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赛佛里昂
“能确定这个赛佛里昂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吗？”
李前辰将信息转述众人，眉头紧皱的看向莉莉丝。
“请等一下。”
莉莉丝于便携电脑上快速操作起来，全息眼镜光影变换，不知名的数据图表从屏幕上闪过，似乎进行着复杂的分析与运算。不一会，额头上便渗出汗水。
她清楚那结论的非凡意义，将直接影响人类的下一步计划，半点马虎不得。
半晌，她终是轻呼一声，“差不多了！”
又抬头看向众人，声音较平时多了几分郑重其事的味道，“综合考虑各类因素和已知信息，再结合普罗米修斯办公室的分析结果，我可以给出以下结论：赛佛里昂所说的，百分之八十五的可能性是真实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基本可以按照完全真实来对待了。”李前辰如释重负的说着。
艾瑞斯元首沉思片刻，“对方能将真实情况和盘托出当然是好事。但这信息中也包含了太多内容，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何去何从，必须理清原委，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尤其是原计划中远航比邻星这件事。”
作为人类的远航目标，在过去看来，比邻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恒星系，它上面是否存在智慧生物人类并不了解。但根据赛佛里昂提供的情报，如今的比邻星，很可能已变成一个被外星人捷足先登的殖民地，情况凶险未知。在尚未搞清楚具体状况前，艾瑞斯哪敢贸然行事。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看大家愁眉不展、毫无头绪的样子，李前辰应声说道，“咱们不如将各种疑问整理一下，看哪些是自己能分析得出结论的，哪些是需要这个赛佛里昂回答的。干脆，把它接到飞船里，当面询问，不是比你来我往的片段交流方便许多吗？”
“好主意呀！”
莉莉丝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把对方接来面谈绝对是个好办法。除了可以提高交流效率，也能在无形中给对方施压。身处陌生环境，而且还独自一人，惊慌失措、甚至心生恐惧是不可避免的，这也许能让它更诚实一些。”
艾瑞斯轻轻揉搓着双手，表示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赞同这个计划。只不过……”
他转头看向莉莉丝，“你的心理学团队务必要详细谋划一番，别忘了利用天苑四人的弱点。”
于是，几天后，人类号飞船的几个舱室被简单一番改造，彻底隔绝了起来，并依照天苑四人的生存条件，安装了一套与人类需求完全不同的维生系统，只等那外星舰队指挥官赛佛里昂的到来。
……
天苑四移民舰队，旗舰黑石号控制大厅……
赛佛里昂漂浮于大厅正中，一对副肢交叉胸前，目光看向不远处漆黑立方体的位置。虽然它的感光器官可以识别红外线这一特殊波段，看到的世界远比人类眼中的异彩纷呈。但此刻映入它视野的，却只有一片阴冷的黑色。
“大人，我希望您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人类文明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未知，我坚决反对您亲自过去与它们见面。”
说话的天苑四人语气急促，脸上明显笼罩着一层愁云。从它皮肤的褶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老迈的天苑四人，年龄显然比赛佛里昂大上许多。
对此，赛佛里昂并未作答，依旧背对着自己的副将西斯，目光深邃的注视着舷窗之外的宇宙空间，安静沉思着。
对于指挥官的沉默，西斯显然没有作罢的打算。为了强调自己的固执，它甚至还提高了声音的响度增益，“您是舰队中最高阶的自由意志者，对于整个舰队来说至关重要，我真的不建议您去冒这个险。让我代替您和狡猾的人类会面吧，这样的安排才是符合理性的，请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是符合你我的理性，不是人类的！”赛佛里昂应道。
老者依旧固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除去冬眠的时间，您的年龄只有600岁，正值壮年，也是文明中最为年轻的自由意志者，天苑四文明需要您的能力。请不要忘了母星发来的信息，那可能是母文明遭遇危机的征兆。您是文明中唯一一个拥有那特殊能力的人，真到了生死边缘，只有您能拯救文明。”
听到“母星”两个字，赛佛里昂全身一抖，缓缓转过身子，目光阴寒的逼视着西斯，“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眼前的人类文明，才是母星最大的威胁，因为，它真的有实力毁灭天苑四。
虽然就目前看来，它们仅仅在用一些欺骗手段来胁迫咱们，但如果真的把它们逼急了，毁灭天苑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不管母星上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异常情况，即使再凶险，在毁灭的威胁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是……”
老者还想反驳些什么，赛佛里昂突然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几乎是贴着脸、声音低沉的说道，“而且，你不觉得……这个立方体，很像咱们苦苦寻找的知识遗迹吗？”
听到这句话，西斯整个人抖动了起来，良久才再度恢复了平静。
它低下头，语气谦卑的说道，“遵从您的意见，文明的利益高于一切。”
……
“将赛佛里昂转移到人类号的过程，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吧？”
李前辰于心里盘算着，注视着屏幕上的风暴战机，接通了矢亮的通讯频道，“矢亮队长，我又确认了一遍时间，你五分钟后出发，请再次核对与黑石号的对接程序。”
离开了立方体，身处人类号的李前辰此刻已无法调用意识通讯功能。虽然从获得立方体控制权到现在，除去在幽微空间中时空错乱的过程，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年时间，他早也适应了意识通讯所带来的方便与快捷。失去“神力”，就如同被剥夺了感官。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前辰询问过一号，天苑四智慧生物的意识结构并不符合立方体的识别标准，赛佛里昂一旦进入立方体，会被排异功能立即杀死。也就是说，会面地点只能是立方体外。
这虽然为双方的首次接触制造了些许麻烦，但也无形中令人类文明多了一分天选之子的高傲感。
当然，过程的简单与否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飞船离开立方体，本身就是冒险行为——谁知道这个奄奄一息的外星舰队，会不会趁见面的机会发起奋力一搏呢！
安全起见，人类号虽离开了庇护，却停泊在背向天苑四舰队的位置，并尽量贴近立方体，做好了随时应对敌人翻脸的准备。
“再次确认，五分钟后出发，风暴战机功能正常，通讯信号稳定，完毕。”
矢亮深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表情更无丝毫波澜，仿佛旁观者一般。
“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像机械设备的播音声吗？当然，我无意冒犯，作为一名军人，你说话的感觉相当符合气质。”
坐在驾驶舱后排的樊子良说道。
他是此次对接任务的外交官兼翻译人员，负责与天苑四人的接洽工作。此刻，他一边和矢亮打着招呼、一边笨拙的调整着座椅，试图找到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显然还没能适应风暴战机狭小的内部空间。
“也许吧。”矢亮并未回头，只是轻声答了一句。
矢亮的少言寡语，让出发前等待的过程显得无比漫长，樊子良耐不住性子，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叫樊子良。矢亮队长，我听说过你的威名，能和你一起执行任务，我感到非常荣幸。当然，这次对接任务，我早被告知了危险性，不过一听说是你来驾驶飞船，我这心情立马就轻松了不少。”
矢亮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分钟后出发。他于心中再次回忆了对接程序，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乘客”并不是在自言自语。
“你刚才说什么？我在检查飞船，没有注意到。”
“啊，没什么，我说我叫樊子良，很高兴能和你一起执行任务。”樊子良满脸无奈的回答着。
“出发前我看过你的介绍，你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官。现在请你保持沉默，我需要集中精神驾驶飞船。”
面对矢亮这个话题终结者，樊子良只感觉一阵尴尬。他摊了摊手，知趣的沉默下来。
樊子良接触的军界人士虽然不多，但与武超、姜山等高层也有过一面之缘。像矢亮队长这般少言寡语的人，还真是鲜有遇到。不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人类舰队的巨大损失在他心里留下了创伤，才变得抵触交流。
毕竟，人类在离开太阳系前，因社会资源充足的缘故，多少年都未曾发生过战争。即便是军人，性格上也普遍趋于乐观和健谈。
但现如今，几十亿人葬身于天苑四舰队之手，随着对未知前途的迷茫以及对宇宙战争的恐惧，社会价值观和人们的性格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矢亮队长，我就不作倒计时了，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李前辰的声音从通信设备中传来。
矢亮并未作答，只是点了点头，熟练操作做着面前的控制设备，发动风暴战机，缓缓驶出了机库。
樊子良从未乘坐过这种小型战斗飞船，当感觉到座椅传来的轻微震动，心跳也跟着飞船的速度直线攀升。
事实上，一般人根本就没机会坐在驾驶室、随飞船一同起飞加速。普通人经历的起飞与降落过程，多数情况下都是在舒适的乘客舱内完成的，身边甚至伴随着轻松音乐。
樊子良下意识的拉紧了座椅安全带，双手用力抓握着扶手，头部也尽可能的压向座椅靠背，恨不得被彻底包裹起来。他看着眼前急速变换的影像，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加速度，精神已紧绷到了极点。
“矢亮、樊子良，我是艾瑞斯。”
元首的声音突然在船舱内响起，这使两人多少感到了些许诧异。毕竟，艾瑞斯元首是人类的最高领袖，一般人根本没接触的机会。听到元首亲自训话，樊子良脸色立马严肃起来。
“首先祝你们一路顺利。作为这次重要任务的飞船驾驶员和外交官，能为两个文明间的沟通做出贡献，是你们的荣誉。
虽然人类与天苑四舰队之间曾发生过战争，而且还付出了惨痛代价，但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和平交流，这一点请你们时刻牢记。
当然，你们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如果对方有什么不轨企图，人类舰队和立方体就是你们的后盾。
嘱咐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相信你们能顺利完成任务。我最后想说的是，在你们宇航服上衣右侧的口袋中，放着一个胶囊，里面是一种高效神经毒素，只要咬碎它，就可以瞬间毫无痛苦的杀死自己。
这是以防万一的准备，如果对方试图俘虏你们，没人知道这些外星人会对你们做些什么，相信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经历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好了，继续你们的任务吧。”
樊子良瞪大了眼睛，被元首的话深深震撼。
他快速翻找着自己的宇航服，果真在口袋中发现了一个微型胶囊。他只将这枚胶囊托在手心草草撇了一眼，便急忙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多看一眼就会中毒一般。
矢亮却神色依旧，专注着飞船驾驶，不时还向人类号汇报着风暴战机的飞行状况。
半晌，矢亮突然回过头来，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樊子良，淡然说道，“飞船已进入匀速航行状态，大概20分钟后开始减速。在那之后，咱们就能知道官老爷们拟定的计划是否靠谱了。
不过，你无需有任何顾虑，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随身带着武器，需要的话……我不介意在吃下胶囊前先送你一程。”
矢亮说完，丝毫没有理会樊子良那一脸惊愕的表情，扭过头靠进座椅，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