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盗梦空间（七）神与人
“别怕，会出去的。”诺诺在安慰楚子航，嘴碎的司机父亲严肃起来还是会嘴碎，仿佛说话才能缓解心中的不安。
他也怕得要死，但是在儿子面前不能表现出来。
“我知道的。但出去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想要有人离开，就必须有人留下。”楚子航仰起头，盛放的黄金瞳直视着坐在他面前的诺诺，“你看，前面就是收费站了……”
诺诺一怔，收费站？收费站？怎么可能有收费站？不对！那条高速路空无一人，那条高速路是条死路，收费站到了，所以，终点也就到了！
“刹车！”诺诺无征兆地大吼，但随即立刻改口，“不对！是加速！再加速！”
楚子航又开始了颤抖，“那是……奥丁啊……”
“撞上去！”诺诺在狂笑，“我们撞上去！管他是谁！”
正在侧写的诺诺没有在意拦路的是谁，但其他人不能不在意。
“那是……奥丁啊……”
楚子航的声音与他的黄金瞳在所有人脑海里飘荡，一瞬间，仿佛有个影子活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
那是匹山一样魁伟的骏马，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八条雄壮的马腿支撑起身体，暗金色的马掌扣着地面，坚硬的水泥路被它翻开一个又一个伤口。马脸上戴着面具，嘶叫如雷鸣，从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来。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人影，全身暗金色的甲胄，手里提着弯曲的长枪，枪身的弧线像是树枝随意生长的轨迹。他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明亮得仿佛太阳。
北欧神话，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画面扩张，狂奔的迈巴赫车头高高翘起，笔直地撞向奥丁。但是漫天雨水翻涌而来，迈巴赫陷进了雨水组成的瀑布里，纵然头灯狂闪，它也只能被重重地摔回了原地。
‘不正常混血种研究学会’的所有人和富山雅史教授都跟着楚子航的记忆一同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看着那个‘司机’冲向奥丁的神座，没有半点对神明的敬畏。
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天蓝色校服的男孩走了出来，男人一手拎着长刀，一手拉住楚子航。
楚子航从后备箱里取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上面是一块银色的铭牌，刻着半朽的世界树。
“那不是秘党的标志吗？”查尔斯惊呼出声。
但没有人回应他，他们穿越时空回到了那里，只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到结局。
两个人手拉着手，男人拎着长刀，那刀有些眼熟，楚子航闲着的手拎着提箱。他们走向奥丁，仿佛选民觐见神明。
走到奥丁与迈巴赫中间的时候，男人站住了，“我觉得即使把东西交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
“我将许诺你们生命，乃至永生。”奥丁说，“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你是指变成死侍吗？”男人指了指周围的黑影。
“凡是到过这国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奥丁的声音雄伟浑厚，仿佛古老的钟鸣。
男人俯下身，拍了拍楚子航的后背，又松开握住楚子航的手，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提箱。
做完这一切，他站了起来，腰背笔挺，他将手里的皮箱朝着奥丁扔了过去，然后猛然咆哮，“跑！”
楚子航开始狂奔，什么也不顾直冲着迈巴赫狂奔。
那些黑影呼啸，一半抓向皮箱，一半抓向男人和楚子航。但没有黑影能摸到楚子航，村雨在男人的手里像是死神的镰刀，清冷的刀身沐浴着雨水，悍然撕开一道又一道的黑影。
终于，楚子航扑进了迈巴赫里，他扭头对着雨幕大喊，“爸爸！”
但男人没有和他一起跑，撕开了黑影之后他突然折返，奔向了奥丁！
奥丁一直没有动，但此刻他动了，举起手里的长枪，击出，宛如闪电流窜，无数道金色的光丝奔向男人。
男人动作忽然快了起来，像是按下了快进键，他在流光中闪避，挥着刀旋转，踩着黑影的头高高跃起，双手举刀，劈砍！向着奥丁！向着神明的头颅！
但他忽然坠落下去，那些击空的金色光丝回旋、从背后击中了他。
奥丁收起树枝一般的长枪，黑影逼近了男人，男人趴在地上，不管不顾，对着迈巴赫狂喊，“快走！儿子！”
“老子的迈巴赫可是九百万的车，那么贵的东西，神也挡不住！”男人在狂笑，宛如发癫。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迈巴赫的尾气管排出浓黑的烟，楚子航发动了那辆车。
所有人都紧握住了手，他们都知道楚子航从这里逃了出来，但没带着那个男人一起。
但忽然，奥丁抬起了头。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到远处的迈巴赫上，但没有停下来，继续上移，上移到那几双默默注视着这里的眼睛上……
凯撒、苏茜、查尔斯、诺诺、奇兰、富山雅史、零……所有人的心瞬间凉透，如坠冰窖。
奥丁缓缓抬起手，那把长枪再度刺出。
冈格尼尔，世界树树枝打造的武器，那是必定命中的抛击。纵然楚子航的爸爸那么神伟，躲过去了无数光丝，但最后还是回来了，击中了他的后背。
如同命运宣告了你的死亡。
于是无数道光丝再度浮现。神明发出低吼，似是愤怒，他发现了几个卑微的人类在窥视，于是抛出了这代表胜利的冈格尼尔！
冈格尼尔划过金色的线直奔天空，凯撒、苏茜等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们都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在楚子航的梦境里看到了奥丁，为什么却好像奥丁也看到了他们一样？
仿佛梦境照进了现实！
所以他们要死了，被愤怒的奥丁用冈格尼尔杀死。
但一道白色的虹自天顶浮现，如浓云的裂口，它撞上了那如烟花绽放的光丝！
于是整个世界轰然炸裂，所有人的意识重归身体，大雨和高速路被练武馆的休息室所替代，他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路明非也坐在地上，他深呼吸，看向身边的诺诺。诺诺双眼泛白，浑身湿透，额头附满冷汗。他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自己只是害怕，完全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又回头，发现所有人都和诺诺一样，仿佛和什么家伙恶战了五百回合一样，除了一个人……
杨闻念静静地站着，仰头望天，他捂着自己的掌心，掌心中红色的血线刺眼，嘴唇开合，无声地吐出一个字来。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