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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遂州,凭剑楼。

这里是剑阁在遂州的驻地。谢镜飞手中翻转着一封信,英挺的眉结着。

虞梦坐在他对面,见他这愁眉不展的模样,笑道“什么事把你难为成这样”

谢镜飞叹了口气“这是遂州牧送来的信。”

邱书峰发信来是为了求助。

遂州现在越闹越厉害,本地潜藏的妖魔鬼怪几乎都闻风而动,外来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不止为了血锈刀,这些鱼龙混杂的修士们本身之间就产生了重重矛盾。被他们战斗余**及至死的普通人越来越多,许多商队已不敢出行。不止在野外,甚至有些阵法不固的小村镇中的阵法都破碎了。

邱书峰已经请来了昭国供奉的修士,但他不知道这件事还得闹多久。血锈刀一日没有落定归属,遂州就一日不得安歇。

这已经不是凭剑楼第一次收到邱书峰的来信,在秋收过后,邱书峰一直在为这件事奔忙。谢镜飞对他很有好感,这是个真正哀民生之艰、秉性坚韧的官员。

“你若不想出手,就在这里待着好了。他难道还能把你怎么样吗”虞梦故意道。

谢镜飞更加愁眉苦脸了。

虞梦笑了“你想帮他,那就帮他去呀。怎么犹豫来犹豫去这可不像你。”

谢镜飞道“若是往常,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可是祖师就在遂州。他这么久也没有管血锈刀的事,我怕我乱插手,影响了祖师的计划。”

虞梦陪他叹气“哎呀,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叹完气,起身就要走。

谢镜飞问道“你干什么去”

虞梦道“我去帮遂州牧呀。反正我们水月坊主也没有来遂州。”

谢镜飞气结“你捣什么乱”又道,“花坊主虽然没有来遂州,却也没有管血锈刀的事。”

“是呀,她没有管,也没有下令让我们不要管。我为什么不能去”虞梦摆摆手,竟真的就这么去了。

谢镜飞愣在那里。她说得对,花坊主并没有下令不让他们帮助遂州,剑尊也没有下令不让他们参与血锈刀的事。都是他自己在这儿纠结。

可是谢镜飞又结起眉。话虽如此说,但他身为剑阁弟子,明知道双祖师就在遂州,很有可能对血锈刀有所安排。他怎么能当做不知道,自顾自去插手

谢镜飞正在这低头纠结着,忽见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拎走茶壶径自倒了一杯。虞梦已经走了,这人是谁

谢镜飞心里一惊,抬头一看“祖师”

他慌忙起身行礼。

双文律自在地端着茶杯“坐。”

谢镜飞啪一下乖乖坐回椅子上。

“你在遂州作执事,对这里的规章和自己的职责都很清楚吧”双文律一边喝茶一边问道,很是悠闲的谈天模样。

谢镜飞虽然还不知道祖师为何会来到凭剑楼,但在这样悠闲的气氛当中,他不自觉就把诸多思绪都放下了,随着气氛放松下来,道“是,弟子一直牢记在心。”

“你主修得是月镜剑意”双文律问道。

“是。”谢镜飞点头。他找到了被师父考校功课的感受。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

“这种剑意很好,能够照见本心。”双文律语调慢悠悠的,又问道,“你在峻极峰登上第几阶了”

“第六阶。”谢镜飞全当那前半句是在夸他,很有些自豪地答道。

峻极峰的台阶越往上越难登,他能在七百年间登上第六阶,已是不错了。

“第六阶,不错。”双文律赞许道,“既然已经到了第六阶,那应当已经过了明心见性的槛。”

“是。”谢镜飞道。

“既然如此,你纠结什么”双文律问道。

谢镜飞渐渐明白过来双文律的意思了,但他心中仍有障碍“可是,您在遂州,难道不是对血锈刀有所安排吗”

“你七百年前入剑阁,那时我已闭关二百年。”双文律悠悠道,“几个月前我们才见过一面,这么在意我做什么”

“可是,您是祖师,是剑尊,您的所作所为,必然有您的道理。”谢镜飞道。

双文律端着茶笑道“我是剑尊,与你何干你知道我手中的茶是冷是热”

“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来。谢镜飞愣了。

他一次次在心中提出反驳来,又一次次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反驳,追问到最后,竟发现好像真的没办法找出一个牢不可破的“有干”来。他是修行人,知晓世间生死轮回。这世上大部分看似牢不可破的关联,一次生死轮回也就了断了。

谢镜飞没有办法回答,也没有办法提问,陷入迷惘当中。

“你修得是道,还是修得我”双文律再问道。

谢镜飞恍然明朗。

他的道只能自己修,他的路只能自己走。这是没有“可是”的。他的修行与剑尊无关,只与自己有关。

修行,就是不断产生心障、不断觉察心障、不断打破心障。等到再无可问,再无可答之后,也就成了。

谢镜飞起身,恭敬行礼,道“弟子请教祖师弟子问心,欲襄助遂州牧,亦不愿好心办错事,请您指点。”

在谢镜飞明悟之前,他不知道是否该去帮助遂州牧,在他明悟之后,仍然不知道是否该去帮助遂州牧。他的明悟难道没有作用吗非也。二者之间的区别,不在于决定,而在于心。

之前谢镜飞无法下决断是为了剑尊,故而心中困顿,犹豫不定;之后他无法下决断是为了自己,因为他心中对此事尚有疑问,所以暂时不能做下决定。当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为了自己,就不会再有困顿,只是存有疑问。疑问是可以被解答的。

心念通达之后,他的迷惘已去。

修行即在此心念微毫之间。

欲助遂州牧是谢镜飞问心的结果,尊信师长亦是他问心的结果,这些都是他欲修之道。他既然知晓遂州牧的人品和所面临的困境,就不能当做看不见;既然知晓了师长在遂州有所布置,也不能当做不知道。但他的师长就在面前,有何不可一问

双文律哈哈一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谢镜飞作礼而退,高高兴兴地去给虞梦传讯“你到哪里了等我一起去”

凭剑楼里,双文律悠悠含笑。

他已在遂州逛过了一圈,因此闲来到凭剑楼中弟子。

遂州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要他除,他也没打算把妖魔鬼怪除尽。

因为,所谓的妖魔鬼怪不在于投生成了什么躯体,而在于心。

那老石门槛有一语并非谎言这世上被人吃掉的人,可比被他们吃掉的人多多了。

死在贪官污吏手中的百姓,比被妖魔鬼怪吃掉的只多不少。若这些妖、魔、鬼、怪是该除去的妖魔鬼怪,那么这些贪官污吏又凭什么算作人呢

心中的魔念不除,世间的妖魔鬼怪是除不尽的。靠斩杀来斩妖除魔,便如同除野草时只斩草叶却不除根茎。

双文律在遂州逛这一圈,只是为了压一压遂州当中的风浪。他要的风浪不可急不可缓,要夯实得了筋骨却不可折断脊梁。

他留道种钓了许久,如今其背后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道种是一个被分割出来的规则碎片,它与秘境系统这类规则碎片不同,本身并没有灵智,更近似于一种只能依照规则运转的智能。因此,它的运转是僵硬的。它要朗擎云斩情,那便真的是要斩情;它迫使他去杀,那便真的是要杀。

但现在,它会抓住恰当的时机、用精巧伪饰过的语言、以诡辩模糊重点,来蛊惑它持有血锈刀的宿主道种终于触发了它联系幕后者的规则,它那躲在暗处的主人,已经给了它新的指点。

现在,道种背后的主人已经可以被追溯了。

不过双文律并不打算立即动手。他还有别的安排。

云聚天低,凭楼扶剑,丝雨远来。

阡陌风尘无往事,一世相逢两不惊。

在双文律入道那一世,他试过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之后,孤身带着那柄剑走过了许多年。在这些年中,也有许多人找到过他。有的是他的敌人,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是为了那柄剑,有的是因为担心他。

他最后一次被人找到,是在一个人很多的小摊上。

那时距离他被围攻时,已经又过了许多年。那一次,一共有三个人找到了他。

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名叫奉七,他在这条街上徘徊了许久。奉七已经认出那个坐在石坎上形容落拓的人,但他却并没有立刻靠近。

卖炒面的小摊很热闹,炒面加了炒熟的碎花生和干果,香甜浓稠,摊子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他就坐在门口外的石坎上,端着一个粗瓷碗,和许多干苦力的人一起坐着,低眉慢慢喝着热腾腾炒面,看着奉七在自己面前走过一次又一次。

等到奉七终于下定决心,准备靠近的时候,他喝完了手中的炒面,抬头看了奉七一眼。

奉七看到他的眼睛后,立刻就走了。

那双眼里有杀意。

他站起身,走进小摊,找摊主又添了一碗。等他再回到门口时,石坎上他原本的位置对面已经又坐下了一个人。

第二个人名叫翁玖,他是一个看起来很不适合坐在石坎上的人。他的穿着虽然并非精致昂贵,却也十分讲究,这身衣服可以出现在大堂当中,也可以出现在奔马之上,就是不适合坐在街旁尘土扬扬的石坎上。

但他要找的人正出现在石坎上。

翁玖观察着他。时值初冬,虽未落雪,风却已干冷得像夹着冰刃。他穿着一身粗布厚衫,右手端着一碗才盛出来、香气粗糙浓烈的炒面,隐约能从缝隙间,窥见狰狞的烫疤。他的左手搁在身侧,手上缠着磨损清晰的粗布条。鬓发里夹了雪色,眉眼间有风霜痕迹。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

翁玖看他从碗边啜了一口炒面,才盛出来的炒面烫得很,只有表面一层在冷空气中迅速降下温度,因此他喝得很慢,而翁玖并不打算一直等下去。

“你”翁玖开口道。

他从炒面的白汽中抬头看了翁玖一眼。

翁玖立时住了口。他从那一眼中看到了可怕的杀意。于是他吞下之后的话,立刻起身离开了。

渐渐的,干苦力的人也离开了。这个时间,卖炒面的小摊子上渐渐冷清下来,此时却又来了一个人,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名叫云昭,他走进小摊,花几枚铜钱买了一碗炒面,然后走出来,也坐到了石坎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低头喝着炒面,谁也没搭理谁。

当云昭手中的炒面喝尽时,另一个人手中的粗瓷碗也空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抬眼问道。

“我为什么要走”云昭也问道。

“奉七来过这里。他走了。翁玖也来过这里。他也走了。”

“奉七走了,是因为他对不起你。翁玖走了,是因为他虽然没有对不起你,却不了解你。”云昭道,“我不一样。”

奉七曾经对不起他,因此在看到他眼中的杀意之后,立刻就走了。翁玖没有对不起他,却不够了解他,因此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杀意后,也立刻就走了。

云昭既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也很了解他。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重的杀意”云昭问道。

“因为这柄剑。”他答道。

“所以,那个传闻是真的。”云昭叹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带着它。”

“我已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你可以找一个信任的人,也许你可以和他交替着拿这柄剑。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要好些。”

“我已没有办法信任任何人。”

云昭痛惜地看着他。虽然他已经平安拿着这柄剑许多年,但并不代表这柄剑对他没有影响。他已不敢信任任何人,也不敢信任身边有着任何人的自己。他只能继续独自走下去,一直到他终于找到解决这柄剑的方法,又或者到他再也支持不住。

“我还能做什么吗”云昭问道。

“假如你再也没有听到这柄剑的消息,那就永远也不要去寻找它,也永远不要提起它;假如有一天,你再次听到了它的消息”

“那我一定拼尽一切找到它。”云昭说道。

楼上听雨,花枝摇风。

风吹雨打花开落,月照星稀水枯盈。

这是今年入冬前最后一场雨。

天工楼。

关千锁舒了一口气。他隐瞒了剑尊这一茬,总算和长老们商定好如何谋取血锈刀了。

天工楼的长老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些宁可宅在楼里研究也不乐意出门的家伙。把他们拖出来可不容易。

正商讨着,一个青年模样的修士忽然走进来。

“延波,有什么事吗”关千锁问道。

修士名叫季延波,是他的徒儿。

季延波对着几人行了一礼,眼神发亮面孔发红,走到关千锁身旁,声音里的兴奋难以自抑“师父,归元珠找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厅堂里几位长老的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归元珠”宋应物长老急切问道,“在哪儿呢”

这可是当年天工婆婆最有名的法宝

季延波被几双火辣辣的眼睛一盯,从身上掏出个玉匣,直接呈给关千锁“在这儿呢。”

关千锁拿着玉匣,也是心头火热。

这枚法宝在三千年前,随着天工婆婆的陨落一起没了踪迹。在天工婆婆陨落前,她的弟子们还没能完全学会她的所教,天工楼的传承也一直不完整。历代天工楼主都渴望着补全天工楼的传承,却一直身陷困境。这也是关千锁为什么会将主意打到血锈刀上。

若能补全传承,谁愿意改换道路那几乎等同要从头再来。

“楼主,咱一起闭关研究归元珠吧”又一位长老道。

其他几位长老也猛点头“一起闭个大关吧”

归元珠就该配上这样的待遇

关千锁看着一群人亮晶晶的眼睛,苦笑道“你们先研究去吧。楼里的事还得有人处理等等,你们都去研究归元珠了,咱们刚刚商讨过的事怎么办”

血锈刀呢不管了吗

宋应物很洒脱地一摆手“您看着办就好”

关千锁

心很累。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刚担任天工楼楼主的时候。当时也是这样,他刚一上任,各位长老们就非常爽快地把所有事务都甩给他了,权力非常之大,责任非常之重

还能怎么办呢真算起来,大家都是他的长辈。

长老们带着归元珠闭关去了,留着关千锁自己琢磨血锈刀的事。

他没犹豫多久,季延波就来了

“师父,陆渐休前辈前来拜访您。”

关千锁知道陆渐休为什么来找他。还是为了血锈刀。

此时天工楼中情况已然不同,关千锁和陆渐休私交甚笃,但他同时也是天工楼的楼主。为宗门计,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归元珠,他就必须要考虑要为争夺血锈刀投入多少精力和资源了。

关千锁思衬着,他还拿不定主意。

季延波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关千锁知这个弟子一向慧敏,门中长老们不着调,他有事也愿意与季延波聊聊,便道“你知我一直在忧心宗门传承功法。此前也有一个完善传承的机会,但现在得到了归元珠,我拿不准要不要去争之前那个的机会。”

季延波歪头思索片刻,说道“师父,弟子不知深浅,暂且妄议。归元珠受损很重,能补全几分传承还无法确定。若有机会,弟子会选择做两手准备。”

“你说得有道理。”关千锁道。但他诸般迟疑,主要还是因为剑尊。

他舒了口气,起身去见陆渐休。

陆渐休看出了他的迟疑,便道“你既然犹豫,此事便作罢。不必为难。”

“我还拿不定主意。”关千锁道,“你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陆渐休问道“你确实还没拿定主意”

关千锁点头。

“那好,”陆渐休道,“我只说一个消息。无迹观曾被窃走过一部合击之术,造就了一批邪修,唤做碧麻山六匪。几个月前,这六个邪修被人送到了无迹观在遂州的分观当中。我看了他们的供述,碧麻山六匪这次也是为了血锈刀来到遂州的,顺便想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结果却踢到了铁板上。”

“使他们栽了的主要因素,是一个修为高到可怕的剑修。他们听见旁人唤他,姓双。”

关千锁呼吸乱了一瞬。

在今年初春,坐忘岛主传出天地将有惊变的消息后,剑尊出关的消息紧接着就传了开来。无数剑阁弟子归往剑阁。

但之后就没了别的动静。

如何应对这一次天地惊变,许多宗门都拿不定主意,计划着一起开个联合会讨论一番,也想看看诸如剑尊这些顶尖修士的态度。

在这样的情况下,剑尊依然一直没有消息。

他去哪里了呢

血锈刀、血锈刀,无上道藏

关千锁心头滑过万千念头,一个极不恭敬的怀疑越来越清晰剑尊也想要无上道藏所以他才说血锈刀对天工楼无用

陆渐休是意外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审看任务记录,竟能有如此发现。

剑尊、剑尊。何其傲慢他竟连个假姓都不屑去换

关千锁想到天工楼这些年来的艰难,又想到季延波的话。

他轻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朗擎云盘坐在树下,缓缓抚着血锈刀,目光专注而平静。

他的身旁蹲着一团土灰色的泥浆这是那片大沼泽中孕育出来的精怪。

半个时辰前。朗擎云重伤濒死躺在树下,道种正在愈合他的伤势,他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

就在他躺在树下等待的时候,一团粘稠的吸力缠上他的腿,把他往大沼泽中拉去。

朗擎云支起上半身低头看去,就瞧见这么个泥怪裹在他腿上。他伸出手,法力化作牢笼,将泥怪扒了下来。

泥怪的修为很弱,它只是以为朗擎云快要死了,所以才想来捡个便宜。它没料到朗擎云恢复得那么快,当时就脑子一空。

要死了要死了它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个修士有多凶残大沼泽中的血色还没散干净呢

泥怪痛哭流涕“求求你别杀我我以为你死了才想拖你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我们家全都活不成了”

朗擎云没有杀它,只给它下了一个禁制,问了他一个问题

“这片沼泽为什么能够隐匿气息”

泥怪还有点懵,它自己都记不清刚才说了些什么蠢话,但这个修士竟真的没杀他。自己是不是能活下来了

泥怪看见朗擎云杀气冷厉的眼睛,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他之前的发问,连忙道“因为赤鱬”

“赤鱬是什么”朗擎云问道。

“赤鱬是种怪鱼,长着人一样的脸。它们会吞吐一种黏滑透明的水线,将它织成网,覆盖在沼泽上,就没有人能感觉到大泽的气息了。”泥怪解释道。

“你能够截取下来一段它们的网吗”朗擎云又问道。

泥怪犹豫了一下,道“那得看多大了。小一点的话,它们不会发现的。”

大泽中的赤鱬很多,它们每天都会吞吐水线,黏滑的水网已经在大泽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这些水网会交融在水中,若无特殊的法门,根本触之不到,更别提截取下来了。

“不必太大,四尺见方就可以了。”朗擎云道。

泥怪点头“我可以。”

“好,去吧。”朗擎云道。

泥怪小心翼翼地看他,很想讨价还价一下,比如自己拿了赤鱬的水网来,他就放了自己。

朗擎云低头看它,双目黑白分明,并没有什么血丝。这双眼太过干净,但并非是孩童天真懵懂的干净,而是澄空淡漠的干净。

天空也是如此干净的。天空之下,众生出生与死亡同在,欢喜与痛苦皆存,而天空干净依旧。

泥怪哆嗦了一下,不敢去问,老老实实地往大泽中取水网去了。

作者有话说

赤鱬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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