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旧梦

暮春三月，烟雨蒙蒙，墨云万层沉沉笼罩在皇城上空。

荒草丛生的昭阳殿前，汉白玉铺就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蛛网密布的匾额在空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要直直掉落下来。

烛火昏暗的正殿内，两个身形肥硕的侍卫正懒散地坐在紫檀木宝椅上，一边饮着酒一边说着闲话。

年纪略小的侍卫将嘴里的骨头吐到地上，不满道：“整日整日下着雨，这殿内的霉味越来越让人难受。”

说着又瞧了内殿一眼，压低声音打探道：“头儿，里面那人都被打成那样了，我瞧着是活不成了，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处置了她。”

“小兔崽子，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年长的侍卫狠狠剜了他一眼，“在这宫里想活命，就得少说话多做事，打听陛下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小侍卫受了训，悻悻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时不时往里间瞧去。

瓦楞破败的寝殿内，纱帘被风吹得四处飘扬。

春寒刺骨，元昭衣裳不整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双手被锁链紧紧缚住，双脚则被两个铁钉刺穿，牢牢钉在地上。

一张原本娇俏的鹅蛋脸因近日来受尽折磨早已消瘦露骨，面上刀痕密布，皮开肉绽，乍地望去，实是恐怖至极，无法让人将眼前这人与昔日的女帝陛下联系到一起。

元昭试着动了动早已麻掉的双足，锥心之痛便立即让她冷汗直冒。

望着这萧索的大殿，想着自己的处境她不禁惨然一笑。

半个月前，母皇驾崩，她于悲痛之中登了帝位，可就在她登基那日，她的夫婿伙同众臣，将她废黜幽禁于此。

她昔日最疼爱的三妹妹元念，一边浅笑盈盈，一边恶毒地在她脸上一刀刀地划着，直到她的脸上不见一块好肉，方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她绝望又不甘，那人却将一面铜镜置于她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骤然遽变的脸色。

“谁曾想，昔日威风不可一世的永乐长公主，如今下场竟这般凄惨。”元念掩唇笑道，“但妹妹见着长姐这般，心中却是无比畅快。”

她浅浅笑着，补上一句：“想来长姐还不知道呢，妹妹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了。如今江山已定，长姐也早已没了利用价值，放心，长姐你拥有不了的大好河山，我会同景深哥哥好好看的。”

“你说什么?”元昭背脊一阵僵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景深哥哥爱妹妹，自然只愿与妹妹同享尊荣，而长姐自始至终不过是我们的一颗棋子而已。”元念脸上的笑意更深，神情愈发得意，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用温柔且恶毒的语气缓缓道，“景深哥哥疼惜妹妹，担心妹妹孕中不适，但妹妹与姐姐多年情分，姐姐受刑，身为妹妹的怎能不前来看望一下。”

“你胡说！”元昭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只觉五雷轰顶，声音也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姐姐以为，若无景深哥哥相助，妹妹又如何这般轻易就登了帝位呢？”元念捂着嘴笑起来，“而长姐又为何被幽禁于此呢？不过是景深哥哥想长姐死，妹妹只是顺了景深哥哥的心而已。”

元昭神色一窒，无力地瘫软在地，半晌方含泪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元念托着腮，故作沉思道：“为什么？大抵是妹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偏生长姐又处处挡着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