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一次我不想跑了
“桀桀桀！”
灵符道人根本不待钟阳回答，就一头钻进了破茅屋。
很快，一阵丹香传来。
茅屋外，钟阳眉头一皱：“老东西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为我炼制温香丸？”
钟阳悄悄观察，发现温香丸所使用的灵药大多都是对修炼有助益的，唯有少数几味药看不懂。
温香丸无疑是一种十分珍贵的丹药，钟阳看到灵符道人陆续掏出数十种珍惜灵药，甚至有几味灵药，论珍惜程度都不亚于六七十年份的碧藤果！
十个月不见，灵符道人更加枯瘦了，投药的手臂就像一根枯干的木柴，眼睛深深凹陷，充满了行将就木的死寂。
钟阳目光闪烁，轻叹一声，暂时打消了动手的想法。
第二天，灵符道人只是扔给钟阳一瓶温香丸，并没有多说什么。
钟阳数了一下，有六枚。
之后几天钟阳都没有跟灵符道人说话，灵符道人也行色匆匆，养好伤后就立即离开了。
丹炉旁，钟阳神色复杂的看着灵符道人离开的方向，他的手中拿着一本阵道书籍，关于连环阵的。
“故意留下的书籍，珍贵的丹炉，温香丸促进修炼的作用甚至比它的毒性更强！”
“灵符道人，你究竟是何目的？既像是在培养我，又像是在谋害我，又似乎在鼓励我击杀你……”
钟阳沉默了：“我看不穿，猜不透……”
……
接下来的日子，钟阳将重心转移到研究连环阵上。
灵符道人一直在研究连环阵，最后竟然很惊人的提出了新的布阵方法，用符箓布阵！
只不过这需要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和极为精确的掌控。
强大的精神力是灵符道人欠缺的，但恰恰是钟**备的。
转眼三个月过去，钟阳在连环阵上取得了惊人的突破，甚至还用数十张符箓布下了一座小型迷困大阵！
“灵符道人，我的确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但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心软了。”钟阳目光闪烁，杀意已然在凝聚。
钟阳承认自己上次有心软的成分，但是更多的却是没把握，上次灵符道人虽然受了伤，但是没有伤到根本，依旧有很强的战斗力。
在没有接近十成把握的情况下，钟阳不想冒险。
钟阳仰望天际：“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零三个月了，我也已经由小孩成长为少年。”
“是时候了结一切了。”
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灵符道人归来。
轰隆隆！！！
天气说变就变，瞬间乌云汇聚，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灵符道人那栋破烂茅屋终于经不住风雨摧残，彻底坍塌。
暴风骤雨之夜，灵符道人突兀的回来了，带着沉重的伤势，一步三踉跄，胸口汩汩冒血。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灵符道人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必须、我必须赶回去！”
“臭小子、快、快跑，危险，这里危险！”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灵符道人面前。
滂沱大雨中，少年的身影坚定而又挺拔，他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老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灵符道人呆呆的看着，忽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只是那张扭曲的脸，无论怎么笑都显得无比瘆人。
轰！
灵符道人枯瘦的身体仿佛雨中的枯草，轻易就被压塌。
在倒下的那一刻，灵符道人浑浊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只说了一句话：“跑，快跑！”
钟阳愣住了，他都还没来得及出手，灵符道人就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怜悯，钟阳拿走灵符道人的储物袋，冷冷的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就返回木屋。
百里之外，数道强横的身影冒雨前行。
“快，前面就是灵符道人的老巢了，可不要放跑了他！”
……
木屋内无比温暖，没有风雨侵袭。
钟阳打开储物袋，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灵药，而且都是炼制温香丸的灵药。
从灵药堆中，钟阳翻出了一小盒子，盒子里有一本小册子和一张折好的信纸。
从墨迹和折痕上看，这封信已经写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被自己培养的弟子人杀死，想来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呢，桀桀桀！”
“相信你一定在疯狂的寻找解药吧，很抱歉的告诉你，温香丸——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
一股无名怒火瞬间燃烧，不过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钟阳勉强看下去。
“你一定很愤怒，很想将我挫骨扬灰对不对，桀桀桀！”
“好了，不逗你了。事实就是……温香丸确实蕴含奇毒，但是也可以说没毒。”
“到毒发时间，只要不用灵力去抵抗，毒素就不会被激活，度过那晚，毒性就会自动被排出了。”
“就算毒发，温香丸的毒性虽然让人难受，却根本毒不死人！”
“知道这个消息，你是不是恨得咬牙切齿？桀桀桀！”
看到这里，钟阳沉默了。
温香丸没毒，温香丸就是促进修炼的丹药……
“不，如果灵符道人只是想培养我，何必大费周章的下毒？对，灵符道人一定是骗人的！他就是不想给我解药，想拉我一起陪葬！”
但是钟阳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如果真的想对我不利，灵符道人何必倾家荡产为我提供修炼丹药，他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险地，为我凑齐温香丸药材？”
“如果他真的想对我不利，何必给我留下丹炉，何必给我各种功法？”
“灵符道人的储物袋里没有一本功法，这说明他已经把全部家当都留给我了！”
钟阳觉得自己似乎错怪灵符道人了。
继续阅读书信，钟阳的视线逐渐模糊了。
“当我从师父的手中接过灵符宗掌门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仅是为自己活着，我还为宗门道统的传承而活着，我不能让灵符宗在我手中断绝。”
“我真的不想祸害别的修仙者，但是师门道统真的不能断绝啊！”
“徘徊一生，我始终没有寻到合适的传承者，在大限来临之际，我只能铤而走险将主意打到白云宗上。”
“因为抢掠白云宗是最困难的，或许我的内心也不想自己成功吧。”
“魔道袭击，白云宗选择牺牲其余弟子，只保住了天灵根。”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遇到了你，我虽然劫走了你，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救了你。”
“我大限将至，我害怕在我死后，你一个人修为低微，在修仙界闯荡不安全，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在用你的生命逼迫你修炼的同时，也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让你能获得媲美白云宗正常弟子的修炼资源。”
“一枚温香丸，可珍贵着呢，桀桀桀！”
看到这里，钟阳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刺耳的笑声，似乎也不那么刺耳了。
“你知道吗，你的表现真的令我很满意，你成熟稳重，处处小心，跟年轻时的我一样。”
“桀桀桀，忘了告诉你，我的功法也是《土行功》，所以当我看到你的修为突然达到练气五层时，我内心的喜悦难以言喻！”
“不能让你真正成为灵符宗的传承弟子，真是件遗憾的事呢。不过……无论如何，就算你不承认，你身上也已经打下了‘灵符宗’的烙印，对我来说也算是幸事吧。”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我也算是没让灵符宗在我手上消亡吧？”
……
“遗憾啊，要是我能早几十年遇到你，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师父，而不是逼迫你、恐吓你，让你每天提心吊胆。”
“算了，不多说了，人老了，嘴巴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就这样吧，往后修仙界只能靠你自己去闯了。”
……
一个枯瘦的老头忽然出现在钟阳的脑海中。
“那嚣张刺耳的桀桀笑声，简直令人恶心，可是……可是我再也听不到那刺耳的笑声了……”钟阳的视线模糊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滴落。
另一个小册子，更像是杂记一类的东西。
“上次借老友十枚灵石，半年了，我那老友依旧没有要还灵石的意思。”
“算了，他拖家带口也不容易，就当帮扶他了。”
……
“今天跟好友探索险地，帮他挡了一刀。”
“没想到他竟然哭了，跟个娘们儿似的。”
“不就是脸上多道疤吗？有疤才有男人味，桀桀桀！”
……
“今天好友请客，是我最爱的腊梅酿。虽然最后我垫了不少，不过朋友难得，欢聚不易，区区八枚灵石，何足道哉！”
……
“今天抓了个徒弟，祖师显灵，竟然是水火土三灵根！”
……
“可惜我大限将至，活不了三五年了，为了让他快速成长，我只能出此下策。”
……
“其实第一枚温香丸是没毒的，幸亏那小子小心谨慎，在达到练气一层之前不敢检验毒性，不然就骗不下去了。”
……
“好大的雨，可不能让那臭小子淋到了。找个借口给他修栋房子吧。”
……
“我的积蓄用完了，只有卖灵符换取灵药，无论如何，臭小子的温香丸不能断。”
……
“最近灵符不好卖，都嫌弃品种单一。”
“看来只有去险地搏一搏了。”
……
“虽然这次险地之行受了不轻的伤，但是为臭小子得到了不少修炼资源，倒也不错。”
“令我惊讶的是，一去十个月，这小子竟然练气五层了，简直不可思议！”
……
渐渐的，一个小册子已经被钟阳翻到了末页。
“这次跟人组队去险地，遇到了久违的老友。”
“旧友重逢，我很欣慰。”
……
“该死，我的老友背叛了我！”
“杀人夺宝，多么可笑的笑话！而且我身上哪有什么多余的财物？”
“不好，他知道我灵符宗的位置！臭小子还在灵符宗！”
“我一定要赶回去，让臭小子快逃，逃命！”
“不能有一丝停留！”
……
“难怪、难怪他见到我只说了一句话：跑，快跑！”
钟阳站起身来，眼里写满了复杂。
“跑，是啊，我是应该跑。”
“我娘一直叮嘱我，遇到危险一定要跑得快。”
“你赶回的目的也是叫我快跑。”
“可是……”
“对不起，娘。”
“很抱歉，老家伙。”
“虽然我很惜命，但是……这一次我不想跑了，真的不想跑了。”
钟阳摇头一笑，灯光下似乎有晶莹的东西洒落。
“老东西，算你命好，死了还有人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