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回程(一)

骆虎身上一共有九处大伤，幸亏猎户出身的人爷俩对于处理这样的伤口十分的有经验。

给他及时的止了血，清理了弹片，用棉花裹了一层黑色的秘药，塞进伤口中，顿时让骆虎感到一阵清凉。

伤口上那灼热的痛感，完全消失了。

他十分感激的看了这爷俩一眼，好奇的问：“两位恩人，这是什么膏药啊？”

“这是我们猎户的秘方，每家猎户都有，上山打猎不易，时常受伤，用山中各种草药熬炼的，十分的管用！”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猎户，边给骆虎贴膏药边说道。

“多谢二位了，只不过这离广宁城有多远！”

骆虎问出这句话以后，就发现这两个猎户忽然一下子不言语了。

见他二人神色有异，他便继续追问道：“怎么了？”

就见这年老的猎户，脸上布满了愁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昏迷了足足有七天，广宁已经易手了！”

“什么？”

骆虎吃惊的看向这个年老的猎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广宁城还有两座大堡垒，怎么这么短时间就会被女真人攻下！”

“壮士，你是锦衣卫吧？我看见你拿的是绣春刀！”

“是，不错，快告诉我广宁城到底怎么回事儿？”

骆虎有些着急的追问道，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广宁城已经失陷了。

那老头叹了口气，继续讲：“西平堡和镇武堡都有内贼，女真人攻城之初，便已经失陷了！”

而旁边那老猎户的儿子补充道：“都是那些蒙古人，其实早就和女真人勾结在一起了！”

一说蒙古人，骆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想到在追杀李永芳时他听到的那番对话。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十分的愧疚，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觉得浑身疼痛。

“壮士不敢轻动，有些大的伤口刚刚缝了针，距离大血管十分的近，要是伤到大血管，大罗神仙也难救你！”

对于这番劝戒，骆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不断的自责：“都怪我，无缘无故在这里养病七天，我早该把蒙古人是内应的消息告诉王化贞！”

这父子俩一听，堂堂辽东巡抚王化贞在他嘴里居然直呼其名，更是让他们大感意外。

“壮士，有些事情真的就是天命，你上乘，那样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我儿子看见你身上穿的黑铁甲，以为你是女真人，差点一鱼叉，要了你的命！”

骆虎听着老猎户这么一说，不由的自嘲道：“你还真就不如一鱼叉叉死我就算了，也好过现在让我心难受！”

“壮士快别这样讲，是我儿子看见你腰间系着一颗人头，这家伙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就是李永芳，就冲这个，我父子二人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老猎户说到这里，便拉着自己的儿子，再次跪拜在骆虎的面前。

骆虎心中纳闷，刚想去扶就觉得自己伤口被牵扯钻心的疼痛。

“壮士不敢如此大的动作，小心牵扯到伤口！”

骆虎只好平躺下，伤口牵扯的疼痛，疼得他呲牙咧嘴，不过他心中好奇，有些纳闷儿的问：“你们认识李永芳？”

“何止是认识，他逼迫我们这些猎户，想尽一切办法潜进广宁城，我们这些人也都是辽东汉人，如何能做出伤害自己同胞的事情，他便扣押我们的家人，若是不按他的旨意来，我们的家人就会死！”

骆虎没想到李永芳会这么狠，可以马上联想到广宁城，城内的细作怕是不知道该有多少了，可这些人，怕也和这老猎户一样，不得已而为之。

他不由得惨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以前我抓到细作就会杀，问都不问，没想到个个都有隐情，实在是不该杀那么多人！”

“壮士也不必感到愧疚，有些人的确是会为了李永芳的赏赐，不惜做出伤害祖宗的事情，该杀！”

“我没想到李永芳还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骆虎说出这番话后，就发现这爷俩默然不语，神色有些凄惨。

而旁边的那个女孩儿，已经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娘就是这样死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骆虎十分的震惊。

根本不用问，正是因为这父子宁肯牺牲自家的亲人，也不愿意按李永芳的旨意去做。

这么一来，李永芳才会动杀心。

想到这里，骆虎就感觉到特别的残忍，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这父子俩可以说是大义灭亲。

可要站在亲人的角度上，这父子俩的作为的确是太过冷酷。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在那里敲锣，用生涩的汉话宣讲：“红树屯的汉民，你们听好了，大汗有令，三日之内必须剃发易服，否则处死！”

这父子二人听到这话以后，眼中怒意顿现，冰寒一片，一跺脚恨恨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损伤丝毫，这儿反正是不能呆了！”

“爹，哥哥，可是这位壮士的伤还没好！”

骆虎听女孩儿这么讲，连忙摆手，“不用，给我留点吃的，你们趁女真人还没来接管，赶紧走吧，不用管我！”

“不，壮士放心，我们爷俩已经思谋好了，用大车拖着你，广宁城刚被女真人攻下，还在一片乱纷纷当中，外围有些城堡，还在明军的手里，趁女真人没有攻下，要走大家一起走！”

这对猎户父子下定决心以后，马上下去准备了，骆虎带上自己的刀剑与装备，在这父子二人的搀扶下，躺在一辆大车上，往广宁城赶去。

好在有两匹骡马拉着大车，不出晌午便到了广宁。

此时广宁已被女真人劫掠一空，青壮劳力也被强掳而去，拆了大半城墙，四面的堡垒也被女真人放了一把火，完全烧毁。

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血渍，到处都是激战过后，留下的痕迹，明军的衣甲，兵器丢的沿途都是。

不时还有几具焦黑的尸体横陈路上，城内不时还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大火还在熊熊燃烧。

不时有木质结构的房屋倒塌，处处焦黑一片，青灰色的烟鸟鸟升起。

远处辽河上泡得发白的尸体在阳光下分外刺目，烟火味与尸体**的气味儿呛得人睁不开眼。

如此景象，实在让人心酸，悲愤！

一行人难过的一语不发，远处还有女真人的哨骑，也不敢过多停留，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老猎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有些害怕了起来，就听骆虎说道：“你们谁身上有铜钱？或是石子，给上我十几枚！”

十几枚铜钱就相当于快一贯钱了，升斗小民如何能够舍得？

那猎户的儿子便交给骆虎十几个石子，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说话间，马蹄声至，有五六个女真斥候，笑嘻嘻的来到了他们面前。

其中还有一个汉人，身上的衣服还是明军的打扮，那几个女真人嘻嘻一笑，眼睛直往那女孩儿身上瞅。

就见为首那人，马鞭一指，旁边那个汉奸，呵呵一声冷笑，开始翻译：“这几位总爷说了，骡马和大车还有这个女孩儿，身上的财物全部留下，至于你们，一个字儿，滚！”

老猎户气的脸色发白，马上从大车里捡起火铳刚要指向这波人，那只对方的马鞭就到了。

啪的一声，火铳被打落，为首那个女真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阴寒，对其余几个人说了句什么，那几个女的人一下子骑马过来，举刀就要向老猎户砍来。

总共有三个女真人，老猎户和他的儿子，连忙拔刀，而那个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女真人的冰凉的马刀，当的一声，一下砍断了老猎户的柴刀，眼见快要砍到老猎户的头上时。

忽然几颗石子儿，从大车里发出，砰砰砰几下，再看那三个女真士兵，头颅一下子被洞穿，尸身在马上晃了两下，栽倒下来。

这一幕实在是十分诡异的很，也吓坏了为首那个女真人，旁边那个汉奸，却不知好歹，也驱马举刀砍了过来。

他边跑还边喊：“好你个贱民，反了你不成……”

话未说完，砰的一下，一颗石子从他头颅洞穿而出，带出了一团血雾，扑通一声栽落马下。

为首那个女真人见事不妙，刚要拨马就跑，也被骆虎勉强坐起来，手腕一甩，十几颗石子，从他手里激射而出。

尽管他已经跑了有很远，胯下的马匹被打中，顿时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老猎户的儿子连忙几步，跑上前去，上去一刀剁了那个人的头颅。

那人本来还想伸手格挡，哪知这老猎户的儿子也的确是悍勇无比，连头带胳膊一块儿砍飞。

这下算是闯了大祸了，一行人再也不敢停留，连忙赶着大车就跑。

女真人的大军已经回撤了，努尔哈赤似乎对广宁城并不感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只是沉阳城，一心想把沉阳变成后金的都城，而都城正在营建之中，对广宁，他只是劫掠了一把，放了一把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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