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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寒冬之际,烧上一盆炭火,热上一壶好酒,约上三两好友,一同谈天说地,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往年的这个时候,柳三娘总是会挑个空闲的日子,给顾卿音这边送来几坛好酒,对着满地银装,与她一同畅饮。

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不同的是,今年却缺了往年的那些欢声笑语。

那爽朗的笑声,已经换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唉,小顾子啊,你说,这都已经过了三日了,她还是没能醒过来,那之后,她该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吧?”

柳三娘会这么问,就是想要顾卿音给她吃一吃定心丸,想要顾卿音明确的告诉她,那人一定会醒来的。

然而,顾卿音却是丝毫面子都不给她,直接就说:“嗯,有可能。”

柳三娘:“……”

她将手中那杯烈酒倒入了喉中,任由那火辣辣的感觉划割着她的喉咙,眼都不眨一下。

一杯见底,柳三娘才重重的将杯子拍在了桌上,大声道:“呸!你别胡说八道啊!小谨子,你来说,你们家卿卿能不能把人治好!”

钟书谨贪嘴喝了两杯桌上的陈年好酒,奈何酒量实在不怎么好,此刻正软绵绵的趴在了顾卿音的肩上,面色驼红。

幸好,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纵然手脚提不上力气,嘴上还是坚定的应道:“嗯,我们卿卿最厉害了!肯定能治好!”

“这么说才对嘛!我相信你!你们家卿卿肯定能把人治好的!”柳三娘总算是笑了出来,伸手替钟书谨添满了酒,豪爽道:“来!我们喝酒!”

见柳三娘高兴,钟书谨也乐呵呵的笑了,她晃着手去捡面前的杯子,却被顾卿音抢了先。

“乖,不能再喝了喔!”

钟书谨倚在顾卿音身上,眯着眼睛商量道:“再喝一杯嘛,我想陪你们喝……”

“不可以哦。”顾卿音含笑饮下了那杯酒,捏了捏钟书谨的脸颊,“看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酒量这么差劲,可不能再喝了。”

“唔…”钟书谨委屈的瘪了瘪嘴,不过顾卿音都已经说了不能再喝了,她也就没再固执的说要喝了,软软的赖在顾卿音的身上,妥协道:“好吧,那我看着你们喝就好了。”

顾卿音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奖道:“这才乖嘛!”

钟书谨很是受用,被顾卿音这么一揉,倒是舒舒服服的眯上了眼,靠在了顾卿音的身上,嘴角还挂着未曾消散的笑意。

两人之间,似乎比前几日更加亲昵了不少。

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柳三娘那略带打趣意味的目光,顾卿音才不急不缓的将停留在钟书谨身上的目光移了开来,替自己与柳三娘各斟了一杯酒,缓声道:“她的内力不浅,照理说解了毒之后,应该很快就能醒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昏迷至今。照她的脉象看来,她所服的毒,应该是不会再影响到她的安危了,然而她却还是迟迟不醒,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应该就是她已陷入了梦魇之中了,被梦魇所拖,才会迟迟不醒。她这毒,我有办法解,可那梦魇,我却是无能为力,如今只能等她自己摆脱那样的梦魇了。”

“梦魇么?”

柳三娘转头望了一眼旁边那个躺在床上迟迟不醒的女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饮下了一杯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那就好,只要不死,我都可以等的。”

肩上的那个傻姑娘,似乎已经睡着了,顾卿音将人扶正,空出一只手箍住了她,才抬头说了句:“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你什么人,竟让你紧张至此?之前逼我炼药不是逼得很紧么?这下药被她喝了,怎么不逼我再赶紧炼出一瓶啊?”

柳三娘讪笑着将话题扯了开来,“这一码事归一码事嘛,我说你啊,倒还真是赖皮,人家要的是无药可解的毒,你倒好,随便拿瓶药水就来糊弄我了是吧?”

“这解药,只有我有,若是放在江湖之上,确实是无药可解,也不算糊弄吧。”顾卿音幽幽地斜了柳三娘一眼,“况且,此次我若是没能帮你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你会这么和气的坐在这跟我说话么?”

被戳破了心事,柳三娘只能借由喝酒来掩饰这样的尴尬。

“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事了!”

顾卿音单手接过了柳三娘递来的酒,边饮边说:“师傅曾经说过,这世间的毒,没有什么是真的无药可解的,只要有心,总能寻到解毒之法。”

顾卿音顿了顿,目光在钟书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继续道:“他说,这世间,唯有情,才是真正的无解之毒。”

如今的她,虽然还不是很能理解他师傅这句话中的深意,却也能有了些许自己的理解了。

而柳三娘,听到这句话时,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笑容,已被敛起,只余眉间那道抹不去的伤痛。

酒过三巡,柳三娘才开始断断续续的跟顾卿音说起一些往事。

她说:“你知道吗,最开始的她,还不是血炎教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正道门派中的千金而已。”

她说:“我们自幼相伴,比邻而居,如同寻常的青梅竹马一般,一同学文习武,相伴成长。”

她说:“儿时的我们,常常同寝同食,同塌而眠,情如姐妹,各自都曾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要好下去,直到老,直到死。我们都曾以为,我们会一起闯荡江湖,维护正义,匡扶门派,并肩作战,一同走遍这大好河山。”

她说:“可是后来,她却食言了,她没能与我共闯天涯。那时,她的家中为她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同是正道义士,男方亦是江湖之上小有名气的儿郎。”

她说:“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本该是值得羡慕的一桩婚事,可我,却不愿意让她嫁。”

她说:“那是我们第一次大吵,她说她从未想过,她将我当成姐妹,可我却是觊觎着她的未婚夫婿,那一次,我们终是闹得不换而散。”

她说:“我以为,我可以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嫁为人妇的,可最终,我还是做不到呢。那一日,我花重金雇了杀手,屠了男方满门上下,从老到小,无一活命,唯一放过的,只有身着嫁衣的她。”

她说:“我告诉她,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自此之后,我们便彻底成为了死敌。我亲手,毁了她的幸福。还亲手,将她从正道侠女,硬生生逼成了不容于世的魔女,屠尽夫家满门的臭名声,已令她成了江湖之上人人喊打的对象,为正道人士所不齿。后来,幸亏还是血炎教收容了她,给了她一个,稍算的上安稳的家。”

她说:“我明白的,是我对不起她。她恨我,恨不得能将我千刀万剐,这些我都明白的。可我却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念着旧情,没有一次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的。有时候,我甚至多么希望,她真的能够杀了我,给我一个解脱这种痛苦的机会。”

说到后来,柳三娘似乎已经醉了,她趴在桌上,笑得一脸苦涩。

“你说,若是最开始,我就告诉她,我想要得到的人,是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她。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呢?”

听了这么多,顾卿音总算是明白了,这冷韶英对于柳三娘来说,代表着什么。

然而,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柳三娘。

“可惜啊!可惜!”柳三娘没等她回答,便已张狂大笑,跌跌撞撞的走向了床边,“可惜如今,这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早已经不奢求什么了,我只要,她还活着,就够了。就算是恨,能让她记我一辈子,那也是值得了。”

闻言,顾卿音微一叹息,方道:“何必呢。”

床上的柳三娘,目光已经有些放空了。

她伸手,覆上了棉被之中那只温暖的手,用力的握了住,继而勾唇一笑,道:“小顾子啊,趁现在年轻,有些事情,便大胆的去做吧。不要等自己老了,才知道后悔呐。情这种东西,若是真的染上了,终其一生,都不会让人寻到忘记这一切的解药呐。得不到的情,的确就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它会让你痛不欲生,至死方休,永远,都无药可解。”

顾卿音微微敛眉,她将已经睡着了的钟书谨抱了起来,叹息道:“你醉了,别想太多了。我先回去,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顾卿音的心中还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为什么呢?

那个故事之中,若是把柳三娘换成男子,那么,她那藏在心中不能言说的爱意,是不是早在当初便能大胆的说出来了?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这种东西。

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毕竟那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看着她这副模样,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

“卿卿……”

被她放置在床上的钟书谨困顿的睁开了眼,拉住了她的手腕。打断了她替这人擦拭脸颊的动作,也打断了她那惆怅的思绪。

“怎么醒了呢?”

顾卿音将手中的白巾丢入了边上的盆子里,捋了捋钟书谨那微润的秀发,轻言道。

钟书谨伸手揽着顾卿音的脖颈,将人往下拉了拉,又贴着她脸颊蹭了蹭。

“今日你还没有亲亲我,睡不着。”

紧贴的两张脸,皆因喝了些酒而滚烫的异常。

听到钟书谨的话,顾卿音连心口都开始发烫了。

自那日她失控抱住钟书谨之后,她这几日,都是在夜里睡觉之前,吻过一遍钟书谨,才安然入睡的。

是的没错,当时她不但失控抱住了钟书谨,还失控吻上了钟书谨。

不是浅尝辄止的那种,而是钻进她的口中,竭力汲取着芬芳香甜的那种。

从那一刻起,她那心中,早在不知何时就破土而出的种子,便已开始茁壮成长了。

而她,也不愿再去抑制着那种子的成长了。

幸好,钟书谨不但没有抗拒她那失礼的行为,反而还很是欣喜,似乎很喜欢,她对她做这种事情。

如今听到钟书谨这话,顾卿音心中的那些怅然愁绪,便已被这突来的欢喜所替代了。

她偏头,衔了钟书谨的唇,在钟书谨那生涩的迎合之下,带着她一同共舞。

一吻毕,两人皆还有些喘息。

顾卿音抵着钟书谨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低声诱导道:“阿谨,想不想知道,夫妻之间是该如何压着睡的。”

钟书谨眼中还带着一丝迷离,闻言,她果断的应了一声。

“想!”

顾卿音勾唇轻笑,再一次低下了头,含住了钟书谨的唇。

是的,三娘说的没错。

有些事情,不该等到日后才知道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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