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线生机
随着命令的下达,人类舰队的反击终于开始了。
动能武器作为一种传统攻击方式,在人类离开地球前,早已被激光等能量武器所替代。可是谁又能预想到,进入宇航时代,这种古老的攻击方式竟再次焕发了新生。
如果在星球表面使用,动能武器飞行过程中会受到空气摩擦而减速,再加上地球引力的影响,这种武器的攻击速度、破坏威力和有效射程都将被严重削弱。
但宇宙空间里则完全不同。动能武器既不会受到引力影响而改变方向,也不会因摩擦而减速。在这种毫无拘束的情况下,动能武器的初始速度就是它的最终攻击速度。再配合上过饱和的输出方式,完美弥补了动能武器不能改变飞行轨道的弊端。
也正因为如此,人类战舰才装备了大量的电磁轨道炮作为主力武器使用。这种武器结构简单,只需将电能转化为磁场、加速炮弹射出,根本不需要繁琐的导航过程,有着耗能低、射速快等诸多优势。
此刻,战舰上搭载的几十台电磁轨道炮早已完成了充能,将近100艘飞船的几千个炮口内壁,此起彼伏的亮起了蓝色闪光。短短几秒钟后,无数枚直径达100毫米的高密度炮弹,铺天盖地般向着外星舰队倾泻而去。
这轮攻击足足持续了30秒钟,粗略算来有超过2万枚炮弹被发射出去。如果不是因为高速连射状态下,炮口需要冷却的缘故,飞船驾驶员们恨不得将所有的炮弹打光。
这一片炮弹的海洋,以每秒钟1000公里的速度,带着人类文明复仇的怒火,向着不同方向的敌方战舰疾驰而去。
2万多枚电磁轨道炮弹虽然算不上过饱和攻击,但也基本做到了全覆盖敌方飞船。就连飞船间的空隙处,也被一部分炮弹当成了攻击目标——即便敌方飞船进行躲闪,也有被击中的可能。
面对这种规模的攻击,如果目标是人类舰队,那么飞船唯一的防御方式,就是使用激光拦截,否则,只能选择后撤散开距离。
可就算用激光拦截,也不可能达到零损伤的防御效果。这些坚固的电磁炮弹并没有安装爆炸装置,事实上,它里面什么结构都没有——就是一根圆柱形的、高强度实心金属块。除非将它们彻底气化,否则,哪怕被炸成碎片,那些碎片也会以同样的高速撞击敌方飞船,攻击效果毫不逊色于集束导弹。
动能武器唯一的弊端就是速度——即使人类的武器技术取得了长足进步,电磁轨道炮的出速度比早期高出了一个数量级,但和宇宙战争动辄几十万公里的规模相比,还是显得慢了半拍。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面对人类这几万颗复仇的炮弹,外星舰队并没有发动反击,预测中的防御激光也未曾亮起,甚至就连飞船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这反常的举动,令武超和姜山瞬间警觉起来。
“电磁炮弹集群,距离敌人15万公里,预计150秒后到达敌方舰队位置。”报告声在大厅响起。
“无视我们的攻击吗?”
武超想着,“不对,对方不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以它们的机动性能,最好的防御方式就是快速后撤并散开队形,靠移动躲避大部分攻击,剩下的再用激光拦截。这样应对,完全可以做到零伤亡。
为什么毫无反应?为什么没有闪避?这不合常理呀,难道说……这些外星人考问题的方式和人类完全不同?它们对待战争的逻辑也和人类大相径庭?!”
看武超迷惑的表情,西蒙说道,“也许……对方是想通过这一轮攻击,来估算咱们的实力。我怀疑,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这种程度的攻击放在眼里。试想一下,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会惧怕一个孩子丢出的石子吗?”
“你的意思是说……难道,它们准备用飞船硬扛下这些高速炮弹?”姜山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不知道,咱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不管是现在的反常举动、还是对方导弹的爆炸原理,我都说不清楚。我只能推测一点,那就是,对方很有可能掌握了一种对咱们来说完全陌生的能量获得方式。”西蒙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着,脸上满是沮丧。
可就在众人陷入困惑的时候,敌人却用实际行动为一切反常做出了解释,所有人都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当攻击弹幕靠近到10万公里,在炮弹的前进路径上,突然闪现出一个个耀眼的蓝色光球。这些光球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和敌方飞船总数相当——1250个,光球直径也与飞船宽度基本相同。
它们足足闪耀了10多秒钟,才逐渐归于暗淡。而就在这一片横跨整个天际的光幕中,人类发射的2万多枚电磁炮弹,在几十亿度高温的包裹下,瞬间被溶解气化、消失于虚无。
“简直是一帮疯子。”
姜山咬牙切齿的说道,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它们居然用聚变导弹来拦截攻击,在这样近的距离引爆聚变武器,只有疯子才想的出来。”
“这确实足够疯狂,但同样也展示出了它们强悍的科技实力与先进的战争理念。”武超语气低沉的说道,“精确的引爆范围,无视爆炸产生的辐射伤害,这些,都需要先进的科技作为支撑。不光是攻击能力,它们的防御能力更是遥遥领先于人类。”
宇宙空间再度恢复了平静,奔涌的能量消失了,也湮灭了人类的自以为是。除了几艘受损的人类飞船还在不时冒出电弧与火焰外,两个陌生的文明同时停止了攻击,也只有四处飞溅的战舰碎片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战争。
这也给了远航舰队难得的喘息机会,马不停蹄的展开了战舰修理和伤员抢救工作。
“艾瑞斯元首,我们是否继续攻击?还是说尝试着发送交流信息?”武超接通了旗舰飞船人类号的通讯频道。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整,舰队终于恢复了秩序。
“交流的基础是建立在对等之上的。尽管对方出于某种原因停止了攻击,但它们毕竟已经击毁、击伤了咱们多艘飞船,屠杀了数以千计的人类同胞。我想,在交流之前,我们有必要先给它们一点颜色看看。”艾瑞斯元首冷冷的说道。
这显然与武超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与姜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姜山统帅于是高声下达了命令,“所有卫星级战舰散开队形,让出攻击通路。10艘行星级战舰激光主炮准备,10分钟后最大功率发动齐射,目标——外星舰队023号飞船。”
伴随命令的下达,近百艘战斗飞船开始了大规模的位置变换,还能移动的80多艘卫星级战舰向四周缓缓分散,将舰队中间区域彻底腾空,为光束射流让出了一条宽大的通路。
尽管是人类文明第一次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宇宙战争,但得益于平日里扎实的模拟训练,船员们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飞船的调动准确、迅速,阵型变换更如行云流水般高效、顺畅。
当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随着最后10秒倒计时的结束,远航舰队终于挥出了自己的利刃。
10艘行星级战舰的船头位置陆续亮起50个耀眼的光点,急剧攀升的亮度刹那间遮蔽了视野,短短两秒钟过后,50道光束爆射而出,向着目标飞船呼啸而去。
作为主炮的激光武器,在威力上比拦截激光强悍了无数倍,灼热的射流根本无法直视。这50道光束快速伸展,空间区域立时被染成了耀眼的蓝色,亮如白昼。
仅飞行了1秒钟,汹涌的能量便接触到了目标船体,于聚集处产生了超过探测设备数据上限的强烈光斑——那里的温度,保守估计也达到了10亿度左右。是比太阳核心还要高上百倍的极端高温环境,人类的任何已知材料,都会被瞬间分解气化。
但攻击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人们看到的是一幕匪夷所思到近乎恐怖的画面。
几秒钟过去,预料中的穿透和爆炸并没有发生。50台激光主炮的集中攻击,竟没能对这艘敌方飞船造成任何伤害——所有的光束,都被外部装甲硬生生承受了下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注视着屏幕影像,姜山震惊的咆哮着,“激光主炮已经超负荷发射了3秒,而且是整整50台激光主炮呀,没有任何材料能承受这种强度的攻击。难道……它们的飞船有护罩系统?”
“不是护罩系统,姜山统帅,你注意看那艘飞船的表面。”西蒙急促的说着,同时放大了探测画面。
尽管多少有些模糊,姜山还是看出了端倪,敌方飞船并不是毫无反应,那片受到攻击的区域变成了炽白色,表层材料上下起伏着,如同海面的波纹一般。这些波纹虽然也剧烈翻滚了几秒钟,但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平坦,白色的光芒也随之暗淡,最终恢复了平静。就连舰体表面的颜色,也在表层物质复原后,慢慢变回了黑色,与周围材料再次融为一体。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的确不可思议,它们的飞船竟然吸收了光束能量。”西蒙悲观的说着。
“吸收?将能量彻底吸收?那可是几亿度的高温呀!”姜山难以置信的叫喊起来。
西蒙本想继续解释,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瞬间瘫软在座椅中,眼里充满了惊恐。不仅是西蒙,这一刻,所有人的大脑都因震惊停止了运转。
那是一道无比耀眼的光束。
人类舰队发射的激光,直径仅有1米左右。而眼前的这道光束,直径几乎达到了10米。它那恒星般耀眼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漆黑的宇宙空间,一切星光归于暗淡。
更加讽刺的是,发射这道光束的,正是此前受到攻击的那艘敌方飞船。
不同于己方武器短暂的输出时间,外星舰队的激光射流在轻松贯穿一艘卫星级战舰后,竟一直维持着光束的存在状态,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要将攻击目标彻底毁灭殆尽,才肯善罢甘休。
这也恰好验证了西蒙的猜测——这个外星文明必定掌握了一种比核聚变更加先进的能量获取方式,所以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挥霍能源。
人类舰队陷入了沉默,所有的控制大厅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可人们仿佛同时失聪了,只是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屏幕画面。眼前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人类的心理防线。
峰回路转、苦尽甘来,那都是弱者的一厢情愿,现实的残酷往往远超想象。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次攻击已经“足够了、可以了、该结束了”的时候,散射着恐怖威能的粗壮光束,并没有因目标毁灭而消失。
在将这艘卫星级战舰彻底气化后,它竟转动着角度,向附近飞船横扫而来。几秒钟后,另一艘战舰的指挥官甚至还来不及下达躲闪命令,就在剧烈的高温爆炸中殉职了。
“所有舰长注意,立即将战舰从激光光束的移动路径上移开。”
姜山大声叫喊着,冲向控制台,一把就将惊愕的船员推到一边,手忙脚乱的操作起来,双手的剧烈颤抖让他甚至无法按下正确的按钮。
但这显然于事无补,人类的大型飞船还不具备远程控制功能,即便调整到自动模式,也需要至少十名驾驶员才能完成系统操作。而在人工模式下,敌人射流的角度变换,明显快于飞船的躲闪速度。
这条激光长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人类舰队中肆意切割着。所到之处,飞船瞬间变得通红,随之而来的,只有爆炸和毁灭。
回过神来的舰长们极力指挥着飞船躲闪,但这也不过是稍稍延缓了死亡时间罢了。更多的人则是选择闭上双眼,放弃了最终挣扎,等待死神的宣判。
毁灭的命运之手,拖着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舰队,终是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伴随着频繁的爆炸,人们绝望的看到,又有三条光束贯穿了人类舰队。而人类文明对这些毁灭射流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它们肆意破坏这仅存的100多艘远航飞船。
这片距离太阳系不远处的无名宇宙空间,似乎已注定成为人类文明的饮恨埋骨之所。
可就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坦然接受命运之时,一个巨大的、漆黑颜色的立方体,竟突兀出现在人类舰队的正后方,阻挡了一切激光射流的前进。
下一刻,人们的意识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那感觉,就像脑中的耳语,遥远深邃、又清晰可辨,“我是李前辰,你们控制舰队,集中躲避到这个立方体后面,我来解决这些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