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公子

天宁城。

御灵学院。

演武堂。

呼的一声响，一个肌肉发达的青年，榔头般的拳头挟着劲风，砸向了一名文弱英俊的少年，宛如恶熊扑兔。

文弱少年不慌不忙，横着双臂，封住门户，屏息以待。

嘭的一下，那壮熊青年纹丝不动，文弱少年却连退了好几步，几乎一跤坐倒。

“哈哈！这不是我们天宁府的六公子么？好威风，好拳法！”

“罗三炮，你他娘的也不看着点，把六公子打坏了，你承担的起么？”

这会走进来了四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看样子也是来练武的，但见那文弱少年姿态狼狈，纷纷出言嘲笑。

其实以两人的体型对比，那文弱少年能接得住一记“熊拳”，已算体魄强健，异乎常人。

罗三炮便是那位壮熊青年，看着这几人一脸的鄙视与戏谑，他不仅不敢发火，还抱了抱拳，拉着那名少年便走。

这几人哈哈大笑。

胖子周非道：“你倒识相，罗三炮，改天来做我的侍卫吧……”

出了演武堂，“六公子”便甩开了罗三炮，冷着脸道：“为什么要走？”

罗三炮道：“我是一介平民，能进演武堂学艺实属不易，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另外……我以后不能再做你的陪练了，六公子，对不起。”向“六公子”一拱手，头也不回的去了。

“六公子”又心酸又气愤，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奔回了演武堂，冲这几人怒骂道：“草你们娘的，我警告你们，罗三炮是我朋友，你们以后对他客气点！”

瘦子张宇叫道：“卧槽！李天生，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狗玩意，我们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还说什么罗三炮？”

周非道：“废什么话？打他！”

几人一哄而上，将李天生放倒在地，拳打脚踢。

殴打过程持续了半柱香，最后，周非呸了一声道：“喊你一声六公子，真拿自己当公子了？这次算轻的，下次见到我们，记得绕着走。”带着他们去了。

李天生吐了一口血水，呲牙咧嘴的扶墙站起，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离开了御灵学院。

他转了几条街，瞧见了一家名叫“惠济堂”的药店，当即走了进去，进门后却见屋里空无一人，他来到柜台前大喊道：“掌柜的！”

“稍等！我爹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说话间，一位少女从帘子后转了出来，皮肤白皙，眉目清秀，脸蛋儿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甜美活泼。最重要的是，李天生还认识，是他们乙班的班花，杜夭夭。

两人都愣了一愣。

李天生讶然道：“这药店是你家开的？”

杜夭夭奇道：“你跟人打架了？”

二人同时沉默，看样子是都默认了。

李天生道：“令尊要等一会么？”

杜夭夭道：“他去进货了，其实我也学过简单的包扎，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试试，不然，你去别家看看。”

李天生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没关系，你试吧。”

杜夭夭微笑道：“处理一些外伤，能有多大油水？辛苦活。”说着去柜台后边拎了一个药箱出来，又指了指白布阻隔的简单隔间，说道：“过来。”

李天生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杜夭夭进来后，随手拉上了白布，问道：“都伤到哪了？”

李天生道：“头、背、腰、腿。”

杜夭夭笑了笑道：“看来你当时是趴着的。”

李天生脸一红道：“难道挨打应该躺着么？”

杜夭夭嗤的一乐：“你跟谁打的？”

李天生叹道：“周非、张宇他们。”

杜夭夭奇道：“他们不是甲班的么？你怎么惹到他们的？”

李天生道：“是他们先惹我的。”

杜夭夭撇了撇嘴道：“人家惹你，你挨打？”

李天生道：“没打过不丢人，不敢打才丢人。”

杜夭夭道：“明知打不过还去打，不智之举，还不丢人？”

李天生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下次不会了。”

杜夭夭道：“随便吧，本来就是你的事。把衣服脱了。”

李天生道：“方便么？”

杜夭夭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有什么不方便？”

李天生道：“好吧。”解开扣子，褪去外褂，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仅剩一条白色大裤衩。

杜夭夭愕然道：“看你瘦瘦弱弱的，平时没少下功夫啊！”

“班花”夸奖，李天生难免有丝洋洋自得，笑着道：“若非钢筋铁骨，我还能走着出来？早被人抬走了！”

杜夭夭忍俊不禁，掩嘴直乐，转而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我听说你得过一场大病，不能修炼气功，仅凭蛮力，你肯定打不过他们。”

李天生叹息不语，他八岁时，一夜之间暴病不起，周天经脉全部闭塞，永远停留在了炼气境一段。其时御灵学院已有开脉境的。别人一拳打倒他，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费多大力气。

修为暂时分为：炼气境、开脉境、养气境。

此时他后背青一块紫一块，血痕累累，杜夭夭拿出了白药粉，“可能有点疼，咬牙忍着。”

李天生闻言紧咬牙关。

杜夭夭将白药粉一寸一寸的洒在了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使李天生登时出了一头虚汗。药粉撒完，杜夭夭又用药水冲洗了一遍，最后用纱布缠住。

这免不了肢体接触，并且杜夭夭细腻的肌肤，精致的容颜，近在眼前，发香可闻，于是他逐渐搭起了帐篷，却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杜夭夭似是并未瞧见，裹好纱布后，道：“三天后你来换药。”拉开白布，走了出去。

李天生穿上外褂，问道：“多少钱？”

杜夭夭道：“举手之劳，而且大家都是同学，怎么能问你要钱？”

李天生道：“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来？”

杜夭夭想了想道：“那你撇下两枚玄玉币，本来给你用的也是一品伤药。”

其时一枚玄玉币，相当于一百两银子，但带品阶的，一律以玄玉币结算，银子只在平民之间流通。

李天生摸出两枚玄玉币，放在了柜台上，笑道：“多谢，我先回了。”

杜夭夭微笑道：“慢走不送。”

出了惠济堂，李天生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他家是座小四合院，条件还不如一般的中产家庭，原本他们住在“大名府”，后来却被赶了出来，一切都来源于李天生八岁的那场变故。

李天生天生周天经脉全开，所以得名天生，意为上天之子，却一夜之间，他的周天经脉全部闭塞，无法再修炼气功。

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不能修炼气功，无异于是判了死刑。

府主对李天生父子寄予的厚望付诸东流，一怒之下，将他们罢官免爵，发配至此。

天宁府是玄武联盟九府之一，势力不上不下，位于九府中间位置。每一府都相当于一个小国家，府下面是院，院下面是郡，郡下面是旗，旗下面是镇，等于盟、府、院、郡、旗、镇，六个行政区域等级划分。行政官员分为十三级，第一级，盟主；第二级，副盟主；第三级，府主；其次是正一品、从一品，直到从五品。

地方设管理吏职，没有行政级别，各郡、旗、镇，自己承担财政支出，算是临时工。

盟主具有高度的实权，能发布盟令，调配控制盟内的修炼资源，但落到实际，九府未必买账，全看盟主有没有能力服众，压得住台。

副盟主无实权，设立副盟主的意义，是万一盟主突然离世，由副盟主接任盟主，通常由九府其中一府府主兼任，但如果盟主任职期满，也无发生人身意外，副盟主需要重新竞选盟主之位，并不是直接顺序接任。

府主具有绝对的实权，在自己的地盘基本说一不二，除非臣强主弱，权势失控。

天宁府目前就面临这种状况。

天宁府的府主是李天生的爷爷，李亭寿，但李亭寿一生风流，子嗣众多，此时人到晚年，儿子们为了争夺府主之位，彼此之间已极为仇视。李亭寿的政令，已快成了废纸一张，根本出不了天宁城，到达不了地方。

当然，这主要来源于府主之位，并非由府主指定，世袭罔替，需要参加九府盟会，决定盟主、副盟主、九府府主的人选。

但作为老府主，如果修炼资源倾斜侧重某一人，在九府盟会出线，夺得府主之位，其实也没什么太大悬念。

原本李亭寿的重点培养目标是李天生，哪料李天生暴病一场，此事不了了之。

李亭寿再无心仪人选，就想自己再争一届。

但儿子们眼看他人已高龄，入土半截，万一在九府盟会落败，那天宁府必将易主，他们拥有的一切全会烟消云散，于是对李亭寿的行政，根本提不起劲，置若罔闻。

李亭寿既然能做府主，什么事看不明白？眼前混乱的家庭情况，他管不住也懒得管。只待自己夺得下一届府主之位，再好好治理这些不听话的兔崽子。

种种原因，导致下一代关系不和，形成了二爷党、三爷党、五爷党。李天生父亲李广成排行老四，由于打进冷宫，自然没有派系，自然也饱受欺凌，毕竟无人撑腰。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广成未被罢官免爵之前，天宁府分为东南西北四位少府主，李广成是大名府少府主；二爷李广明是天庆府少府主；三爷李广义是汇仁府少府主；五爷李广世是武德府少府主。此时二爷、三爷、五爷依然是少府主，唯有李广成是平民百姓。

李天生这第三代，无形中跟着第二代卷入了这场斗争。他在第三代中排行老六，所以人称六公子。

周非的父亲是从一品大员，军机院副院长，掌管兵马，威信极高。张宇的父亲是正二品大员，内阁总司印，政事主管。另外两人是从二品大员的公子，都位高权重。他们统一是三爷党。

罗三炮家里三代务农，完全是靠自己考入了御灵学府，草根出身，他刚好和李天生一班，又是前后位，李天生经常请他吃饭，所以做了他的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