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生气

“……”

坟某沉默了一阵。

“废话，不然还能有谁要对付我，你吗？”

“说的也是。”

“实际上，情况我基本上已经理清楚了，所以你也不必关心我，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好。”

“噢？你觉得你一定能赢过我们？”

永夜抬起下沉的帽檐，让自己的双眼能更清楚地【看】到。

看到它想看到的东西。

“我能不能赢过你们还没有定论，但是你应该没有赢过夜神。”

坟某偏过头，打量着更广阔的空间。

充满存在碎片的空间。

“在你【担心】我而想跟我讨论，却不是劝我立刻离开这个世界以摆脱这件事的时候，我想你已经收到夜神的影响了。”

“……”

永夜愣了一下，跟着眯起了眼睛。

“似乎如你所言……”

“当然怎样也好，因为哪怕想到了这一点，我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又何尝没有收到某坟的影响呢。”

坟某站起了身。

“而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干脆地不去想这些，过好当下的日子。”

“说的轻巧，你活够了我可还没活够。”

永夜笑着摇摇头，也站了起来。

“好吧，那就如你所说，我们去吃烧烤。”

“好诶，我请你。”

“那我不客气了。”

——

与和辰千使他们一起时不同。

和永夜吃烧烤并不热闹。

甚至，不像是朋友。

说到底，双方仍然不打算和对方面对面，最终也只是坐在了不同的桌子上，面朝两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就当下的烤串搭着话，聊一聊这两天看的漫画。

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到底，双方也并不了解对方。

也并不打算了解对方。

看起来，这就是一种浅薄和只在嘴上存在的朋友关系。

但是，它们终究是四级存在。

当它们相互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相互又不做出冒犯行为的时候。

一个不对自己抱有敌意，同时和自己同样等级的高等存在，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能让它们感觉到安心。

一种在高低不等，龙鱼混杂的存在中【不孤独】的安心。

而不同于经验丰富，喜欢收敛存在和低等存在打成一片的坟某。

对一个刚成为四级不久，对低等存在还抱有成见，收敛存在也笨手笨脚的永夜而言，这就是它的认识里能为坟某做出的，最【朋友】的行为。

所以，即使这番宵夜并不【快乐】，却对双方而言也充满了【愉快】。

以至于每次都匆匆而来，忙忙而去的永夜也一坐就坐了两个小时。

直到凌晨四点二十七，它们才各自起身离去。

——

“——”

回到酒店，穿着衣服洗完澡，蒸干，躺下，这一流程坟某在释放二级存在后仅花费了两分钟。

酒店的隔音并不算好……又或者是存在等级的原因，隔壁辰千使的鼾声一直萦绕在坟某的房间里。

十点集合的预约让坟某选择先进行五个小时的休眠。

意识上的休息。

在休眠的同时，坟某会让处理器在后台运作，以理清楚令它胡思乱想的所有，令它能在再次启动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它需要让自己在两个五级存在的矛盾中不至于处于被动。

另一方面。

它本身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迷茫，那对它而言同样是一种消遣。

但对辰千使和永香亟不是。

他们这些原住民不像它有那么多时间和情绪可以供给自己的思考来浪费。

于是，坟某关上了接收器，让视野陷入黑暗，隔绝了【耳】边的鼾声。

——

早晨，十点二十一分。

“……”

酒店走廊上，坟某踩在绿色地毯上，看着它房间两边大门紧闭的左右隔壁。

两扇门上的电子屏上都亮着光，以表达房间正在被使用的信息。

而在房间外，坟某也能听到一边的鼾声，感受到另一边的死寂。

很明显，这两个人类睡过头了。

但是坟某并没有叫醒他们的意思。

感觉，一会就能看到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

应该很好玩。

“——”

装着褥枕头等换洗物料的手推车发出了金属颤动的响声，一位戴着塑料头套，塑胶手套和围裙的年轻女性小心地推着它前进着，尽可能的不产生噪音打扰房客。

坟某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给她让出了道，又看了看仍然紧闭的两扇门。

好吧。

看起来还需要些许时间。

趁这个时候审一审昨晚上处理器跑出来的结果也好。

这么想着，处理器中的信息在它的意识中浮现了出来。

首先确定两大矛盾体。

某坟。

和夜神。

二者同为存在等级五，存在强度不明，同时二者放下并不在活动，而是处于一种【死亡】的状态。

但是从存在等级四开始，任何形式的死亡就不再是一种终结，哪怕只是留下一点记忆，一丝信息的【存在】，也拥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存在等级五只会比这更甚。

而这二者……具体存在怎样的矛盾，自己并不了解。

也许只是你扇我一巴掌我绊你一脚的屁事。

但是存在等级五再屁的事，对于在它们之下的存在也可能是灭顶之灾。

就好比当下，双方为了【再起】而设置仪式，正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分别十四个存在与五个存在直接卷入，同时给予它们足以将更多的存在摧毁的力量。

看起来，双方都需要在这些存在中达成某个条件作为仪式的关键。

目前清楚的是，某坟方除了自己的存在都可以通过【自相残杀】来提升存在等级，夜神方目前出现的四个存在则分别在一级，二级，三级，四级。

先说前者，这种机制绝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这就意味着，某坟的仪式需要这些拥有它存在的存在达到某个存在等级。

而如果自己也是它们的一份子，就意味着这个存在等级大概率是存在等级四。

让其他十三个存在都达到存在等级四的话又与自相残杀的机制相悖。

这也让自己对白夜所说自己要起到联系某坟方的责任一事产生动摇。

一个四顶存在，要带着十三个存在达到存在等级四。

很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那个时候，就让自己觉得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就位才让这样的机制产生，绝对间接的害死了很多人。

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某坟还留有能影响十三个自己的存在碎片……五级存在碎片的机制的余力，还不如直接用来给理论上差不多水平的夜神补上一刀，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地给一帮低等存在铺路。

也就是说，自相残杀的机制根本就是某坟一开始订下的。

自己更是和它的仪式运作毫无关系，只是连看都不需要看的东西而已。

是放心，还是根本无所谓？

说回正题，既然这是一开始就订下的机制，也就是说十三个存在碎片基本上不可能同时存在。

它们中的每一个四级存在的晋升，大概率都意味着会有其他存在碎片回归这个世界，混进那无数不同源头的碎片中。

如此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扰乱夜神方的观测和判断。

而若是如此，也代表着某坟的仪式需求并不存在【同时】的限制，或许，只要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分别出现过这十三个存在碎片的四级持有者就可以达成它的仪式。

所以最极端的情况下，按照一个碎片一个等阶来算，可以靠十三个碎片硬把一个存在等级一中的普通人砸成四底以满足条件。

由于无法管理，不能肯定当代十三能力者的战局和结局而不算高效，甚至可能出现已经出现过的四级持有者，却足够的稳定和隐蔽——当新的存在等级四出现，引起夜神方的注意的时候，这一个存在碎片在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哪怕坟某也不可能知道现在已经出现过几个不同碎片的四级持有者。

另一边，夜神方就要更加简单粗暴。

白，黑，极，永四夜都拥有着夜神的存在碎片，而从永夜敢直接与相差四个等阶的自己接触，白夜敢在不清楚自己底细的情况下与自己动手，并透露着一种只是自己想死而不是自己能杀她的态度来看，至少夜神碎片也能发挥出能弥补这个差距的力量。

那就意味着，不同于某坟方那样碎片力量的发挥取决于自己的存在等级，夜神的存在碎片可以直接发挥出高等级存在强度。

而拥有三级以上存在强度，本身又没有存在缺陷，要反过来提升一两级存在等级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如此一来，白夜和黑夜如今分别处于一级和二级就并不自然了。

只能理解为，夜神的机制就是需要同时存在每个存在等级的碎片持有者。

所以夜神方有【五夜】。

那，那个不在这个世界的终夜，应该就是那个负责成为存在等级五的持有者了。

和某坟的仪式相反，需要同时存在所以不稳定，需要五级存在所以难度特别大，但是却因为需要的要素少而仍然存在达成率。

本来，双方就应该保持这个势头慢慢发展。

却因为自己的到来出现了一些问题。

一方面，某坟需要自己这个【失踪人口】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关系到些什么，以此让自己和仪式产生进一步联系，成为【基柱】，让仪式的完成率得到更多提升，所以影响了自己的思维，诱导自己与之接触。

同时，夜神方亦因此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虽然留在这里的四夜分别也没有和自己敌对的意思，但是就如某坟可以影响自己的思维一样，夜神也影响了他们的思维，让他们分别向着自己接近。

作为某坟仪式的最大重点，夜神需要让四夜与自己发生接触，想办法挑起敌对，让他们将自己排除。

而这么想的似乎不止夜神。

某坟也在影响自己，让自己向他们靠近。

为了把对方的四个要素摧毁。

突然之间决定代替辰千使处理罗刹巫门的事情，导致自己遭遇白夜，知道自己开始被包围却仍然不离开世界，反而和永夜积极接触，更直接观测黑夜的情况。

一件又一件这个一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自己本来不该，也不会做的过分【亲密】的事，在自己有意无意中做了出来。

就如同自己执意去接触某坟一样。

在那之后，就是当下。

哪怕事已至此，自己仍然不打算离开，反而想的是要把这件事解决，猜想夜神会如何【挑拨离间】。

某坟仍然在影响自己。

而即使知道，自己也做不出反抗。

因为说到底，某坟就不能，也不想做到与自己沟通。

因为说到底，自己只是某坟随手制造出来的仪式用品。

因为说到底，某坟就不把自己这个替它办事的东西当成自己人。

因为说到底，一个五级存在就绝对不会关心低等存在的死活。

固然，这些对高等存在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同样不低等的自己该心知肚明并接受才是。

但是，不明所以的。

自己就感到不能忍受。

就像……

就像冠王。

这让自己……

这让坟某。

在冠王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存在，认真的产生了愤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