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早死小娇妻的六十七天
铺子里有掌柜打理,不需要纪云窈操心,还不到午时,纪云窈就回了府里。
让明绿还有其他丫鬟出去,纪云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打开小盒子,拿出了那本小簿子。
小簿子上记载的都是纪云窈做的预知梦和她对梦中事件的梳理,嫁给沈暮朝的那天,她梦到了首辅娇娘这本话本子,这种事情太过离奇,纪云窈不放心告诉别人,第二天,她就找个了小簿子,把所有梦到的事情全写了下来。
翻到最新一页,纪云窈写下了“裴晚清”三个字。
虽然沈暮朝直到昨天晚上才把遇到裴晚清的事情告诉她,但沈暮朝今天的反应和态度,看起来对裴晚清并无私情。
也就是说,虽然话本子里,在她死后,“沈暮朝”而立那年,迎娶了裴晚清进门,但从现实来看,这是几乎不可能的。
一个心机深沉算计了他的女子,沈暮朝该是多蠢笨,才会对裴晚清情根深种
再者,即便裴晚清对沈暮朝有过恩情,这份恩情,沈暮朝也早就报答过了,更不会为了报恩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这一关算是过了,但依旧有疑惑萦绕在纪云窈的心里。
相比话本子和梦里,裴晚清出现的出现提前了,产生这种变化,纪云窈猜测,可能和她有关。
原本,在她嫁给沈暮朝的第一年,纪夫人和小善会死于三皇子裴朔之手,永安侯府遭逢大难,她与沈暮朝既要准备后事,又要查明真相,这种情况下,裴氏和裴晚清就是有心接近沈暮朝,也不能如意。
而她做了预知梦,和沈暮朝想法子把裴照川送进了宫里,三皇子裴朔忙着和大皇子斗法。
和梦里不一样,也就意味着,后续的一切都会受到影响。
只是,既然沈暮朝对裴晚清无意,为何在话本子里,她会和沈暮朝走到和离的那一步呢
纪云窈眉头深皱,又提笔在小簿子上写下了“和离”两个字。
梦中的她,为何会主动提出和离而沈暮朝为何也没有挽留
是他们两个人相看两厌,还是有其他缘由
纪云窈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今日裴晚清的出现,倒是让纪云窈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首辅娇娘这本话本子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虽然这本书只存在纪云窈的梦里,但话本子就是话本子,一定是有人编写,才会有这本话本子的存在。
话本子的主角是沈暮朝和裴晚清,而她是早死的发妻,依照沈暮朝的秉性,不可能写这种腻腻歪歪的东西,也就是说,话本子的作者,只会是裴晚清。
纪云窈单手托腮,眉心笼着一抹疑惑,裴晚清是话本子的作者,然观裴晚清的举动,她好似并不知道这本话本子的存在。
不然,今日裴晚清不至于承认那些事,沈暮朝以后可是会成为首辅,裴晚清现在就得罪了沈暮朝,岂不是把自己的富贵荣华都葬送了
右手托着下巴,纪云窈用指尖轻轻敲着脸颊,那裴晚清是在什么时候写下这本话本子的呢
幸好话本子没有灵验,不然,她堂堂侯府大小姐成了早死的发妻,多可怜啊
傍晚,沈暮朝下值后,直接回了府里。白天待在翰林院,他第一次分了心,担心纪云窈继续生气,人在翰林,他一颗心早跑回了府里。
回到府里,纪云窈正在屋子里翻阅账簿,沈暮朝立在旁边,轻手轻脚给她倒了盏茶。
纪云窈扫他一眼,当没看到他似的。
沈暮朝也不在意,继续立在那里,像伺候人的小厮似的,纪云窈想要拿什么,她还手还没伸过去,只是看了一眼,沈暮朝就立即递了过来。
明绿噗嗤笑出来,“小姐,姑爷这是在认错呢”
她们当下人的,自然盼着主子们和和睦睦,恩恩爱爱,永远不闹矛盾。
有了明绿搭腔,纪云窈轻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沈暮朝是在认错,可这样就放过沈暮朝的话,也太便宜沈暮朝了,岂不是让沈暮朝以为她好欺负
沈暮朝不嫌累,也不嫌折了状元郎的威严,温声道“小羊,你看了这么长时间的簿子,待会儿我给你揉揉肩吧”
纪云窈故意冷着脸,“不要,我不累。”
沈暮朝又道“回府的路上,新开业了一家扬州食肆,里面全是扬州菜肴,我打包了几道回来,现下正在厨房煨着,你可要尝尝”
纪云窈扫他一眼,用美食引诱她,也是没有用的,“你自己吃吧。”
接连碰壁,沈暮朝没事人似的,“小羊,你还生气呢”
“你说呢”纪云窈把账本子合上,“都成亲了,你还给我招桃花,还是你的表妹,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
“要不是昨夜我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
沈暮朝赶忙道“不是,我没想继续瞒你,就是昨天晚上你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
“小羊,在百味楼见到她那次,没能及时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作假。”
“我本来以为不会再和她见面,也没想到昨夜又遇到了她。裴晚清今天来找我们,我也是不知道的。昨天夜里遇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想着她是女子,顾及着她的名声,我才没说出来。”
纪云窈哼了一声,沈暮朝不喜欢裴晚清,这一点她能看出来,说白了,她气的不是沈暮朝,而是生气沈暮朝可能会像话本子里那样当一个负心郎。
女子可以不讲道理的,纪云窈道“但我就是生气。”
沈暮朝笑着道“那要不你打我几下”
纪云窈扬了扬柳眉,“我又不是泼妇”
听到这话,沈暮朝去到外间,很快,他抱着一个长条的木板子回来了。
纪云窈一愣,“你干什么”
沈暮朝把木板子放到地上,“这是搓衣板,小羊,你心里若是还有气,那我就多跪一会儿,等你气消了,我再起来。”
纪云窈一双桃花眸瞪得滚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搓衣板,又看了看沈暮朝,惊讶极了。
吃惊的不止她一个人,在屋里伺候的明绿也狠狠吃了一惊,乖乖,姑爷可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如今为了认错,竟然要跪搓衣板
眼见沈暮朝要跪下来,纪云窈赶紧让明绿出去,“你不要面子了”
沈暮朝神色认真,“我惹你生气了,认错是应该的,不需要顾及颜面。”
顿了顿,他又道“只要你能消气,让我跪什么都行。”
纪云窈心弦跳动起来,男子大多好面子,更何况是入朝为官的读书人,沈暮朝能做到这一点,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我真让你跪搓衣板了,明日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母老虎了”
沈暮朝道“无妨,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可明绿已经知道了。”纪云窈看着他。
沈暮朝薄唇轻启,“那也无妨,我夫人倾国倾城,怎么可能是母老虎别人若是问起,我就说是我自己想跪的。”
纪云窈被逗笑了,“你堂堂一个状元郎,自己要跪搓衣板,别人还以为你脑子有病呢”
“我脑子是有病,可能得了相思病。”沈暮朝叹口气,“今日办公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你,怕你气着自己,怕你没有胃口吃饭,还怕你再也不搭理我了”
相思病
这么肉麻的话,依照纪云窈的性子,她应该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从沈暮朝的嘴里说出来,她此刻竟然有些感动。
扬眸看着他,纪云窈鼓了下唇,“那你以后还会不会惹我生气”
沈暮朝赶忙保证,“不会,绝对不会。以后除了和同僚见面,我哪里都不去,若无必要,我也绝不会和其他女子说话。”
纪云窈嗔他一眼,“那倒不必。”
顿了顿,纪云窈又道“你不是说你买了扬州菜吗我饿了。”
纪云窈这是原谅他了
沈暮朝心里一喜,“好,我这就让明绿摆膳。”
许是沈暮朝带回来的几道扬州菜肴太过美味,又许是纪云窈心里那股闷气散了,今天晚上她倒是多喝了一碗粥。
用过晚膳,又看到那个搓衣板,纪云窈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沈暮朝摸了下鼻尖,“同僚告诉我的,他说他每次惹他夫人生气了,都会跪搓衣板。”
纪云窈好笑地扫他一眼,“感情你上值的时候,也不是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公务上啊”
沈暮朝唇角勾了勾,“公务重要,夫人你更重要”
虽然男子的情话不可信,但听到这话,像吃了松子糖似的,纪云窈心里甜蜜蜜的。
这时,沈暮朝试探地道“小羊,那我今晚可以回来睡吗”
纪云窈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果沈暮朝还敢惹她生气,沈暮朝就别想和她睡一张床了
*
沈辰急匆匆从书房出,裴氏拦着他,“老爷,马上要用午膳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辰脸色铁青,低喝道“别碍事”
说罢话,他看也不看裴氏一眼,朝府外走去。
裴氏脸色不怎么好看,院子里还有下人在,沈辰就这么落她的脸面,如果裴家没有被抄家流放,如果她的儿子沈远舟有功名或者官职在身,沈辰一个粗蛮的武夫哪敢这么对她
沈辰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从友人嘴里得知,今天早上在朝堂上,一位王姓御史弹劾他在边关穷兵黩武,打仗不知节俭,私吞军饷,
沈辰脸色铁青,他在边关一待就是几十年,拿着自己的命守护着整个大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吃些军饷,这不是很正常吗
像他这样的武将不止一个,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是大将军,有战功有威名,朝廷离不了他这样的人,只要没人捅出来,就是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辰回到京城的这几个月,与人为善,更不曾得罪过那些言官,然而,今天那个王姓御史竟然敢弹劾他
沈辰怒气腾腾找到王御史,“王御史,老夫不曾得罪过你吧”
王御史还不到而立之年,入御史台不过几年时间,他笑了笑,“沈大将军,你是没有得罪下官,你私吞军饷,得罪的,是整个大周的百姓。”
沈辰数年不曾回京,行事也很谨慎,他拿走的数万两银子,账面上早都抹平了,按理说,这些事情御史台的人是不该知道的。
“王御史,你年轻不懂事,纵使冤枉了老夫,老夫也不在意,更不怕朝廷调查,但你身为言官,知晓人言可畏的道理,你这般污蔑老夫,是受何人指使”
王御史丝毫不惧,“沈大将军真是威风啊,下官受何人指使,恕难奉告”
沈辰黑着脸,让手下去调查,当听到结果的时候,沈辰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墨水,神色阴沉。
那王御史近来竟然和他的儿子沈暮朝有过几次来往
沈辰怒火中烧,他到翰林院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沈暮朝下值回府。
在翰林院看到沈辰,沈暮朝丝毫不意外。
沈辰深吸一口气,“暮朝,今天的弹劾,可是你授意的”
沈暮朝立在那里,神色淡漠,“沈大将军这是来问罪的”
见沈暮朝这般态度,沈辰心里的怒火更甚,“暮朝,因着当年那些事,你恨为父,为父是知道的,但那是我和你母亲的纠葛,这么多年,尘归尘,土归土,都过去了”
“为父当年不想和你母亲和离的,敌军攻城,把你们母子留在城里,也是为父没有预料到的,你被敌军捉走,危在旦夕,为父更是后悔不已,这么多年,为父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你恨为父,可咱们是父子,你身上流淌的,是为夫的血,你和你母亲去到青州,为父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你们,为父还给你母亲寄了信和银钱,是你母亲自己不要,都退了回来这次回京,在宫里见到你,为父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你了,看你这么有出息,为父很欣慰,你比为父想的还要出色,为父当时就想和你说说话,想要”
沈暮朝眸色淡漠,打断他的话,“行了,我和你数年未见,你现在跑来念叨什么父子情,不觉得可笑吗”
沈辰心里有火,但望着这个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的儿子,他深刻认识到自己奈何不了沈暮朝。
沈暮朝不给他面子,沈辰脸色难看了些,“不说那些也行,你现在入朝为了官,可你无权无势,若想更进一步,需要为父的扶持为父当你的靠山,你可以少走不少弯路,远舟不中用,为父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到你身上,你让王御史弹劾为父,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沈暮朝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解气吧”
“母亲九泉之下得知,也一定能够安息。”
沈暮朝读书有天分,气人也特别有天赋。
一股火窜出来,沈辰瞪着沈暮朝,“暮朝,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你母亲报仇。你觉得我负了你母亲,可你踏入官场不过半年,就凭你,还奈何不了为父”
沈暮朝不紧不慢地道“私吞军饷可是重罪,你要是觉得奈何不了你,那再添一条以权谋私、藏匿罪犯的罪名,如何”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辰脸色一变,立即想到了裴家人。
贪的那些军饷他倒是不在意,他早就处理好了,然而,裴氏的娘家人是罪犯,被判流放,几年前,裴氏央求他,让他把裴氏的大哥和大嫂救了出来,送到了苏州。
裴氏的兄嫂是罪犯,是当今圣上下令流放的,这件事若是抖落出来,他不仅会被罢官,更是连命都没有了
沈辰一颗心沉沉往下坠,虎毒不食子,可沈暮朝身为他的儿子,却要把他这个生父生吞活剥掉
沈辰咬牙切齿,“暮朝,你还真是为父的好儿子啊,是准备来一个大义灭亲,好踩着为父上位吗”
沈辰这个老东西辜负了沈暮朝的母亲,可当时沈暮朝年纪还小,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也没办法讨要一个公道。
现在的沈辰,和沈暮朝说话时,却需要抬着头看他,如同纸老虎,不足为惧
沈暮朝扫他一眼,讥嘲的出了声,“这得去问问你的爱妾,不对,现在是爱妻”
沈辰身子一僵,“裴氏”
“她怎么得罪你了”
“你那个爱妻,为了救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取我的心头血。”说到这里,沈暮朝靠近沈辰,声音沉了几分,“你说,她还应该活着吗”
像是见到了鬼似的,沈辰一双老眼瞬间瞪直。
既惊讶于裴氏的胆大妄为,又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沈暮朝幼时虽习过武,但他走了科举的道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谁都看不出来他是武将的儿子去
可此时此刻,这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说出的那句话阴翳无情,眸色更是似利刃般,让他感到恐惧
沈辰以为沈暮朝年纪轻轻,又无根基,最是好拿捏,他这个好儿子却蛰伏多年,要置他于死地
沈辰大掌紧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不是本将军处置了裴氏,你就能放过本将军”
沈暮朝扫了他一眼,方才还是“为父”,这会儿称呼就变了,所谓的沈大将军,不过是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狗东西。
沈暮朝没出声,越过沈辰,时候不早了,沈辰耽误了他太多时间,他得赶快回府,不然纪云窈会担心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