈赤听到这话以后，不但他自己感到头痛不已，此时就连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多铎，阿济格，这些努尔哈赤最能打儿子们，都感到脑袋大。

其实和他们都感到脑袋大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骆虎。

此时他用千里镜仔细的观察这支女真人的武装。

不得不心中暗暗佩服，努尔哈赤的确是人中龙凤。

短短两年，女真骑兵的装备，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这一支女真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却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挂有三眼火铳，除此之外，人马皆披重甲。

他们盔甲的样式，完全彷效明军，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两层重甲。

如此重量，不得不让战马牺牲的速度，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此时，三眼火铳对于整个辽东的明军，虽然还是普遍装备，但却已经不是最先进的武器了。

这一次装备尤世功，贺世贤家丁手上的武器多了一样宝贝，这就是来自西班牙的重型火绳枪。

说起来，这完全是拜骆虎所赐，因为西班牙王室急于赎回，马尼拉总督，不得已答应了天启皇帝要求。

朱由校的要求并不高，要求西班牙用一万支重型火绳枪，还有数十门先进的后膛炮。（红衣大炮的早期型号）

还有相关的西班牙顾问，也来到了辽东，教授辽东边防士兵使用。

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尤世功和贺世贤的辽东守军便得到了这样一批武器。

在摩擦不断的沉阳城战线上，后经人也早已领教到了，这批火绳枪的厉害，着实吃了不少的亏。

不得已，他们必须身着两层重甲，个别重要军事将领，还有王公贝勒爷，亲王们，更是身着硬板甲，外罩一层链子甲，最外面是一层明军棉甲。

就算是这样，也不敢离的距离过近，护着身体要害关键的铁板，在一定距离上，要是被重型火绳枪打中，说不定也会被打穿。

在熊廷弼经营辽东的两年时间里，此刻辽东的明军，至少在辽人军团手上，不敢说人手这么一支火绳枪，几十个人就拥有这么一支火绳枪。

紧要要塞的城头上，都放置了来自西班牙进口的后膛炮。

这种大炮口径小，重量轻，打的又远又准，开花弹威力又大，可是把努尔哈赤的后金人打的都抬不起头来。

在熊廷弼经营辽东的两年时间里，努尔哈赤就一直不敢对辽东发起大的进攻。

这也是他们的细作，已经探听到熊廷弼已经去职，马上就开始发动了。

三月十一日，午时刚过，女真人的大批人马开始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当然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投入太多兵力，只是围着圈打，想要找到明军最薄弱的地方。

但是他们失望了。

随着城头上的火炮一连来了几次齐射，把这后金人打得猝不及防，尤其是尤世功的主动出击，接连杀死镶红旗十几个女真骑兵。

打得对方掉头就跑，所谓的巴棘牙兵，也不过如此。

这一次骆虎，朱家成，田孟明，带着一干精锐，趁着镶红旗巴牙喇兵纷纷败退之际，混进了敌阵。

就在此时，骆虎眼尖，看见一群浑身穿着亮红色铁甲衣，处拥着中间一个头戴金凤翅盔的将军，一起向后金人大营，败退而去。

此时他也顾不及许多，一手拿着万历皇帝赐给他，长约六尺的村正太刀，一手拿着短火铳，策马就朝这些人追了过去。

因为他能够判断出，这一定是后金人的大官，果然就让他猜中了。

断后的一名女真人战将，见他追了过来，回手就是抬弓一射，几乎看都不看，嗖的一下，连续三箭就到了。

骆虎连忙一侧身，躲过去了两箭，这是第三支箭却打中了战马。

力道之大，顿时让那战马的前胸多了一个血窟窿，扑通一下马失前蹄，眼见就要把他摔倒在地上，而骆虎趁着这一前冲之力，飞身向前，扑上的前面敌骑。

那人刚要回头，眼前刀光一闪，阳光底下一串红艳艳的血珠洒上了半空，人头掉落，尸身还在马上骑着。

骆虎一下子骑在了那匹马上，这让断后的那敌将没有想到，然后拨转马头过来砍他。

敌将刚刚到了近前，就见眼前一个无头的尸身，唰的一下向他砸来，让他不得不举刀相迎。

他双手刚这么一架，一枚铜钱，瞬间打穿了他的身体，连晃了几下，扑通一声栽落在马下。

而骆虎看也不看他，直接向那个地位最为尊贵的敌将冲了过来。

马蹄声响，如同奔雷一般，立刻有两名长枪手，一起向他攻来，此时相距那敌将还有三丈多远的距离。

这两个长枪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刀一个，斩落马下，抬手就对那名敌将砰的一枪。

也许是这家伙穿的甲衣过厚吧，这一枪居然没打穿他，只是把他吓得够呛，短短一愣的时机，骆虎的刀就到了。

刀光如同一片彩虹，在那人眼前闪过，这就是他在人世间见到的最后景象，就觉得他自己忽然像一只大鸟一般，高高飞起。

飞起的那一刻，他还有些疑惑，下面那个骑在马上，无头的尸身怎么那么熟悉？

直到扑通一声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眼前是一个年轻的面孔，原来这就是杀他的人。

扑通一下，尸身在倒在地上。

这一下骆虎可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此人叫做雅巴哈布海，在整个女真人部族里面，地位崇高。

镶红旗的巴牙喇兵们一下子痛哭哀嚎声起，一个个丢弃了刀剑，全部失魂落魄的冲向了那具尸体，骆虎也懒得理，径直带着人头就回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又给努尔哈赤带去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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