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别人头上的变故
今天是露维莫·迪拉姆达的二十岁生日。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到六十年的时代，这也意味着她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小半截。
不过，作为清风的驾驶员，一个要在战争中担任最危险的任务的位置而言，谁又知道明天会不会是生命的终结呢。
就好比当下，自己就要去面对一个给过她死亡威胁的敌人。
三百七十九小时前，自己险些被阵雨夺去生命。
若不是对方的驾驶员率先在死亡中失去意识，导致那把热能刀偏离了轨道，自己八成已经在宇宙中化成了灰烬。
更何况根据舰长的说法，对方还迎来了技术突破。
这让她感觉到一丝紧张。
“……呼……”
做了一次深呼吸，与阵雨相同的驾驶室里，露维莫握紧了手中的操纵杆。
她并不是一个对牺牲毫无怨言的人，反而，如果不是被用枪指着脑袋，她都不愿意从那坨熔成肉羹的驾驶员【身下】接过清风。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希望自己不要拥有驾驶天赋还被东部联合发现。
只是怎样也好，既然已经进入了星球的大气层，空间穿梭不能在强引力范围内正常使用的当下，自己也只能去完成任务了。
这么一想，在这种条件下，对方的连续穿梭技术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武装更是只有一把冷兵器和已经全弹发射的核武器发射器。
要说败亡的几率，对方比自己大的多。
“——”
纯白的机体突破了云层，在赤红的天空下显露出了自己的形体。
三十八米的人形机械，有着和阵雨一样的仿人形比例骨架，却有着与阵雨相反的，足足一百五十厘米厚度的装甲，比起阵雨那肌肉一般模块化的装甲，机体的装甲却是一体化，如同一个个粗大的棱柱体一般，只保留了各个关节最低限度的活动范围，而它的背后，推进器的两边分别被折叠的机械臂悬挂着三根竖向二十五米长的棱柱体，后腰上悬挂着两根同样的棱柱体。
机体的头部造型与阵雨相似，内部却不是单独的一个大型监视器，而是两个小型，如同人的双眼一般并排排列的绿色监视器，面部上也不同于阵雨的裸露，而是覆盖着如同面具一般的仿照人脸形状的装甲。
清风，这台战争最初的人形机体已经服役了百年，在不断替换新的零件和新的武装之后一次次地活跃在战场之上，更作为蓝本为东部联合的机体量产计划提供着一批批最新的交战数据。
而当下的情况，同样没有难倒这位【老将军】。
为了防止被对方狙击，露维莫并没有选择从对方进入星球的位置附近着陆，而是选择了稍远……相聚五千公里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上，极限距离一光年的信号探测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对方的机体信号，然而，此时她面前的雷达中并没有出现哪怕一点敌方的踪迹。
“没有接收到阵雨的机体信号，对方直接关闭了它的系统？”
露维莫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但是作为清风的驾驶员，她被要求随时留下机体运行相关的思维模式的数据。
比如说，录音。
以此，东部联合可以开发出以驾驶员的行为模式为原型的AI。
然后，搭载到一些武器上。
“无人机。”
说着，露维莫按下了操作台上画着螺旋桨的黄色按钮。
“——”
背部的六根棱柱体缓缓抬起，
上方的棱面如同自动门一般地左右分开，那同时，总计三十道白色的影子从棱柱的内部飞射而出，四散而去。
那是一些四米长度，一米直径的棱柱型机械，被弹射到空中后，折叠的外壳立刻展开成了机翼一般的形状，棱柱的一头安装着一台监视器，另一头排列着六小一大七个推进器，机翼打开后露出的机腹则弹出了一根电磁炮的炮管。
他们的炮管在九十度的范围内活动了一阵之后，机尾的推进器亮红光乍现，跟着，三十台小型机械向着不同的方向，以超过四百米每秒的速度消失在了天际。
它们就搭载着模拟露维莫的AI，能够自动寻找机体和智慧生命体，做出汇报或者进行攻击。
是清风的主要武装之一。
“——”
随着小型机体的启动，露露莫的驾驶室中，在显示着周围景象的显示屏之上立刻弹出了三十个显示着这颗星球的不同景象。
“那么……对方驾驶员在想什么呢……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要独自离开大气层是有难度的，更何况这颗星球已经被包围，舰队会在机体脱离引力开始穿梭之前将它击落，就是说，对方在当下是无法离开的。”
“而对方发现清风并不在这颗星球修整之后，应该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会想到舰队正在筹备收网的力量……”
“只是，二十台机体的摧毁对星系舰队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对它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僵持的局面，它难以离开，舰队难以集结力量。”
“而对方此时关闭机体型号进行藏匿，应该是在等待后续的西部联合部队的到来……嗯……折损二十台机体，实际上也不比摧毁清风的成果差多少了……要是这个时候西部联合也派出星系级舰队来这里收尾，就能打上战斗力差距巨大的一仗，除非清风回归战场……那这样一想，这场突击战的胜败就取决于我能不能在对方到来之前拿下阵雨后回归阵线了。”
“——”
“按照以往的经验，西部联合的舰队会比突击用穿梭机要慢上四十八小时……在这个时间之内要逮到它才行。”
清风降落到了一栋倒塌的大楼上，机体数万吨的重量立刻将早已风侵水蚀已久的建筑压碎，沉入液体中，成为了机体的垫脚石，将清风大腿往上的部分抬离了水面。
露维莫没有离开机体的打算，作为猎人的她反而不能如猎物一般地悠闲。
她需要集中精神，时刻注意目标的踪迹。
散发着赤红光芒的恒星在星球的自转中不断变化着相对位置。
清风的驾驶室外，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
“……你说什么？”
灰色方形装甲的身影看着眼前带着巴掌大小屏幕的仪器，以及屏幕对面穿着同样型号装甲的身影。
“阿多斯，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抗命，长官。”
屏幕的另一边，灰色的身影坐在机械的座椅上，翘着二郎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抗命？我在两百六十四个小时之前发出的指令你没有遵守？”
“是的，长官。”
“是你妈！”
灰色的身影吼了出来。
“你把阵雨置于何地！哪怕现在出发也来不及了！我们会失去最强的打手！混账！你在干什么！你最好做好被裁决的准备！”
“长官……不，亚多，这正是我想要的。”
对面的身影摊了摊手。
“……什么？”
怒发冲冠的身影愣了一下。
“原，GJ1123星系舰队，全员。”
对方扶着座椅站了起来，对着屏幕，把左手放到了胸口，弯下腰鞠了一躬。
“已经在三百小时前归顺于北部联合所有。”
“什么？！为什么？！它们给你们喂了什么**药？！”
亚多感到难以置信。
在这个时代，策反一个人并不难。
然而，策反一整个舰队的人，就完全是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到，让他想到一些可能性。
“亚多，我的前长官。”
阿多斯站直了身体。
“相信现在，这味【**药】已经将要到访你那边了。”
“而当你见到它，你就会知道。”
“技术落后，只能捡东部联合漏子来当王牌的西部联合，首先就要成为这场战争中第一个淘汰者。”
“——”
“……”
通讯被挂断，亚多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沉默着。
“听起来像是北部联合有新的技术突破了。”
给坟某重写AI的白色身影坐在钢架上的一个集装箱旁边，看着亚多。
“普通的技术突破，我们也有办法制约……近来千数年的科研成果只是不好用了，而不是消失不见。”
灰色的身影看向了对方。
“这可能意味着，对方的技术不只是机体的突破，而是已经超过了当今的极限。”
“一些，更容易摧毁人类的武器。”
“嗯……”
白色的身影抬起头。
它看着漆黑的天空。
它却看不到，一些黑色的【东西】，正在大气层外不断，不断地扩散。
扩散。
将这颗星球逐渐，逐渐地包裹。
包裹。
——
“——”
破空声划过天际，一颗足足二十米直径，两百米高度的巨树的树枝上，坟某抬起头看着逐渐暗去的天空，以及那一丝肉眼难以捕捉，监视器却将其记录的白影。
“这是什么鸟？”
当然不是鸟，而坟某也明白，那是一种机械。
这也意味着，追兵已经到这颗星球了。
“嗯……”
用树根下的泥土烧制成的脆弱土碗逐渐盛满了树枝上被坟某挖出的孔洞中流出的树汁，坟某顺手拔下身旁的一片树叶，折了几折堵进了孔洞中，抬起土碗，往面具的空隙中倒下了树汁。
树汁清澈透明，密度却十分的高，缓慢流动，不情不愿地垂下的液体在赤红恒星落日的映照下泛着一丝红光。
“……好甜，糖分得有个六成占比……装一罐回去兑水当饮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