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同苏醒的巨人活动手指，感受到李前辰心念流转下达的指令——启动核心屏障与分解力场——立方体那些不知名的复杂设备再次运转起来。不知源头何处的庞大能量，转瞬间被输送到防御模块、以及纵横交错的虚空通路。

短短零点几秒钟，沉寂多时的立方体表面，光带亮度陡然增加。远远看去，仿佛一座被重新点燃的火山，积蓄的能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无法衡量的庞大威能在持续攀升，立方体内被束缚的野兽左冲右突，将墙壁挤压出无数条发光裂缝。

这个过程也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就在视觉震撼达到顶点的下一刻，立方体表面的条状发光区域又突然暗淡下来——澎湃的能量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但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背后、在立方体周围1000公里范围内、在那肉眼难寻踪迹的微观层面，已然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所有的星际尘埃，刹那间被分解成最为基本的粒子，立方体周遭的黑暗空域，已然变成了绝杀区——那足以撼动一切物质的核心防御系统再次启动了。

在不可名状的分解力场作用下，分子变成了原子，原子又进一步分解成单独的质子、中子和电子。微观粒子间的强作用力被瞬间逆转，质子与中子在这反向强力的推动下，闪电般远离了对方。

而这些变化，还远远不是它们的最终结局。

被彻底打散的微观粒子，不知是受了什么诡秘莫测的影响，分解的同时，还以一个极高的速度，从立方体周围逃逸了出去。它们有的和附近粒子重新组合，变成了最基本的氢原子。有的则直接撞击到附近的宇宙尘埃上，爆发出强大能量。

这一切的根源，正是立方体分解力场所产生的反向引力。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分解力场，任何物质进入它的作用范围，都将被彻底分散为最基本的构成单元，直至普朗克领域。

达成这一恐怖结果的途径，并不是通过极高的压力或者能量，而是使用了一种人类根本不敢想象的方法——逆转基本力。在力场的作用下，曾经密不可分的原子、质子、中子、乃至夸克，都会瞬间反目成仇，远离对方而去。当然，逆转引力也是其中效果之一。

如果人类能够直接测量引力的强弱——当然这是不可企及的奢望——此刻便会震惊的发现，立方体释放的反向引力强度之高，几乎与中子星类似，那是地球引力的1000亿倍。那些逃逸的微观粒子，就像受到粒子对撞机加速一般，以一个极高的能级撞向前进路径上的宇宙尘埃，并在接触瞬间发生了核反应。

尽管这一切变化都存在于微观层面，但由于能量释放太过集中，凭肉眼同样能观察到这透露着暴力美学的奇妙画面——虚空中瞬间泛射出频繁的闪光，立方体就如同被点点繁星包裹一般，那是无数微观粒子湮灭的余辉。

所有这玄而又玄的变化，都在李前辰下达指令后、一秒钟的时间内便完成了。

“一会儿立方体将进入超光速状态，你们会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这都是超光速航行时的正常视觉反馈。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惊慌。”

李前辰说完，于心中设定了航行目标，毫不耽搁的启动了超光速引擎。

伴随着人类号飞船微弱的震动，人们都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可不等众人适应这感觉，飞船前方的所有影像瞬间消失了，快速收缩成一个耀眼的光点。紧接着，就如同踏入梦境，跨过光速极限的门槛、裹挟着人类文明的立方体一头载进了负宇宙。

虽然经李前辰提醒，大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负宇宙带来的感官错觉，仍似海啸般震撼了每一个人，甚至连那些自认为看破生死的老兵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只一瞬间，负宇宙中的物质光线，就相互叠加着撞击到立方体表面，给人一种在固体中穿行的错觉。这神奇的视觉现象立马引起一阵惊慌，人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立方体是静止还是在继续前进。

只有十几亿公里的距离，在三级航速状态下，立方体飞船仅仅航行了几秒钟便回归亚光速状态——伴随着再一次的船体震动，正常宇宙空间的影像也重回视野。

高明毅和西蒙作为科研人员，对这一闪即逝的神奇现象产生了极大兴趣，奇妙的旅程刚刚结束，他们便迫不及待的于脑中列出了问题清单，准备大肆追问一番。但下一刻，和所有人一样，他们的注意力彻底被舷窗外的惊骇画面所吸引——敌人庞大的外星舰队赫然现出身形，横亘在立方体面前。

“元首？”

李前辰神情复杂的看向艾瑞斯。

“开始吧。”艾瑞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不再犹豫，于心中按下按钮，启动了立方体的意识广播功能，向敌方舰队发送了信息。

“未知的外星文明舰队，我们是人类文明。在之前的战争中，我们有超过20亿的智慧生物被你们毁灭。作为此次战争的发起方，你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一段信息到这里就结束了，里面并没有提及如何为战争负责等细节。莉莉丝早对交流过程作了系统规划，那些明码标价的东西都是谈判的具体条件，如何使用筹码，自然要考虑对方的回复。

李前辰本以为会有一段漫长的等待，可意料之外的是，几秒钟后，敌人就做出了回应——用实际行动做出的回应。

就像平静水面突兀荡起的涟漪，外星舰队的球状阵型逐渐起了变化，所有飞船都调转了方向，船头朝向立方体所在的位置。

“这是准备战斗的架势！”

李前辰自言自语着，心中满是疑惑，“按理说……它们已经领教过立方体的强大实力了，现在还想以卵击石不成？！还是说……它们根本就没有理解这条意识信息的含义？”

这毕竟是李前辰第一次使用意识广播与外星人交流，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能接收并理解自己的信息。

于是，相同的内容被他再次传递出去。

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人类和平交流换回的，竟是无数道耀眼的射流。

“还真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文明！他们眼里就只有战争吗？”

注视着亮如白昼的宇宙空间，艾瑞斯元首咆哮起来，盛怒之下，头上的青筋都微微暴起。

和元首一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愤怒、异常的愤怒。

李前辰本来炽热的眼神此刻也暗淡下来，他回忆起了人类舰队那些爆炸燃烧的飞船、以及飘荡的残肢断臂。那可是几十亿人类同胞的生命，他们之中有父亲、有兄弟、甚至还有婴儿。在他们进入冬眠之前，都曾幸福的生活在地球上。在他们出发之时，也绝不会想到自己参加的竟是一场单程旅行。

那些代表死亡的光束，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一名人类成员的心灵深处，不堪回首的血腥记忆无情撕开了伤口。

李前辰并没有嗜好杀戮的扭曲性格，事实上，作为一名科学家，他更希望通过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面对这些不知好歹的凶残敌人，再善良的人也会被唤醒心中的血性。

面对痛苦的回忆和眼前的攻击，李前辰的脸部肌肉微微颤抖着，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他此刻终于明白，在这冰冷的宇宙中，高尚的道德都是给强者准备的说辞，蜷缩在食物链底层的弱者，是不配谈论正义和规则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选择战争，那就准备好付出你们的代价吧。”

将这条火药味十足的信息传递出去，李前辰关闭了立方体的交流通路。他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这段言语的含义，但那已不再重要了。

不等敌人做出回应，也不再询问艾瑞斯元首的意见，他刹那间施展了神力，驱使着立方体，奏响了复仇的乐章。

本来，当追上这支外星舰队后，立方体一直维持着与对方同步的航行速度。但此刻，它突然提高了航速，如离弦之箭，径直冲进了敌人的舰队集群。

察觉到战局变化的外星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方体刚开始高速移动，更多的光束便喷涌而出，一股脑倾泻到立方体表面。但令敌人绝望的是，无论这光束有成百上千道，在接触到屏障的一瞬间，那些如恒星般耀眼的射流竟彻底失去了踪迹，如同灯光照进无底深渊——遁入虚无的同时，未起到任何攻击效果。而反观立方体，无形的屏障仅在光束接触点附近泛起了细微红色，这便是所有的变化。

在李前辰的操纵下，立方体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完全没有受到敌人射流攻击的影响。如此贴近的距离，即便是亚光速的常规航行方式，凭借自身强悍的机动性能，激光射流仅在屏障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失去了攻击目标。

而下一刻，立方体释放的毁灭的风暴也接踵而至。

根据李前辰粗浅的理解，这个神秘的未知文明造物是保存天启数据残片的载体，设计它的初衷，并没有考虑发动攻击的需要。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的移动速度和防御能力，无疑都达到了堪称恐怖的程度。现在的李前辰，也仅仅掌握了立方体的部分防御手段，那些更深层次的防御功能，他不明原理，当然，也不知该如何启动。

但是，仅凭手头的防御屏障和分解力场，对付这支1.5级文明舰队，已经算是杀鸡用牛刀了。

攻击过程仅仅持续了一秒，立方体就已经对穿了敌方舰队，于球状的飞船集群中留下了一道直径1000公里的空洞。

李前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掌控了一个何其恐怖的文明造物。

立方体前进路径上所有的飞船都消失了，仿佛钻探出一条真空隧道——它们被分解成了最为基本的微观粒子。

而那些恰巧跨越路径边缘的敌方战舰，则被屏障整齐的切割下来，就如同立方体四周竖立着一圈锋利的剃刀。

但这并不是它们的最终结局，受到分解力场影响，这些被拦腰截断的飞船在反向引力的推动下，又以极高的速度翻滚起来。整齐断面处不时有气体和设备飘出，隐约间还能看到疑似外星生物的个体，随着气浪的喷涌，被甩向真空。它们的身体痛苦扭曲着，几秒钟便停止了挣扎。

很显然，这些外星人与人类有相似之处——同样无法在宇宙环境里生存。

随着遭受攻击的飞船碎裂解体、残骸四溅，敌方舰队很快有了连锁反应。一些残骸恰巧撞上了附近躲闪不及的飞船，嵌入了对方的内部结构，船体在应力失衡下土崩瓦解，碰撞碎屑如雪花般四处飞散，受波及者不计其数。

而下一刻，更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不管这些被截断的飞船是否发生二次撞击，都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炽白色的闪光如恒星般耀眼，仿佛于敌阵中接连点亮了几十个微型太阳。

那些远离攻击路径的战舰本以为侥幸逃过一劫，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裂能量，来不及躲闪就被光芒掩盖。它们有的受到了严重损伤，有的则被瞬间毁灭。尽管这些飞船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可以吸收能量的保护装甲，但很显然，它们并没有护罩科技。再先进的装甲技术，也不过是以硬抗的方式应付爆炸。当能量峰值超过材料的吸收上限，毁灭就成为了唯一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