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暗世界

步入黑暗世界，李前辰的第一感觉便是安静。

那是从喧哗闹市回到偏僻雅舍的宁静，从酷暑街头走进遮阳绿荫的清爽。无尽的红色彻底消失了，不仅从视觉上，更是精神层面的消失。

就像无处躲避的暴雨戛然而止，清凉空气正徐徐吹干自己潮湿的头发。上一刻，李前辰还在用潜意识对抗混乱和无序。这一刻，精神的枷锁与负担瞬间消散，平静的感觉令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尽管黑暗笼罩一切，难以名状的离奇感觉也挥之不去，但时间和空间毕竟都恢复了正常——嘈杂的报警声相继停止，一度侵染整片屏幕的红色符号也消失了，虽然导航设备还无法分辨具体位置，但他起码夺回了飞船控制权。

李前辰扫了一眼仪表屏幕，这才注意到，飞船正以每秒钟20公里的速度前进着，而且离奇的是，这个数字竟在缓慢降低。在引擎熄火的状态下，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自行减速？！随它去吧。”

他自言自语着，全然没有在意这些。相比于自己的离奇经历，这些微不足道的异常现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会在乎手指上微小的擦伤吗？！

他将飞船调整到手动驾驶模式，输入了几个简单指令，伴随着上清号微弱的震动，引擎总算是顺利启动了。

“万幸呀，飞船一切正常。看来，眼下我暂时是安全了。”

李前辰回忆着冒险以来的种种遭遇，轻呼一声，终是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脊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靠进座椅，视线刚刚望向窗外，周遭世界如墨汁般的黑暗便汹涌袭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而且，刚才飞船为什么会自行减速？”

他将探测设备开到最大功率，随着信号不断反馈，各种数据、图像陆续出现在屏幕上。

“还真和我推测的一般无二呀。”

借助飞船尾部的望远镜以及摄像设备，李前辰看到，距离上清号船尾并不遥远的一处空间区域，正散发着幽幽的淡红色光芒，和自己在宇宙中看到的引力源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链接红色世界和眼下这个黑暗空间的通道，如此看来……飞船的减速现象也就说的通了。”想到这里，他控制着探测设备向船尾集中，结果并未出乎他的预料——发光区域直径100公里，散发着标志性的红色光芒，凭空产生的引力和地球相当。

“这样说来……这个发光的球形区域很有可能是类似星门的一种存在，而且明显是被智慧文明创造出来的。通过这个区域，说不定我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李前辰的思路逐渐清晰，依照曾经的观测结果，这个引力区域似乎只允许文明造物通过，宇宙自然物质无法通行，这种有选择性的通行原则不大可能是自然现象的产物。

紧接着，更多的探测结果传回飞船，其中一组信号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从外观上看，它有着四四方方的结构，由于距离遥远，无法分辨太多细节。但有一点是李前辰熟悉的，根据探测数据判断，那个四方结构反射的光线是“黑色”的。没错，就是类似于几何体飞船的黑色。

它在李前辰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并未现身，直到飞船启动了照明设备才被捕获踪迹。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他猛然一惊，探身尽力辨识着细节，可除了计算机模拟的影像，那里只有一成不变的黑色。

“别管是个什么东西，起码能说明一些问题。”

他在心里默默分析着，“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光源，这也和观测结果基本吻合。除了那个发散着淡红色光芒的球形区域外，这里没有任何恒星或者发光物质。”

“同时，那个反射黑色光线的四方物体，在10亿公里外的一个位置。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规模最少也有10亿公里，而真实大小应该远超这个数值。”

一边思考、李前辰一边研究着远处的神秘造物，注意力逐渐被牢牢吸引。从屏幕合成的影像来看，它整体呈现为正方形，很大程度上应该是类似于立方体的造型结构，初步估算边长在100公里左右，是一个十足的庞然大物。

“在这个距离上，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的构成物质，那是和六个长方体相同的材料。探测设备收集的反射光线也表明，尽管波长杂乱无章，结果却是同样的黑暗色泽。我有理由相信，它们也许是同一个文明创造的。由此看来，既然几何飞船对我并无敌意，那这个巨型立方体应该也是安全的。”

走到这一步，李前辰早已没了丝毫顾虑。他隐约感觉到，原宇宙的几何飞船、发光星门、未知的世界、还有前方的庞然大物，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绝不会是凑巧出现在这里。想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团，10亿公里外的巨型立方体，也许就是冒险的终点。

于是，毫不迟疑的，他启动了飞船主引擎，将航速设定为每秒钟500公里，向着前方的神秘造物加速驶去。

李前辰也想尽快靠近目标，但他也深知自己的窘境，经过多次加减速，上清号的燃料已消耗大半，如果再将航速提升至每秒钟1000公里，聚变燃料储备在返航原宇宙前就会被消耗一空。那样的话，李前辰可真就成了自作孽不可活了。

“500公里每秒就500公里每秒吧，无非是多耽搁几天，能省就省着点。如果最终因飞船丧失动力而客死他乡，也太憋屈了。”他一边感受着飞船加速带来的安全感，一边自嘲的笑了起来。

将自动航行程序设定完毕，他总算是有时间调整一下身体状态——李前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近有10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