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

父亲去世对何牧的冲击远比他想象的大很多，他常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一些曾经是父亲操办的事情。他才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父亲在为他负重前行，而他的反射弧直到现在才真正感受到。有父亲这个家庭医生在，他在不用考虑一家人生病吃药的问题；有父亲这个文化人在，他不用考虑澈澈学前教育的问题；有父亲这个细心的人在，他不用考虑家里水电气是不是要缴费的问题；当然父亲在家，就是一种威严，母亲、媳妇儿时常会有一些女人的情绪，而父亲的态度会让她们把情绪收敛起来。

但何牧确实遇到了很多问题，父亲留下来的这些家庭事务让他不得从工作中分心，而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他似乎并没有理顺父亲遗留下的那些事情，在工作和生活的来回兼顾中，他似乎让工作出了些问题。他请假开始变多，他的心思也很难从家庭事务中调整到工作中。他脑子里满是母亲的身体，澈澈的上学，还有雯雯越发与这个家庭的不相适应。本就在工作中遇到瓶颈的他，此时似乎开始了更大的滑落，何牧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四面楚歌的他像极了《美国丽人》电影中的男主角，男人的中年危机太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没有目标，没有路径。

在父亲去世一周年的那一天，何牧在一个工作日清晨，请好假独自一人驱车去到了父亲所在的陵园。他要把很多的事情告诉这个曾经和他距离像陌生人一样的男人。头一天晚上，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他对父亲的情感还有最近遇到的问题都写到了信里。陵园不算太远，下高速后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就到了。何牧走到父亲的墓碑前，拿出那封信，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然后点开打火机，将那星点的火苗置于信纸的右下角，嘣一声，信纸开始发卷，发黑，留下那一片一片的灰烬落在墓碑前。事毕，何牧将父亲生前最爱吃的麻饼放在墓前，将父亲最爱喝的敬酒洒在墓碑前，这算是他和父亲之间最亲密的交往了。突然他想起小时候和父亲出差时在旅馆，一起吃肉一起喝酒的画面，这让他心酸，开始在墓碑前泪流满面。他从未曾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和父亲这样的交流。

在他离开父亲墓碑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父亲叫他的声音。熟悉而又遥远，也许是幻听了吧，他摇摇头，走下了山，开车回到了单位，继续承受着那些把他带入漩涡中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