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盗梦空间（四）莱昂纳多＊陈墨瞳
敲定完梦境的细节之后，杨闻念看向富山雅史。
“教授。可以吗？”
心理辅导员全程听完了他们的讨论，期间一言不发，“可以。”
“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营造这种梦境，你们选一至两个人来配合他演出，就像《盗梦空间》里进入梦境的莱昂纳多一样。”
说罢，他就坐到旁边的电脑前，将音频帧图中用来维持楚子航情绪稳定的白噪声关掉，随后开始寻找大雨的声音、车辆驶过的声音、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孩子们和家长们的呼喊……
他是专业的心理学家，凭借着路明非给出的残缺不全的一幅幅图画，就能将其补充完整。
“诺诺，你上，你来引导楚子航的梦境。”杨闻念看起来早有计划。
“我？”诺诺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很像莱昂纳多吗？”
“不像，但你懂侧写。这种技巧有时候比催眠还要有效。”
诺诺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好吧。”她觉得做这种事挺好玩的，所以没有拒绝。
富山雅史教授坐在电脑前比了个oK的手势，诺诺见状搬了个椅子坐在楚子航对面，捏住喉咙清了清嗓子。
杨闻念递给了她一个奇奇怪怪的装置，像是口罩。
“变声器，我从装备部借来的。”杨闻念说，“未公开的黑科技，还在研发测试阶段。”
诺诺咧了咧嘴，露出锋利的犬齿来，像是个呲牙的小狮子，但还是戴上了。
杨闻念帮她调试到了一个最寻常的中年男人声道，试完音之后他又提醒道，“说话的时候记得猥琐一点。”
“有必要这么还原吗？！”中年男人的声音像是在拼命抑制着怒气。
杨闻念不理她，调试完之后就回到了后方，和其他人坐成一排。
凯撒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互动，他想说些什么，但他从杨闻念的一举一动里看不出任何亲昵的意味。
就像每次给装备部测试新装备时，那些白大褂会对测试人员做的事一样，标准化流程，正常到凯撒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心里更加坚定了绝对不能让诺诺落入这种心思深沉男人手里的想法，公主就应该和王子在一起，而不是和腹黑狡诈的大魔王。
“十秒钟后我会调低耳机音量，那时候就轮到‘莱昂纳多*陈墨瞳’同学出场了。”
富山雅史叮嘱，“楚子航的潜意识会自动修正你的音色到他熟悉的人，所以音色不用过于关心，最重要的是把控好情绪，情绪的一点点波动可能都会对整个梦境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好。”诺诺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杨闻念在心里默数着。
十、九、八……二、一！
呼啸的风声和雨声忽然在这间休息室内响起，富山雅史调低耳机音量的同时，也通过墙壁内的音响将楚子航听到的声音播放在这间屋子里，仿佛这间屋子真的变成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诺诺无声地吸了口气，就想要开口。
但有人先他一步说了话，“路明非？”
被叫到名字的路明非身体一颤，双手伏地就想往后爬。
楚子航在叫他！楚子航在梦境里第一个看到的人居然是他！
那道声音带着疑惑，带着茫然，还带着一丝丝的感叹……
但是杨闻念和查尔斯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想逃也逃不掉。
“那时候我和他不熟啊！”路明非张大嘴却不敢出声，但是口型把他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必须上！他在喊你。”杨闻念也对口型。
路明非发了疯似的摇着头，仿佛要被送上断头台的死刑犯。
这时候凯撒从背后踢了他一脚，练武馆的木质地板很光滑，路明非躺在地上就被踢了出去，滑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楚子航前方，滑到了楚子航对面的诺诺身边。
随后凯撒朝杨闻念竖起手指晃了晃，示意对付路明非这种怂蛋就得这么做。
“路明非？”楚子航的声音变大了点，仿佛在等待回应。
“师……学长。”被赶鸭子上架的路明非只能硬着头皮对话，“怎么了？”
“下这么大的雨，没有人来接你吗？”楚子航的声音很平静，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明明是在说着关心人的话，但是却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关心你，像个别扭的双子座。
“没有啊。”路明非也平静了下来，他忽然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原来师兄是在关心他啊，关心一个只会在早操时间见上一两面的学弟，“叔叔婶婶不会来接我的。”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也许我可以捎你一程。”
路明非想起来了，那晚上柳淼淼想捎楚子航一程，被楚子航拒绝后他也从教学楼里出来了。那短短的几十秒内柳淼淼拒绝了他想搭顺风车的建议，于是他就自己戴上兜帽钻进了雨幕里，连把伞都没有。
那时候楚子航是在关心自己的吗？难道那时候楚子航一直在想要不要捎自己一程吗？只是太别扭了没有说出来？
路明非还以为那一夜的雨里，整个世界都没有人记得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在冒雨往家里走，走着走着就浑身湿透了……
他回头看向杨闻念，用眼神征询要怎么回答。
杨闻念对他摇了摇头。
“不了，我自己回家吧。”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凯撒在背后默默给路明非点了个赞，似乎是在夸赞他的高超演技，这句话的声音与感情非常饱满，仿佛路明非真的是在那个雨夜里拒绝了楚子航。
但诺诺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路明非是真的很失落……
也许如果时间真的回到那个夏天，路明非一定会愣住，然后答应下来，兴高采烈地拍着楚子航的马屁，最后一屁股钻进迈巴赫的车后座里。
但是路明非没有机会了。不过幸运的是，他知道了那时候有人在关心他，尽管这份关心当时并没有说出口，但即使现在说出来，也足够幸福了吧？
其实路明非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嗯。”楚子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其实他很希望路明非能答应下来吧？但路明非拒绝了他也没有挽留，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过了十几秒，富山雅史放出了震耳的鸣笛声。
那是个有些猥琐的职业司机，开着一辆迈巴赫这种当时最贵的顶级轿车，那他一定会表现得非常风骚，仿佛这辆车是他自己的一样。
等到鸣笛声渐渐远去、车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诺诺开口，“少爷，我来了，小心点雨。”
她现在是个司机。于是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家里司机的样子，将自己带入这个角色。
‘司机’会把迈巴赫停在楼前，副驾驶对着屋檐下的地面，不让‘少爷’需要走出来才能上车。同时自己会下车撑开雨伞替他挡雨，大概率还会为他打开车门，殷勤地像个仆人。
但楚子航安静了好久，仿佛是在梦境里默默注视着那个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前的中年男人。
“少爷？”
“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浓郁到骨子里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