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非敌之敌
“……按你的意思来说，那个什么巫王，已经取回了一半的力量？”
“嗯，正是如此。”
白色的机器人点了点头。
“那不是很不妙吗？”
“是很不妙，唯一的好消息是，手指的构成里只有一半是巫王，另一半却是我，所以要说的话，它虽然能够靠着那一半的灵魂夺去获得手指的人的身体，但是仍然在忌惮另一半里的我。”
“嗯……说简单点，它现在还不会开始兴风作乱……在另外的五指集齐之前。”
“如果集齐的话？”
李文宾看着自己小指上苍白的小指。
“意味着我的死亡，以及它除了自己的力量外还会接手我的力量……据我估计，到时候它能够轻易地把人类文明变成另一个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它究竟有什么目的？”
“嗯……”
白色的身影摸了摸下巴。
“按我对巫王的了解，它十分不喜欢生命的活动，同时对力量非常痴迷……所以，简单的猜想的话，它会杀死所有生命，并吸收它们的灵魂也好能量也好来变得更强吧？虽然听起来有些老套就是了。”
“……再怎么老套，当它有能力实实在在的发生，也实在让人笑不出来啊……”
李文宾想着其他几个手指持有者所拥有的力量。
在那个空间，在他们的面前，人类的建筑是那样的脆弱……
甚至……哪怕是自己的力量……
能够随心所欲地命令他人的力量……
“……我……没有什么大志，没想过拯救世界什么的。”
李文宾看向白色的身影。
“但是，我也不想我在意的事物和人受到伤害。”
“……告诉我吧，我们什么时候会被拉去那个空间，以及……我该怎么做。”
“嗯。”
黄道点了点头。
“只有在以七天为单位的最后一天，子时一刻之时，你们才能去到那个地方，子时三刻之时，你们又会被强制送回。”
黄道看向书桌上的电子闹钟。
“你刚离开那里不久，还有不到七天的时间。”
“这有什么讲究吗？”
“以七曜为大轮回，以二十四时为小轮回，以两个轮回的某个刻度相合之时为桥梁打开【道路】或者【门】，虽然道理很简单，却能实实在在的做出可控的效果，同时不会因为持续打开它们而浪费力量。”
“噢……”
李文宾应地一脸迷糊。
“……理解不了也无妨，你只要记住时间即可。”
“而阻止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最简单的阻挠他们的战斗，但是这终究也只是缓兵之计。”
“最好的方法还是率先杀死他们，然后用我在这几天会教你的术式毁去手指，永绝后患。”
“……他们……？听起来就像是其他几个相关者都是我的敌人一样……”
“……是的。”
“他们，没有一个打算跟我合作。”
“为什么？他们不相信你说的吗？”
李文宾疑惑地问。
“信也好，不信也罢。”
黄道叹了口气。
“当他们一个不在乎自己和他人的死活，两个有着深仇大恨，一个自己就是怪物，各自有着自己想做的事，力量就是他们当下唯一需求的，能够实现他们目的的东西。”
“……”
李文宾沉默了下来。
“所以。”
黄道站了起来，向他伸出了右手。
“虽然你刚被手指寄宿，昨天是第一次成为参与者，但是我还是要拜托你。”
“阻止五指集齐吧。”
“……我尽量。”
李文宾伸出自己的右手，与黄道的手握在了一起。
……
七天的时间并不算短，但是对李文宾而言，却绝对不长。
黄道所教他的术式，并没有什么口诀和手印，按他的话而言，更像是一种力量的运转方式。
以右小指手指为核心，把那些他用来控制他人思想的力量，更加深入地去感受和控制，加以【崩溃】的意识，将它们汇集在手指里，并用它去接触另一根手指。
如此，就能破坏其他的手指——黄道是这么说的。
然而他只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就因为力量不足而离开了白色的机器人的身体，只留下一个只会做出简单识别和回复的铁坨子。
李文宾把它用拖车拉回公园花了很大的力气。
这几天，他就在陪伴家人和窝在卧室练习破坏手指的方法中度过。
他有想过自己会做不到，被其他相关者杀死。
但是既然手指已经长上去了，按黄道的说法，自己也逃不掉这茬。
比起任他们鱼肉，不如做出反抗。
当然，在这几天里，李文宾也试过砍下手指。
而结果，如同那个机器人说的一样，忍着疼痛和恐惧用菜刀砍断了那根手指拿去冲了厕所之后，新的手指又重新从他的小手指第二节处长了出来。
会白疼。
而终于，七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晚上十一点，李文宾坐在公园的草坪里，旁边是站的笔直的机器人。
他不知道去到藤蔓空间会引发怎样的动静，为了不波及其他人，他选择到夜晚无人的公园迎来异变。
——也许会波及到旁边这玩意吧。
“……你说，我能活下来吗？”
【你是活着的，先生。】
“那就借你吉言……”
说着，李文宾的声音逐渐失去了力气。
他的意识也随着失力而离他而去。
一片漆黑。
——
遮盖天空的肉质藤蔓，四分五裂的人行道，撕开万丈深渊的行车道，东倒西歪的断电路灯，熔化了一般弯曲下坠的楼房，以及一大片建筑的废墟。
淡蓝色的荧光照亮着李文宾的脸。
“……”
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清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而当它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一股带着【观察】意识的力量如同雷达一般扫过了这个空间。
虽然说，李文宾并没有考虑过什么参战，说是要阻止五指集齐，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是，要说他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一个他一定要处理掉的东西。
黄道说，它还活着。
……
是了，还活着。
李文宾的雷达在五十公里外探测到了一个七天前遇到过的，追杀自己的东西。
侮辱自己亲人的东西。
“右无名！给我死过来！”
“噢噢，儿子今天好积极啊，是想通了什么吗？”
比起李文宾的怒喝，对方的语气却平静中带有一丝喜悦。
声音在高速地接近。
“————————”
一连串的房屋坍塌的声音随着地面的震动响起。
比上次还要更快……
李文宾没有动作。
他的力量并不能让他拥有常人之上的力量和速度。
“——————”
他只能等。
“————”
集中注意力地等。
“——”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和他面前二十七米的百米高楼向后倒去，开裂的水泥，扭曲的钢筋和粉碎玻璃如同手雷的破片一般射向了他。
来了。
直线五十公里的距离，那张令他恶心的脸一路冲塌房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却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停下！”
又一声怒喝，随着意识力量扫过，【破片】和有着中年人头颅的骨骼怪物的力量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立刻停了下来。
七天的练习，他发现了自己的【命令】并不只能作用于活物。
哪怕是死物，也会服从他的命令。
只是，这个怪物并不是普通的活物或者死物。
至少，它也拥有一根和他的力量同样源头的手指。
于是，只停顿了一瞬间，中年人巨大的手掌就慢慢恢复了自由，高高抬起。
“干得不错，儿子。”
“给我闭嘴，然后——自杀！”
骨掌在不足二十米的距离猛地挥下的同时，随着李文宾的又一次命令，手掌转动九十度变成了手刀，直接剁下了中年人的半个脑袋。
一条长着苍白手指的舌头随着下巴的塌拉而滑了出来。
……弱。
我被这样的东西追的满地跑吗？
真的假的……
一些他原本不会有的思绪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李文宾看着地上的脑袋。
那脑袋上，一条透明的丝线一样的东西慢慢地伸向了断开的脑袋。
再有几十秒，它就能恢复了吧。
是很麻烦，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的话。
可惜，李文宾此时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崩溃】的意识力量聚集到了他的手指里。
开什么玩笑。
这种东西凭什么？
涌出的思绪逐渐开始激进，傲然。
也许是感觉到了不对，那失去了半个头颅的骨骼躯体往下一沉，似乎要就这么跳走。
“停下。”
他甩出了新的命令，五米长的躯体一时间失去力量，摊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烟尘。
“去死吧，怪物，你对我家人的侮辱到此为止了。”
李文宾把自己右手的第六根手指伸向了舌头上的无名指。
“——”
然后，随着一声破空的尖鸣，一根钢柱扯下了中年人的另一半脑袋远远地飞了出去。
“？！”
李文宾意识到自己的目标消失，是在半秒后。
“谁！”
“一个不是你的敌人的东西。”
七百二十二米外，街边空空如也的绿化带前的长椅上，白色的身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放下了对着这边的左手。
“黄道先生……不，不是……”
一丝怒气从李文宾的心头升起。
“本人吗……为什么阻止我？”
“黄道先生……本人……看样子他对你那边的我做了什么。”
坟某摸了摸下巴。
“嗯……我只是不想你稀里糊涂的做出不知道是非对错的事而已。”
“不知是非对错的是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消灭一个顶着别人的脑袋的怪物，断绝祸害集齐五指的阴谋。”
“黄道这么跟你说吗？”
“有什么问题？”
李文宾回过头，向着坟某走了过去。
“嗯……没有，我也不打算当他的敌人。”
坟某摊了摊手。
“……”
李文宾继续走着。
“不想当我的敌人，不想当他的敌人，也不想当那个怪物的敌人。”
“是。”
“那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又妨碍我做什么？”
“不知道，想一出是一出而已。”
烦躁的感情也从李文宾的心头升起。
“所以说你才是那个不知是非对错的人，既然没有要做的事，那就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别慌，我看完你们的结果就走。”
坟某看着走到面前的李文宾，摆了摆手。
“比起我，你不如多在意在意你父亲，他应该快要……”
“我说了它不是我父亲！你给我！自杀！”
“我不。”
坟某看着李文宾。
“……？”
李文宾看着坟某。
“怎么了？”
坟某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这疑惑的声音让李文宾感到恼羞成怒。
“——杀了它！”
一公里内的建筑全部开始崩塌，碎块们又在下落过程中重新组合成了像是钻头脑袋的蛇一般的集合体，带着数百吨的重量和200公里每秒以上的速度砸在了他面前的长椅上，不断地向地下钻去。
“说什么不想当我的敌人……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李文宾怒目圆睁地看着随着钻头蛇钻动而不断塌陷的地面，任由尘土碎石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右眼里浮现着一丝苍白。
“——你这东西，就是我的敌人。”