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混沌之地【6】

许笑然很快就融入了房屋休整的队伍中。

正当她干得起劲时,  看见一个长得很熟悉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没有戴头巾，许笑然眯了一下眼睛,  心里头顿时疑惑了起来。

她望着那男人,  试探性地喊道：“塔塔木？”

可是……塔塔木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男人回过头，看着这个并不认识的女生好声好气地纠正道：“我叫木塔。”

然后他便走到了一边，搬起一些白色的骨头,  往前走去。

这时，妮娅刚好从身后走了过来,  拍了拍许笑然的肩膀，笑道：“你刚刚看见那人,  吓坏了吧？”

许笑然点点头,  问道：“那人怎么和塔塔木长得一样？塔塔木……不是已经死了吗？”

妮娅说道：“这人也是刚出生两三天的。我刚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后面出生的人也有可能和前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或许……这就是转世投胎？我也不太明白。”

许笑然点点头,  确实很奇怪。这里的人出生不是经过两性繁衍，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基因组合匮乏，导致出生的人中会有样貌一样的人。

许笑然继续开始干起活来。

对于那样被水腐蚀,  不能住的房子需要重新用骨头或者硬壳重新建造。而被弄出的洞也需要修补。

一直忙活到第八天上午，小岛才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许笑然帮忙干完活后，擦了擦汗,  见今天还有大半天，便重新去了小船停靠的地方。

许笑然找到了负责人，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打猎小组都出发了么？”

负责人答道：“对，差不多都出发完了。”

许笑然惊讶地“啊”了一声，说道：“那我呢？我还没去呢？”

负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笑然，问道：“你是笑笑吧？新上任的小组长？”

许笑然点了点头,  顿时负责人的脸上像吃了翔一样难看。

负责人换上一种和蔼可亲的语气，解释道：“是这样的，笑笑，我们这边觉得你不太适合做打猎的工作。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后面我们会再给你安排工作。”

许笑然点了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带队，就把三个组员给带死了，所以打猎小组负责人不敢再让她带队了。

哎，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许笑然也不气馁，转头就走。趁着这几天不用工作，许笑然干脆就在村子里打探消息。只是都无功而返，村子里基本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走出这个地方。或者说，也许有人知道，但也不会告诉许笑然。

末日第九天……

末日第十天，许笑然被生物钟唤醒。可是今天也是没有工作的一天，许笑然闭上眼睛，还躺在床上思索着。

突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许笑然翻了个身，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比她矮一个头，满脸雀斑的男孩。一见到许笑然开门，顿时扑了过来，大声地喊道：“哇！是个美女姐姐哎！我叫做阿提，今天由我带着你工作！”

许笑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阿提的拥抱，问道：“什么工作？”

“去红河捡垃圾！”

红河？许笑然在脑子里思索片刻，难道是血管？

这可以去看看，万一就能找到新的出去方法了呢？

许笑然点点头，说道：“行，那就走吧。”

许笑然跟着阿提，才发现捡垃圾队伍的人也不少，大概有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分成几组，坐上小船前往所谓的“红河”。

许笑然对于医学不是很了解，她在脑海里思索也没想出从胃中怎么到达血管。据她所知，血管都在胃的外面，给胃供血。

所有捡垃圾分队的小船都统一的朝着一个方向行驶过去学校来看着这个方向，这并不是前往食道通道的方向，也不是去十二指肠通道的方向，反而是另外一个方向。

行驶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的船终于停在了远处的一个方向。

他们行驶到了胃的边缘，许笑然抬头望去，可以看见光滑的红色的壁面，朝着远处和上处伸展。

这个方向是和食道通道相反的方向，按照方向来说，这里应该是胃大弯。

胃的形状类似于一个月亮，一面是短边缘，而另外一面是长缘。短的那边叫做胃小弯，长的那边叫做胃大弯。

他们现在应该到达了胃大弯的壁面处。

小船停了下来，两分钟后，许笑然从阿提处拿到了捡垃圾所需的一大包工具，有手套、绳子，一个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罐头，还有铲子和一个大大的垃圾袋。

阿提指着壁面，说道：“爬上去。”

“爬上去？怎么爬？”

阿提先做示范。

他们捡垃圾所用的绳子十分的柔软，并不会对胃的壁面造成任何的损害。在绳子的帮助下，阿提就像一只行动敏捷的猴子，率先就爬高了好多。

而其他人也纷纷的爬了上去，许笑然跟在他们的身后。

爬的越高，壁面也逐渐由倾斜变到平缓，他们终于全部登上了胃大弯处，那个可以容许人行走的凹陷。

他们如果要去胃小弯的话，是没有办法爬上去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胃小弯是往外凸的。而胃大弯是往里凹的，所以他们只会在胃大弯这一片上捡垃圾。

许笑然呆站在原地，惊叹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场景。

在肉粉色的滑腻的地面上，有着许多红色的血管在流淌着，果真像一条条的红河一样，组成了蜘蛛网一样的图案。

如果许笑然不知道这里是胃的话，可能会觉得这里十分的怪异，就像古老的图腾一样藏着未知的恐惧。

可知道这里是胃之后，一切都有了解释。这些红色的河流是毛细血管。

胃是胃肠道中血供最丰富的器官。贴着胃小弯处走形的血管是胃左动脉和胃右动脉，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胃大弯。

这里所有的动脉是胃网膜左动脉和胃网膜右动脉。血管是起自脾动脉，沿着胃大弯从上到下走形。而连接着血管的毛细血管与胃的外壁相连，给胃供着血[1]。

他们现在所看见的红河正是这些毛细血管。虽然只是直径最小的毛细血管，可是对于这些生活在胃中的人们来说也是一条又一条红色的河流了。

“红河”的流淌速度也较慢，静静地、缓缓地流淌着。能听见微弱的哗啦哗啦声。

许笑然虽然感叹着生物体内的伟大，但是也感到有些失望。这些毛细血管只是末端，根本无法沿着血管走出去。

阿提介绍着在红河捡垃圾的工作，“我们看见河流里有脏东西和固体物，就用小铲子将河里的脏东西给铲出来，扔到垃圾袋里。”

“红河区域十分地大，大家分开行动吧。”阿提想了想，报了个时间，“大家三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如果超过时间的话，就不等了哦。”

“是！”

大家纷纷地散开，去寻找红河流域的垃圾。

这时，阿提看向身边还没有走的许笑然，说道：“美女姐姐，虽然红河流域这边没有可怕的猎物，但你要小心野人哦！”

“你说的野人是什么？”

阿提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手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反正野人很恐怖的，会拐走你的。你可得小心点！记得三个小时后回来这里集合哦。虽然姐姐你长得很漂亮，可是迟到了的话，我也不会等你的哦。”

许笑然点点头，朝着阿提前进的反方向走去。

这个工作没有监工，许笑然便趁机摸鱼，干的并不起劲。

血液中的垃圾多指的是一些代谢的废物，更多的是依靠肾脏的过滤和排泄，和胃的关系不大。

但是也不能排除一些外界细菌入侵，造成胃里菌群失调。而且她以前也听说过会有血管堵塞的疾病，不过那都是都是因为吃糖或者是脂肪太多[2]。

以前，许笑然作为一个庞大的人，不借助显微镜这种工具，她们是很难甚至是几乎不可能看见血管里面的东西的。可是当她生活在一个如此巨大的生物体内，她反而和病毒的量级是差不多的。

许笑然边走边在心里思索着，目前看来，整个居住在小岛上面的居民的生活都是在围绕着这个生物在打转。

他们在湖中打捞食物是为了维持自己生存所需要的营养。

而他们去捕猎那些没有被消化好的东西，比如蜈蚣虫、蝎子，不仅是为了给自己找吃的，给自己留下硬壳来修建房子，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这些还活着的东西的硬壳会划伤胃的粘膜。

同样地，他们在红河也就是血管这边捡垃圾，也是为了血液的干净。

他们好像……和这个生物好像是一种共生关系？

许笑然已经走了很久，但都没有看见和她一起来捡垃圾的那些同伴。

这里就像荒芜的红戈壁一样，触目之及都是红色的，红色地，红色天，红色河，看不见边界。

突然——许笑然停住了脚步，在地上挂着一条绳子，和她拿到的绳子是一样的材质。

地上的那条绳子动了动，然后从壁面边缘探出一个人来。原来绳子的末端挂着一个人。

那人看到许笑然，一愣，然后沿着壁面爬了上来。

他穿着和岛上的人一样的长袖衣裤，但是很干净。头发有些长，被凌乱的绑在头上做了个小小的丸子头，看起来非常的潇洒自在。

但是，许笑然可以肯定这个人并不是今天过来和她一起捡垃圾的那些人。

那人见到许笑然，直接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好呀，我是哒哒，你是来红河这边捡垃圾的新人吧？”

许笑然点点头，试探着问道：“野人？”

“嗯。”

这就是阿提所说的恐怖的野人？可面前的这人分明和岛上的居民长得一模一样！

面前的哒哒见到了许笑然有些疑惑的表情，笑着问道：“他们那些负责人是不是和你们说了，让你们小心我们？说我们野人会把你们拐走？

唉，我真的得特别说明一下，我们真的不是这样子的人。之所以老是有来捡垃圾的人不愿意回去，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想得到自由。”

“自由？”

“对，我们的一生本来就很短暂，我想有自己的时间可以支配，我想发呆，想休息。可是我们一出生，就被领到了岛上，必须得每天都在干活，为了让我们的世界可以继续运转。

生命太短了，所以我们才选择变成了野人。”

哒哒试探着问道：“你要不也加入我们野人的队伍里？”

许笑然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原来这就是会被拐去当野人的意思？就是靠感化吗？

许笑然好奇地问道：“你们当野人，寿命会长一点吗？”

毕竟居民们一直停留在岛上，胃酸主要是盐酸，因为胃液的的轻微挥发，导致人体其实一直生活在轻微腐蚀的空气当中，所以寿命才会比较短。

而这里虽然也是在胃壁上，可是却离湖面要远的多。

如果留在胃壁上能让体力扣得慢点的话，那许笑然觉得自己当个野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哒哒摇摇头，可惜地说道：“并不会，就算是长，也只是会长个一两天而已。”

哒哒接着诱惑道：“虽然寿命不会增加，但是胜在自由啊。我们野人队伍可是有一二十几个了，你要不也过来吧。我们都很好说话的！”

许笑然思考了一下，反正这些野人也是岛上的居民，跟着他们也是在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而且，说不定会有其他的收获。

许笑然想了想，说道：“行，那我先去看看。”

虽然许笑然没有给一个准话，但是哒哒很开心。

许笑然默不作声地跟在哒哒的身后，越过一条又一条的红河，终于到了一个并不平缓的陡坡上。陡坡上大概如哒哒所说，坐着十几个人，正开心地围坐成一个圈在聊天。

他们的身上都绑着绳子，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在为陡峭的壁面上行走时，会不小心掉落在湖中。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睛是亮亮的。

一个女生见到哒哒领着许笑然过来，顿时开心地喊道：“耶！有新伙伴加入我们了吗？”

哒哒：“暂时还没有，但是快了。”

许笑然打量了一下这块空地。好奇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坐在这么抖的地方啊？不去更加平缓的地方吗？”

那个女生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每天捡垃圾的人会过来呀，他们都叫我叛徒。我们觉得我们双方都并不想碰到面，所以每到捡垃圾的时候，我们就会到这种陡坡上来，这种地方，捡垃圾的人是不会来的。等捡垃圾的人回去，我们才会回到平坦的上面去睡觉。”

其他野人也点头，叹了口气。

许笑然这才明白为什么阿提提到野人时会用那样的语气。

在岛上虽然需要工作，可是有吃的，也有睡的地方。而停留在红河这里，只是在各个地方流浪。如果一个小心没站稳，不小心掉进湖里，说不定死的比留在岛上还快。

岛上的人都觉得这些野人是为了逃避工作，他们叫这些在短暂的生命中为了追寻自由的人叫做叛徒。

这些野人们果真十分地友善，许笑然也是一个比较会说话的人，所以不出半小时，他们就打成了一天。

聊着聊着，许笑然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既然渴望自由，为什么不想着从这个红色的世界里走出去呢？哪怕你们停留在红河这边，但也是在这个世界里啊。”

哒哒反问道：“世界不就是我们的这个世界吗？所以我们才走到哪里不都是在这个世界里吗？”

许笑然沉默了片刻，虽然这些野人比岛上的居民有了一些觉醒的意识，可这些原住民因为自身知识的不足，所以就像坐在井里的青蛙一样，觉得天不就是头顶的那一片吗。

她多么想说，不是的，大家只是生活在一个生物的体内，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而不是只有这片红色的混沌之地。

许笑然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渴望着自由，但是我总觉得这个红色的世界还是太小了，我想去更大更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这下轮到野人们沉默了，他们互相看看，并不太明白许笑然的意思。他们感觉这个人和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这时，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人问道：“你说的外面，指的是这个红色的世界的更外面吗？”

许笑然点点头说道：“对的，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红色的世界吗？”

浓眉大眼的男人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红色的世界，但是我以前确实听过一个传说，红色的世界外面确实还有一个世界，我们本来是住在那里的。但因为很早以前，我们的首领和什么东西做了个协议，所以我们才全部搬进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搬出去过。”

哒哒贴在许笑然的耳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野人中，寿命最长的呢，他已经活了21天了，所以知道的东西比较多。”

“听说？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许笑然惊讶地问道，没想到真的有人知道。

那位浓眉大眼的大哥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活得太久了，我忘了。

许笑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道：“没事儿。”

大哥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还听说过一个更邪门的传说，说我们的首领他其实一直都还活着。”

“还活着那是什么意思啊？大家的寿命不是只有十几天吗？”其他的野人听到这话，也纷纷好奇地发问道。

大哥说道：“我听到是因为，我们的首领他会什么法术还是巫术来着，反正就是他可以让自己一直存活。但是他活下来并不是一直用着自己的面貌，而是他可能会成为其他的人。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首领到底是谁，长着什么样子。”

“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啦，大家听听就好。”那位大哥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传说可能就是假的。

但许笑然并不这么认为，传说，本就是最早的口头叙事，靠着口口相传流传下来。既然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就说明有极大的概率是真的。

如果能找到这位传说中的首领的话，那么就能知道自己在什么生物体内。说不定会对逃出去有所帮助。

想到这里，许笑然站起来说道：“对不起大家，我要离开了。”

“离开？”哒哒惊讶的喊道：“为什么！你不想当野人了吗？”

“对，我要离开了。我想当自由的野人，可是我想要的自由并不是单指离开那座小岛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是我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其他更大的世界。”

许笑然望向面前的这些野人问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野人们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他们想要的自由是拥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而在这片红河中，他们已经得到了这样的自由，他们便满足了。

许笑然也不强求，见现在距离三个小时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小时，许笑然便向着这些友善的野人们告辞，抓紧时间朝着之前阿提所说的地方走去。

等她走到集合地时，已经有一半的人在那里等着了。

阿提见到许笑然手里的塑料袋是空的时候，皱着眉问道：“美女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偷懒呀？”他可是听说这位笑笑曾经是打猎小组里的人，还当上过小组长，怎么捡个垃圾都捡不了啊？

许笑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意答道：“我没偷懒，我只是单纯的菜而已。”

阿提：“……”

第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菜的人，他都不好意思反驳了呢。

三个小时的时间一到，阿提便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再等下去了。那些过了时间还没有出现的人，他们都默认这些人选择背叛，成为了野人。

阿提招呼着大家，爬下壁面，坐上小船，朝着小岛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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