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暴战机

行星级战舰一个光线昏暗的庞大空间里，100个球状驾驶舱分两层整齐排列着，于幽暗中散射着莹莹微光，如同一片悬浮的星辰。

每个驾驶舱都有两个半圆形的卡钳式锁闭机构，分内外两层将“圆球”固定起来。这就使的处于最内层的驾驶员座椅可以全方位360度旋转，实时模拟宇宙中战机的姿态。

这100个可以灵活转动的“圆球”，便是风暴战机的远程控制终端。

早在战斗飞船设计之初，军方和战舰研发人员，就对是否需要制造小型战机、以及制造何种类型的小型战机，展开了长时间的探讨。

宇宙战争不同于地面战争，最大特点就是空间的立体性和广阔性。几乎没有任何边界的战场区域和三维方向上的无限延展，对战机的机动性、武器威力以及攻击距离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拥有多种攻击方式以及强悍攻击力的大型战舰，无疑是太空战争的首选。它们可以充分利用空间广阔性这一特点，将自己的攻击半径扩大至级远距离，进而减少接触战对己方飞船的不必要伤害。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设计战舰编队构成，那小型战斗飞船显然没有任何存在必要。

但是，谁又能预料在太空战场会遭遇到怎样的境况——是否需要登陆敌方战舰？是否需要登陆星球展开地面作战？这些对于从未经历过太空战争的人类来说都是个未知数。

可未知本身就代表着可能，于是，小型战斗飞船的建造计划被正是提上了议事日程，并最终命名为“风暴战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设计者们，小型战机是采用载人操作方式还是无人操作方式？

要知道，人体对于加速度的承受极限是9个g，也就是9倍于地球重力的加速度。而经过推演，小型战机想发挥自己体型和速度的优势，起码要达到100个g的加速能力，也就是每秒钟飞船的速度变化量要达到一千米每秒。这对于身处其中的驾驶员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在这恐怖加速度的作用下，人体会被瞬间压成一摊肉泥。如果考虑到这个因素，无人驾驶的操作方式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但远程操控的无人战机也有一个明显的弊端，那便是通信延迟问题。

面对宇宙战争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公里的战斗区域，以光速传播的操作信号将不可避免的出现延迟。超过30万公里的作战半径，通信延迟将超过1秒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最终，风暴战机被设计成了载人、遥控两种功能并存的操作模式。宇宙战中，风暴战机使用无人驾驶模式，由母舰内的驾驶员，通过全息驾驶舱远程操作。这种模式的作战半径被设定为三万公里——0.1秒的通信延迟已经是太空战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而到了战争中后期，敌我战舰展开近距离肉搏的时候，风暴战机还可以搭载驾驶员，完成登陆作战或是星球表面的作战任务。

每艘行星级战舰可以承载100架风暴战机，而此刻，这些战机已整装待发，停靠在一号行星级战舰的机库内。

队长矢亮同其他99名驾驶员一样，正在全息驾驶舱中做着最后的调试工作。

重力是宇宙的奢侈品，远离星辰便颠倒了空间，行星级战舰除生活区通过旋转维持着模拟重力外，其他功能区均处于失重状态，驾驶员的身体不得不被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以防止被高速转动的驾驶舱甩出投影区。

驾驶舱外已不见矢亮队长的身影——他的身体连同操作设备，被全息投影彻底包裹着。借助可以模拟真实触感的纳米全息技术，发光圆球便是他们的杀戮空间，操作过程的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身临其境的战场环境。

通讯设备传来姜山统帅的声音，“矢亮队长，开始你的表演吧。”

“所有战机注意，成阶梯队形，启航。”

随着矢亮命令的下达，100艘风暴战机的推进引擎同时亮起蓝色光芒，战机编队10艘一排，以一个缓慢的速度从机库中离开战舰，并在进入宇宙空间的下一刻，推力瞬间猛增，如离弦利箭般向着目标飞船急速驶去，留下了一道道蓝色残影。即使数量只有100架，依旧能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感觉。

驾驶员们虽已在模拟程序中无数次操控过风暴战机，可一想到自己此刻控制的是一艘真正的宇宙飞船，再加上纳米投影设备营造的真实环境，极富冲击力的加速过程仍使每一名驾驶员的肾上腺素飙升。

“队形散开，成五队编组模式，以预定攻击平面为坐标基准，顺时针方向交替位置，围绕目标飞船螺旋飞行。”矢亮在距离目标500公里时下达了新的命令。

所有蓝色光点，这一刻瞬间分散，于空间中划出一道道看似杂乱无章的轨迹，随即又重新组成五条蓝色光带，以目标飞船为圆心，如旋风中盛开的花瓣，以不同角度成椭圆形轨道环绕飞行着。

很显然，如果想维持椭圆形的飞行轨道，战机就需要不停改变自己的飞行方向，这就对战机性能提出了更高要求。得益于存亡危机压迫下引擎技术与材料科学的快速发展，风暴战机装备的高性能矢量引擎完全不需要减速、便顺利完成了这个高难度飞行动作。

事实上，风暴战机的极限设计航速只有每秒钟500公里，这当然是为了适应近距离作战时，所必须的超高机动性能。

“所有小队注意，两台电磁轨道炮同时发射，攻击时间30秒。”

五条缠绕目标的风暴长龙，此刻又一次改变了自己的飞行轨迹。虽然整体上仍保持着椭圆形轨道，但一瞬间仿佛受到某种震动影响，如被拨动的琴弦，轨迹线上泛起层层起伏，多了几分螺旋花瓣似的美感。

但下一刻，无数电磁炮弹就如雨点般倾泻到了目标飞船上，人们这才明白，那波纹一般的飞行轨迹，正是为了完成攻击动作而做出的姿态调整——风暴战机的长度只有30多米，安装的电磁炮显然不具备调整方向的功能，也只能通过改变自身朝向瞄准目标。

虽然风暴战机装备的电磁轨道炮相比于行星级战舰而言，威力小上许多，但持续30秒的齐射也绝对算得上过饱和打击。再配合上强度极高的炮弹材质，对飞船的伤害堪称恐怖。

虽然没能彻底贯穿目标，这些炮弹却如同一把把的剃刀，每一“刀”都能从目标船体上撕扯下一块或大或小的结构。随着攻击的持续，飞船碎屑如粉尘般充斥了整个交战区域，这也使的风暴战机编队不得不一边攻击、一边扩大圆周运动的半径——以防止和多到无法计数的船体碎片发生不必要的碰撞。

而在30秒攻击时间最终停止的时候，目标飞船已完全看不出它曾经的模样——外层结构被彻底削切下去，所剩寥寥的内部结构、也找不到哪怕一块完整的飞船墙体或是功能设备了。

而时间仅仅过去了30秒。

矢亮队长显然并无雅兴欣赏这残缺之美，他继续下达着命令，“所有小队成尖塔阵型，航行至远离目标1000公里位置，在攻击平面坐标上天球集结，发射激光武器，攻击时间5秒。”

下一刻，5条风暴长龙再次转向，与目标飞船的距离被瞬间拉大，向着远离的方向疾驰一阵又猛的调头。可以想象驾驶员此刻承受的恐怖离心力，仿佛还听到了转向时金属结构变形的嘶吼。

瞬息间，200道蓝色射流如光幕般覆盖了目标飞船。

1秒、2秒……，飞船的上半部分——如果它那被电磁炮摧残的船体还能分出上下的话——就如同一根被火焰炙烤的蜡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解体。在攻击时间到达5秒的同时，这根“蜡烛”也被彻底融化殆尽，变成了一团于飞船残片间漂浮的金属粉尘。

一切重归平静……

“干的漂亮大矢，演习结束，指挥你的战机编队返航吧。”

姜山的声音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宇宙空间拉回了现实。

随着战舰测试与演习的结束，纳米投影中的实体影像逐渐散乱，最终化为一团细微颗粒，有序的回到收纳槽中。指挥大厅再度明亮起来，看着房间里一切如常的设备和操作人员，每个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尽力收敛着自己被震撼到极致的心神。

回想演练过程，包括艾瑞斯元首在内的现场人员，都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刚才看到的一切，还仅仅只是一艘行星级战舰的威力，这种级别的战舰还将制造9艘。而规划中的卫星级战舰虽然规模只有200米、攻击力也仅是行星级战舰的百分之三十，但数量却高达90艘。更不要说拥有等离子主炮的最强战舰——旗舰飞船人类号了。

如果不是受到文明存亡危机的影响，也许再过几百年，人类也不会去制造这些能够毁天灭地的大杀器。如果将来真有一天，这些战舰被送入战场，它们将会演奏怎样一场死亡与毁灭的乐章，没人愿意去设想那一切。

似乎是猜到了大家的所思所想，元首漠然说道，“面对未知，我们必须做好应付各种情况的准备，希望这些战舰永远也没有发挥作用的机会。但是当人类文明需要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也希望这些战舰有能力保护远航舰队的安全。

今天就到这里吧，请大家继续竭力推进各项工程进度，别忘了，咱们只剩下不到60年的准备时间了。”

说完这番话，艾瑞斯元首一贯严肃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痛苦而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