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十五章六礼

第二天一早，在陈晨的甜沫1、油旋2，立夏的羊汤、牛肉烧饼的双重勾引下，逸蓝“噌”地坐起，无视立夏幽怨的眼神、陈晨浓重的黑眼圈，抢过油旋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朝陈晨竖大拇指。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夏、陈晨开始女子双打，可即便这样，逸蓝也不愿放下手里的甜沫。

逸蓝深知昨晚自己“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上午干活的时候特别积极，凭借自己身高的优势，在窗上贴囍字，在屋顶挂拉花，脏的累的苦的活抢着做，中午得到立夏一只玉记扒鸡3的犒赏。

翻滚的清泉旁，盎然的葡萄架下，一张石桌，三个人，把果汁言床笫之事，枣树上的麻雀捂住耳朵，蔷薇上的毛毛虫入茧遮羞，无花果熟了，透出害臊紫红。

下午，毒辣辣的大太阳在头顶爆炸，阳光如同迸溅的岩浆，落哪哪撩起一层水泡，电动车车座皮子鼓起，矿泉水瓶子变形。

立交桥下的汽车总站，上面是车，下面也是车，周围又环绕着各色各样的人，挤挤挨挨，喧闹不堪，尾气、呼气交杂暑气，热气总是新鲜的，且连续不断。附近的餐馆小店鳞次栉比，泼下的脏水瞬间被蒸发，落下一层油污，经年累月地叠加，洗是洗不掉的。下水口辛臭酷烈、汗骚膻腥，地面无法喘息，屋顶口干舌燥，嗓冒白烟。

立夏汗流得头晕眼花，t恤腻在皮肤上，汗毛有气无力地横倒躺平，水已喝了两瓶，车还没到，“阿姨哪呢？”

“拐个弯就进站。”陈晨手持小风扇对头吹。

“半小时前就在拐弯了！”逸蓝把水瓶按在额头。

“这是济南，堵车是特色！”陈晨把小风扇递给逸蓝。

“怎么不多开几条地铁。”立夏摆手扇风。

“北京地铁多，还不是照样堵车。”陈晨把遮阳伞移向立夏。

“济南这个汽车站，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想推倒重建！”持续的闷热令立夏烦闷，抱怨不断。

“好，等你当了山东省省长，咱立马建个更高级，更international的。”陈晨安抚立夏情绪。

“我至少会给接人的在室内留个座！”立夏接过伞，大半遮住陈晨，“呶，还有半瓶水，你喝了！”

“嗯。”陈晨几口喝完，捏扁塑料瓶，“我再去买几瓶……”

“阿姨出来了！”逸蓝伸手招呼陈晨家人，“陈姨！”

立夏、陈晨、逸蓝赶忙走过去，接行礼的拉箱子，打车的站路边招呼。陈晨与爷爷、奶奶坐一辆，立夏、逸蓝与陈爸陈妈坐一辆，一行人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放行李，然后去小院喝茶聊天。

“今晚小冯家除了院长还有谁来？他兄弟们来不？”陈奶奶摇着芭蕉扇吃西瓜，“我带了很多特产，他们来了一起分分。”

“奶奶，他们来不了，没空。”陈晨老老实实地把西瓜籽吐手里的纸巾上，没在耳朵上挂垃圾袋。

“理解，职责所在。”陈爸爸从厨房出来，把洗好的杏放桌上。

陈妈妈端着葡萄跟在后边，“理解个屁，这夏夏、小蓝都能到，就他们忙！”从买房开始，陈妈妈积攒的怨气愈发多。

“姨，没事，”立夏拉陈妈妈坐下，“易姝今晚也因为工作来不了。”

陈晨不说话，闷头吃西瓜。

“他们都是大事。”陈奶奶替陈晨老公辩解，“小冯能来就行。”

“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陈爷爷在一旁帮腔。

陈妈妈一看没人站自己这边，火气更大了，“哦，他一个小辈能来吃饭，我们当长辈的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没人逼你去！”陈晨把西瓜皮扔桌上。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谁家结婚就摆三桌席啊！”陈妈妈越说越激动，“没车也就罢了，我当他环保，房子嘛，还买个一居室，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

“不生！”陈晨怒气上来了。

“不生孩子你结婚干嘛！”陈妈妈拿芭蕉扇打陈晨。

“该干嘛干嘛！我是为你活的吗？”陈晨甩开陈爸爸拉她的胳膊，站起来。

“你……”陈妈妈捂着胸口，“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我掏心掏肺地为了谁？”

“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面子！”陈晨怒气爆棚，“我一个人的时候，你催我结婚，人好就行，我找了一个好人，你又嫌弃他穷，好坏坏话都被你说了！”

“陈晨，坐下！怎么跟妈妈说话的！”陈爸爸拉陈晨坐到陈奶奶身边。

“姨，喝水，消消气！”立夏端水给陈妈妈。

“不是我爱生气，夏夏，你说说，谁家婚礼这么寒碜！”陈妈妈顺着立夏给的台阶，坐在椅子上发牢骚

“哪寒碜了？！人多就好吗，有几个是真心祝福的！”陈晨的余火未消，一点又炸了。

“人情往来你懂个屁！婚礼就是办给人看的！”陈妈妈抄起桌上的瓜皮朝陈晨甩过去。

“你说什么都对，我永远都是错的！”陈晨用手挡住西瓜皮，“你不满意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呀？！”

“大喜日子，都少说两句！”陈晨爷爷捡起地上的瓜皮放桌上。

“对对，姨，坐，”立夏再次拉陈妈妈坐下，逸蓝识趣地放一杯茶在陈妈妈面前的桌上，转身回座位继续当小透明。

“姨，人多了敬酒也累，人少也能热闹，”立夏把茶端给陈妈妈，“姨，您放心，有我在，一定让场子热闹起来！”

“夏夏，让你笑话了。”陈妈妈叹气，对刚刚的失态表示难堪。

“没事，姨。”立夏说完，走到陈晨身旁，“走，酒店的热水壶怕不干净，咱去给爷爷奶奶挑个新的。”

“哎呀，不用，我们喝矿泉水就行。”陈奶奶连忙推辞。

“您那肠胃，喝什么凉水！”陈晨哽咽说完，拉着立夏往外走，逸蓝向长辈们弯腰致意，跟上她们。

河边垂柳的石凳下，陈晨哭，立夏递纸，逸蓝撑开塑料袋接废纸团。

“嘤~嘤~嘤~”陈晨揩鼻涕，“她眼里只有她的面子，我考不好给她丢人，我工资低给她丢人，我生下来就是给她丢人……丢人的，嘤~嘤~”

立夏点头，不多言语，让陈晨先发泄情绪。

“每次都打着为我好的幌子，逼我干这干那，”陈晨把纸巾扔袋里，“她自己学习差，自己的遗传基因不好，却妄想我考第一！”

立夏拧开瓶盖，把水递给陈晨。

陈晨补充水分，接着哭，“冯赟是没钱，可我也没钱啊，我有什么资格嫌他穷！”

陈晨拧上瓶盖，耸肩抽泣，“她为面子活，我不是，我为我自己活着，活着就是不断折腾，我绝不躺平！”

“额……话题转换得有点快。”逸蓝撕开qq糖给陈晨补充体力。

“要你管！”陈晨夺过qq糖，哽咽着一颗接一颗地往嘴里塞，“呜~呜~呜~不是葡萄味的！”

“我现在就去买！”逸蓝把塑料袋塞立夏怀里，跑向小卖铺。

陈晨吃完qq糖，情绪渐渐平缓，把包装袋扔塑料袋里，瞥到立夏的手机，“你买音乐会员（某需要绿钻的音乐播放软件）干嘛，无产阶级的叛徒！”

“您的哭腔有如天籁，不得给您配首付费bgm。”立夏打趣陈晨。

“滚！”陈晨推立夏肩膀。

“行，我走，晚上让蚊子陪你睡！”立夏佯装生气。

“连你也欺负我！”陈晨瘪嘴吵吵。

“是你让我滚得。”立夏站起来无语道。

逸蓝提着几瓶水，靠在柳树上吃qq糖，看立夏、陈晨斗嘴。

“你是在说我无理取闹吗？！”陈晨指责完立夏，转头又怒斥逸蓝，“还有你，说好了给我买糖，你自己却吃了！”

逸蓝耸肩，从兜里又掏出一包，朝陈晨晃了晃。

“还不给我拿过来！”陈晨发脾气。

“这火气，久到离谱！”逸蓝把qq糖抛给陈晨，

立夏坐过来问：“要不要再给你买根碎冰冰？”

“我喜欢吃独食！”陈晨傲娇拒绝。

逸蓝坐回石凳，仰头看柳树，把吃的搁腿上。

“消气了？”立夏坐下，从逸蓝那里掏香橙味qq糖吃。

“我本来就没生气，只是就事论事！”陈晨嘴硬。

“对，您清醒理智！”立夏拧开瓶盖喝水，“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阿姨想要热闹排面，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

“我就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赢了！”陈晨还在跟陈妈妈怄气。

“只要陈姨觉得自己没输，那她就是赢了，”立夏继续开导陈晨，“输赢对错这种唯心主义的事，哪有非黑即白的道理。”

“跟自己亲妈较劲，就是给自己找麻烦！”逸蓝帮腔。

“你站谁那一边！”陈晨捶逸蓝。

“站你，站你。”逸蓝顺着陈晨说。

“这就不是婚礼热不热闹的事儿，她高低看我不顺眼、不满意，永远都得按照她的想法走！”陈晨喝水顺气，“我的婚礼就不能按照我的想法办？”

“按照你的想法是不办！”立夏反驳。

“亲朋好友就这么多，她嫌少，难不成我花钱雇托儿？”陈晨不服气。

“你一味地拒绝陈姨的建议，陈姨觉得自己没被尊重，说到底陈姨在乎的还是这件事。”立夏喝水润嗓，继续开导陈晨，“陈姨的建议不是让你全听全做，你可以捡一两个自己稍微能接受地听，或者把陈姨的建议打个折扣。”

“说得轻巧，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把顽固不化当作持之以恒，我退一步她就敢蹬鼻子上脸。”陈晨的怨气又上来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了解状况。”立夏给“陈晨”顺毛，明白陈晨与陈妈妈之间的疙瘩是经年死结，不是她一两句话就可以化解的。

“这件事你们就甭管，请你们来帮忙，不是让你们受夹板气的。”陈晨气消了，对于立夏、逸蓝感到内疚。

“我们都受完了！”逸蓝表示接受歉意与理解陈晨的家庭矛盾。

“这是我请朋友找的几个婚礼乐队，你看看选哪个？”立夏把手机递给陈晨。

“不要，我的婚礼哪有让你们花钱的道理。”陈晨把手机推回去。

“你不趁着我有钱的时候宰冤大头，什么时候下刀？”立夏问。

“劳民伤财，30几个人的婚礼请个8人演奏，不知道还以为是乐队演出呢，找个响亮的音响放点歌得了。”陈晨捡起落在膝盖的柳叶扔河里。

“你想清楚哦，这是你的婚礼，你就真打算这么凑合。”立夏翕合领口扇风。

“这不叫凑合，这叫钱花在刀刃上，有请乐队的钱，我不如买个洗碗机。”陈晨站起撑伞，“走啦，去买热水壶。”

“得嘞，走着！”逸蓝把垃圾丢进垃圾箱。

“你刚刚的音乐会员是不是给我婚礼买的？”陈晨把伞递给个高的立夏。

“啥？你买会员啦？叛徒！”独自撑伞的逸蓝嘲讽立夏。

“不买婚礼怎么放歌？！”立夏扭头说，“放歌放一半多不吉利。”

“你这样想便是中了圈套，不能全头全尾地听歌远比听一半加广告更恶心人，所以只有设立这样恶心的规则才会有更多人买vip，”陈晨以手扇风，“不买vip不能听整首歌，这是对老百姓的剥削，更是对音乐人的打压，若所有人都不买vip，那音乐人辛苦制作的作品便没人听。”

“老歌怀念的人会买，新歌粉丝会买。”立夏把伞偏向陈晨。

“老歌我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些新歌，只有戴有色眼镜的粉丝听的歌能叫好歌吗？”陈晨把自己的余火转移到对音乐播放软件的不满上。

“人家辛苦出歌，得让别人赚钱，这是对版权的尊重。”立夏接过逸蓝递过来的水。

“我哪不尊重，我又没听盗版，不听是有智商，是对钱的尊重！”陈晨把伞扶直。

“你小时候听歌还得买磁带呢，现在都是数字音乐，就当vip是买磁带了。”立夏把水递陈晨。

“我小时候买磁带可没广告，现在呢，打开app，出现的先是购物广告！”陈晨喝完水，愤懑地捏扁瓶子，投进附近的垃圾桶。

“就是，哪哪都是广告，vip看剧开头没广告，中间给你插，不拿广电当干粮！”逸蓝在后面抱怨。

陈晨扭头，抓住逸蓝的手，“来，我们一起诅咒他们，插播广告的永远火不了！”陈晨的怒火算是平息了。

立夏姐妹三人买完热水壶回小院，陈晨别别扭扭地向陈妈妈道歉，陈妈妈典型的中国式“傲娇”家长，给陈晨洗了串葡萄，这事就算翻篇了。

陈晨理解陈妈妈的想法，更多的时候是咽不下那口气，看不惯陈妈妈的指指点点。

1甜沫泉城济南二怪之一。

一怪是茶汤，叫茶却不是茶。茶汤，以小米为主料炒制而成，因如冲茶一般，沸水一冲即熟，故名茶汤。

二怪是甜沫，味道却不甜。甜沫，是一种以小米面为主熬煮的咸粥，粥做好后主人会问“再添么儿”，指的是添加粉丝、蔬菜、豆腐丝之类的辅料，后来人们谐音成“甜沫”，因此甜沫口味是咸的，不是甜的。

茶汤非茶，米香四溢更胜茶。甜沫不甜，阅尽五味方得甜。——选自百度百科

2油旋，又叫“油旋回”，是山东济南特色传统名吃，外皮酥脆，内瓤柔嫩，葱香透鼻，因其形似螺旋，表面油润呈金黄色，故名油旋。——选自百度百科

3玉记扒鸡，山东济南特色传统名菜，骨酥肉烂，用手一抖，骨肉分离，但整鸡造型完好，色泽红亮，肉质鲜嫩，味道浓香。——选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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